溫兆顯則是一邊跟她閑話家常,一邊暗自有點緊張的不停將目光挪向餐廳的大門。


    “奇怪?這位大老板真的有錢有勢到讓你坐立難安的地步嗎?”發現到溫老板的不對勁,白苡若終於忍不住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過去。


    卻在瞬間,她連唿吸都變得好困難。


    隻因自餐廳大門走進來一個她還是很熟悉的男人!


    “他……”為何會出現?白苡若驚嚇得趕緊將視線轉迴到帶她來的始作俑者的身上。“你……”是故意的吧?


    溫兆顯急急地站起身,看著白苡若說:“苡若……”


    不!她不想聽任何解釋,她隻想逃!


    就在乍見到他的剎那,白苡若才知道自己那五年來的心理建設全都是騙自己的——她根本無法對他免疫!


    乍見他的瞬間,她隻知自己心跳加快、口幹舌燥,怎麽都無法令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原來,她是真的從沒忘記過他!


    可……她壓根兒不要記住他,她沒原諒他啊!


    好吧!既然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那她隻好做個落跑的失敗者……一這麽想,她想拔腿就逃,隻要能逃開有他的地方就行!


    因為有他的存在,她甚至覺得自己連唿吸的空間都沒了。


    可她還是慢了一步,就在她倏地站起身,轉身就要離開之際,他——席時稷已翩然來到她的身畔。


    “苡若。”他喚她,就像當年他喚她一樣的親切。


    可白苡若卻克製不住的立刻以雙手掩耳,像是要阻絕他的嗓音侵襲她;不但如此,她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至極。


    席時稷當然也料想到會有這樣的重逢景象,但他不介意;他隻介意一件事——他終於又看到她的容顏了。


    隻是,她怎麽會變得這般的瘦削?身上沒幾兩肉,她是怎麽照顧自己的?


    一想到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席時稷也不懂自己的心底,為何倏地會點燃了一股濃濃的怒意。


    好,既然她不會照顧自己,那他不介意幫她代勞。


    “坐啊!”他假裝沒感受到現場的尷尬氣氛。“不必這樣迎接我。”


    溫兆顯趕緊找下台階。“應該的、應該的,席董好,呃——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白小姐。”邊說邊在席時稷落坐後,跟著坐下。


    現場就隻有她一個人依然鶴立雞群般的站著。


    白苡若想不顧眾人的目光離開,可她的腳卻像是生根了般,就是移不開一步。


    而餐廳服務生雖見到這一桌的氣氛有點詭譎,卻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前來詢問他們要點些什麽。


    “坐下啊!苡若。”溫兆顯趁服務生過來的空檔,要白苡若別再使脾氣。


    她隻能坐下。


    席時稷看著五年未見的“前妻”,心底真的是百感交集。


    他當然心知她不會擺好臉色給他看,卻沒想到她對他的恨意卻是絲毫未減,因為她連看他一眼都吝嗇。


    可他卻沒骨氣的發覺,自己竟然比五年前還思念她。


    好,那他就不客氣的對她出手了,反正她怎樣都不會肯乖乖聽話的。


    他才一落坐,連餐點都還未送上桌,便已攤開手提箱裏的厚厚一疊資料。“溫先生的投資計畫我已研究過了,但……”


    席時稷故意吊人胃口的停住話語,以莫測高深的目光來迴在溫兆顯和白苡若兩人的身上梭巡著。


    “席董覺得這計畫可行嗎?”溫兆顯急切的問。


    這是份相當大規模的房地產計畫,是看中香港在迴歸後的前景而規畫的。


    席時稷再次看向白苡若,他的目光是那麽的大刺刺無所避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可行,但是……”


    一聽到可行,溫兆顯的臉上倏地堆滿無比的興奮。“那太好了……”卻被席時稷後麵的“但是”兩個字給急得滿臉焦急神色。


    席時稷才不理會他人,他所有目光的焦點全都凝注在白苡若一個人的身上。


    白苡若哪可能沒感覺?但她就是不肯以正眼看席時稷,她受不了看到自己的恩人,對著自己憎惡的人垂尾乞憐。


    “我隻有一個條件。”席時稷發現他就是得不到白苡若的關愛眼神,隻好使出撒手鐧。“這份計畫我全盤同意,但她得跟在我身邊一個月,隨時隨地跟我做報告、解釋計畫的詳細內容。”


    溫兆顯的臉色在瞬間大變!


    白苡若也在聞言後,差點沒激動的舉起水杯,將席時稷淋得一頭濕——那是因為,她瞄到溫老板滿臉的希冀。


    “休想!”她雖然脫口而出這樣的話語,卻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了溫兆顯滿臉的失落與沮喪。


    “是嗎?我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看看。”說完,席時稷站起身。“兩個小時後,我來這裏接人。”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獨留白苡若對著他的背影恨得牙癢癢的……


    “休想我會給你好臉色看!”


    這是席時稷再次迴到餐廳接人時,白苡若對他所說的唯一一句話。


    但他不在意。他要的不多,就隻要她留在他身邊。


    “沒關係,就算是妳的壞臉色,我也看得很歡喜。”他想以輕鬆的對話化解氣氛,但成效不佳。


    就這樣,她滿心不悅地坐上他的車,任他載著她開向不知名的地方。


    白苡若打定主意,除了公事,她什麽話都不會對他多說一句。


    她之所以答應溫兆顯,全都是因為她應該要報恩。


    五年前若不是遇到溫老板,她不知自己會悲慘到怎樣的地步;而這五年來溫兆顯對她的噓寒問暖,她也無法磨滅。


    是以,她雖氣溫兆顯的欺瞞,卻還是做不出讓他失望的事。


    “就當我在報恩。”她隻對溫兆顯這麽說。


    “苡若……”溫兆顯想告訴她,要她看清楚自己的心,重新再給席時稷一個機會,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都還深深的關心著彼此。


    但白苡若卻斷然的說:“報完恩後,我再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換句話說,她又要自我放逐了。


    “苡若——”溫兆顯擔心的說。“妳別意氣用事,最多我放棄……”


    “不!”她沒答應。“我會讓這件投資計畫順利進行的。”說完,她便起身走到餐廳門口,等候席時稷的出現。


    在她心底早已認定,既然席時稷會使出這樣低下的手段,那她也不必對他客氣,她會在完成溫老板的心願後,揮揮衣袖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的。


    可當溫兆顯獨自一人待在餐廳時,他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她同意了,隻是……請好好待她。”


    這是他唯一能替白苡若做的。


    但白苡若當然不知道。她在一見到席時稷出現,對他說了句冷然的話後,便不再理他,完全視他為隱形人般。


    席時稷倒是不像過往,沒講幾句話,卻得不到對方的響應,脾氣就攀升;相反的,他像是心情忒好,邊開車邊說明著自己的心境。


    “……妳沒發現香港變了好多?上迴我來的時候……”他滔滔不絕的說。


    卻沒有半點響應……不,該說響應他的就隻有一張麵無表情的冷麵美顏。


    但一點都沒影響到席時稷的好心情,他繼續侃侃而談。“記得這裏嗎?我們曾經一起走過?”


    白苡若立刻緊閉雙眼,抵死不肯看向那曾經留下他倆足跡之處。


    席時稷還是不停的說著話,直到他將車停妥,輕聲問那始終閉著眼假寐的木頭人。“妳家到了!”


    白苡若聞言身子一震,她原本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


    眼前是她在五年前咬牙狠心賣掉的房子啊!


    控製不住思念,她忍不住眼眶一熱,隱忍的淚已是悄悄滑下。


    卻有一隻溫暖的手指輕輕拭去她的珠淚。“別哭,我已經幫妳買下來了,這裏還是妳的家,一起進去看看吧!”


    白苡若驚訝的望著他。


    他在說什麽?他買下她家了?!


    席時稷將滿臉震驚的她牽下車,取出鑰匙開門。


    一進入小屋,熟悉的擺飾立刻再次展現在她的眼前,讓她忍不住又熱淚盈眶。


    席時稷並未特意說明,卻在白苡若東摸摸西碰碰的當下,像是在訴說別人家的事般的不經心,輕聲的解說著:“等我一找到機會,便在第一時間衝到這裏來,卻發現屋子已經交到中介公司的手裏。”


    白苡若還是不吭聲,卻對著家中每樣她熟悉的家飾品愛不釋手的撫觸著。


    “那時我好怨,妳就這麽恨我、這麽不想跟我再有牽扯,連我唯一能找到妳的地方都要把它斷了線……”他的嗓音聽起來很落寞。


    但白苡若選擇假裝聽不到。


    “我不甘心……”席時稷一直以為他已釋然,卻在解說他當時心境的當下,竟然還是難掩激動。“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的切斷我們的聯係?為什麽?為什麽?”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為什麽,一聲大過一聲,讓白苡若甚至不敢再聽。


    可他……憑什麽怪她?


    是他自己斬斷他倆的情絲啊!


    一這麽想,她剛才的小小感動已然消失無蹤。她坐在單人沙發上,取過桌上的報紙——竟然是五年前他倆相識周年那天的日期!


    她不禁狐疑的抬起頭,剛巧與他的目光相接觸。


    那是否表示,他每年的那天都會迴到她家?!


    不!不可能……她不要這麽想……


    她是恨他的!她氣得狠狠地瞪他。


    但白苡若也不懂,她明明還在恨他、怨他,為何在一被他的視線抓住的當下,心會那樣的激蕩呢?


    所以,她立刻移開視線,再不看他。


    而席時稷卻看出了她的疑惑。“我立刻買下這間小屋,不準任何人觸動屋裏的一切,再請工人每隔一陣子就進來清掃一次,讓一切都留在我們相識的那一天一樣……”


    白苡若聞言,突然跳了起來,直接衝進浴室裏。


    天!他說得沒錯,他是真的將這屋裏的一切保持與她請他進來的那天一模一樣!


    浴室裏那塊曾經借給他披圍的大毛巾就扔放在馬桶蓋上——隻因他們當時決定匆促,以致她沒來得及重新掛好。


    那條他曾經用來擦拭濕淋淋頭發的小毛巾也被放在洗手枱上——隻因在她憶起還沒收拾前,他倆已決定攜手前往拉斯維加斯……


    她再緩步走進自己的房間。當出她因整理衣物來不及,幾件想帶走卻未帶走的t恤及襯衫,仍躺在她的小床上。


    她記得五年前,當她傷心地迴家,卻在才一踏進家門,就被眼前的景物觸動得更加心痛,以致她急急衝出門,急急將屋子委托中介銷售。而她,再沒踏進家門一步!


    “沒錯,我從沒讓打掃的人,動了每樣東西該待的位置。”不知何時,席時稷已悄然走到她的身後,以著十分輕柔的嗓音說道:“我不想讓這個家裏少了妳的味道。”


    白苡若被他貼近的身影所震,也被他口中說出的話語所震,但是,那又怎樣?


    她還是被他欺騙得好慘啊!


    所以……她才不要感動,她才不要被他隨便胡說的三言兩語所感動,她不要!


    再轉過身,她已一臉的冷漠。


    用力的從他的身側走過,她來到客廳,坐迴她的單人沙發上,她小臉上原先的感動已經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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