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苗是指帝王在夏季時,為保護禾苗不受禽獸糟蹋,而率兵乘車射獵禽獸。按周製規定,每年仲夏,天子夏苗。屆時,由大司馬召集參加禾苗的人員駕車列好陣勢,嚴禁踐踏禾苗。行獵開始後,不同等級的人各執鼓、鐃、鐸、鋦驅趕禽獸。帝王率先射獵,王公百官依次射獵。射獵完畢後,所獲的獵物便做祭品祭祀社稷。

    這是皇宮裏每個人必須參加的狩獵。她自然帶著我參加了。隻是,她並沒有去騎馬射獵,而是悶聲不響地呆在帳篷裏不出來。

    而最讓我高興的是,大姨娘迴來了。聽說,她這次還把悟沁帶來了。隻是這次前來夏苗,卻沒有帶悟沁過來。我小心翼翼地問她,父親的身體如何?大姨娘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她見大姨娘來了,也很高興,拉著一起坐下來,看著其他人如何狩獵。

    “小姐,就算你不喜歡這種狩獵,臉上可不可以多少帶點敷衍的笑容,坐相有點貴族的涵養,看你這樣子根本就是一團肉癱在椅子上。”大姨娘看著一旁坐在大椅上的她,一臉意興闌珊的神情,懶散地幾乎滑坐掛在椅子上,背上的骨更是一根根都快跟椅墊做最好的接觸,忍不住叨嘮起來。。

    “小蘭,如果你知道‘無聊’兩字怎麽寫,就不會對我這麽說。”她懶洋洋地將目光移向人馬奔馳的草場。

    “那幹麽還非來不可?”還一副乏味要死的模樣,大姨娘沒好氣地問。

    “麵子呀!”簡單明了的答案。

    大姨娘撇撇唇。可是,光瞧她那副氣虛力脫的樣子,大姨娘是怎麽也看不下去,又說:“你至少做個樣子出來吧!看看金子的樣子,都比你有高貴的氣質。”大姨娘指了指坐一旁的我。

    “聽到沒,聽到沒,你大姨娘讚美你喔,充滿了高貴的氣質耶!”她詭笑地朝我擠眉弄眼。

    “母親,我想過去看看他們狩獵,”我可受不了她和大姨娘之間的這種對話,立馬站起,要抽身而退。

    “去吧!”她也不反對,揮揮手,繼續和大姨娘鬥嘴玩。

    在隨便遊蕩中,我來到了圍苑的一側,意外地看見了太子的馬匹正停在那裏。隻見他正手持虎筋的青銅雕花長弓,在圍苑時正射獵著禽獸。

    遍地都是碧綠的青草,半點得圍苑生意盎然。隻見太子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勁裝,拉著大宛馬的絲韁,在圍苑的連天碧草、遍地綠葉中飛奔。朗朗的大笑聲傳來,隔著原木的柵欄,隔著重重的旌旗,隔著八百名親貴子弟出身的羽林郎。

    再眺望,他的旁邊還有一匹渾身雪白的長腿駿馬。馬背上,坐著一個身材高桃的佩劍少年。我仔細地瞧去,正是那日在清泉中見到那位絕色少年。隻見他抱著白色的鹿皮箭袋,迴頭和並肩的太子笑著耳語幾句,太子聽了放聲大笑。

    那真的是我所見過的最美貌的少年。此前和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為漂亮的少年。他是這個世上的惟一,是上天特地降下來克製我的魔星。

    再一次看他,感覺他的眉目既有著少女的清秀美豔,又有著男子的魅力。他的美貌驚心動魄,具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像太液池邊的西夷罌粟,像上林苑中的菏澤牡丹,像永樂宮裏的大理白茶花……圍苑的風吹過,拂起那少年薄綾白衣的下擺,在風中舒展、飄動、拂卷、纏繞。

    這是一幅多麽美麗的畫圖,有著攝人心魄的美。

    “那位美少年是誰?”我有些漠然地問守衛圍苑的小黃門。

    “是三皇子,”小黃門也被這畫麵吸引了,舉頭望去。“他是大宇最美的男子。我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人了。”

    我冷笑了,“可惜隻是皇子,要是公主就萬事大吉了。”

    小黃門有些漠然不解,眼睛莫明其妙地向我看來,“怎麽可惜?皇子不比公主好嗎?”

    我淡淡地說:“如果是公主,不知道會有多少王子帶多少寶物來我大宇提親。隻可惜是皇子,不知要害得多少人為之神魂顛倒。”

    “是嗎?”小黃門摸摸後腦勺,有些迷糊了。“倒也是!”

    我沒有再理睬小黃門,轉身離開了圍苑。

    迴到皇宮後,一夜無眠。天亮時,殿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薄寒的風飄進了淡青色的帷幕中。欄杆下,深黃或豔紫的蘭花都被雨風吹殘,散落一地。

    我才剛從外練完武迴來,就有人告訴我長樂宮的人有請。我不由得一愣,長樂宮的趙賢華是太子的母親,平時謹小慎微。她會為何事請我去長樂宮呢?

    長樂宮的深紅色的宮道上雨水淋漓,蒼苔遍地,宮裏遙遙的傳出頌《道德經》的聲音。看來,這位趙賢華是位好道的人。

    走到長樂宮的殿簷下,更大的聲音落在了我的傘外。我的心中隻是意外的平靜和冷漠。

    趙賢華端莊地坐在廊下看雨,耳邊是一片《道德經》的經文:“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年已四旬的她仍然美麗,一雙極深極長的眸子向雨中平靜地看去。我毫不畏懼的迎了上去。我沒想到,這麽多年的打壓與抑製,並沒有使消耗掉她的渴望。因為在她的眼睛裏,我沒有看見老莊的平靜,隻看見一種熾熱的東西。“郡主,”一個中年宮女搬來了金繡的圓杌,放在廊下。

    她的品級雖不高,但畢竟是太子之母,我還是向她微微行禮。

    “請坐,”於是,她伸出請我坐的手。

    “謝賢華賜坐,”我坐了下來。

    “你們都下去吧,”當我坐下好,她輕輕地向那些頌經的宮女們揮揮手,身邊隻留下那位中年侍女。

    “太子終有一天會繼承帝位的,”她用深黑的微陷的眼睛望向我。看來,太子從她那裏,幾乎紋絲不動地遺傳了那黑眸和眼神,隻可惜繼承的纖柔太多,威嚴太少。

    “那是自然的,”我望著紫樨的落花像雪一樣地飄落進來。雨聲淅瀝,風有些涼。

    “所以,你必須幫助他,”她的聲音很溫柔,與她的眼神不協調。

    “這不需要我的幫助,”我坐直了身子,“如果他是皇上看中的人選,任誰也無法改變。”

    “但是她能改變皇上的決定,”趙賢華的聲音帶似乎帶著震怒。原來在她溫和謙讓的笑容下,實際上是含忿甚深,隻是還不敢明顯地表露出來罷了。

    “這個國家也是她一手建立的。我相信,她一定會把大統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我的語氣也變得堅決起來。

    “哦!”她隻淡淡地迴應了一聲,眼睛是十分安靜地望著雨中。

    “如果她覺得太子不合適,早就提出來了,不至於拖到現在。”

    趙賢華麵無表情。

    “三位皇子中,二皇子雖有才幹,但漁好男色。三皇子,想來她是最不喜的,也是最不會推薦的。你說,她還能選擇誰?我想皇上也會跟她一樣,太子隻能是最合適而且是惟一的人選。”

    我再次停頓下來,看著對方那張雖然表情沒有變,但線條卻漸漸地柔和起來的臉。

    “報,太子求見!”內侍匆匆跑到廊下,跪下來大聲說道。

    僅僅一瞬間,趙賢華便收斂了眼中的陰沉,變得十分平靜、慈祥。我暗自佩服。她是一位出身微賤人家的女子,竟也能慢慢修煉成這種具有貴族般的傲慢,不愧為太子的母親。

    “皇兒,來了,”趙賢華滿含笑意迎接著太子。

    “皇兒過來給母親請安了,”太子似乎知道我在這兒。見我和他的母親都是滿麵含笑,便似鬆了一口氣,向趙賢華微微行禮。

    “皇兒身體安好,”由於趙賢華地位過低,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她都要行個禮。

    “母親,我很好,”太了真心趕忙去扶過趙賢華,避免了趙賢華行禮的尷尬。

    就這樣,母子客套一翻之後,太子便要告辭。皇家就是這樣,哪怕是親生母子,也要有尊卑之分,還不如民間的一對普通母子。

    “金子,我們一起走吧,”太子在對我。

    “啊,賢華,悟金告辭了,”我這才明白太子為何此時出現在長樂宮。

    “嗯,郡主好走,”趙賢華對我和太子一同離去感到很滿意,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金子,我的母妃跟你說了些什麽,”走在兩座宮殿的夾道裏,太子小心翼翼地問我。

    “沒說什麽,隻是談你的一些往事,”我料到他會問這些,便笑著說。

    “我的母妃並無什麽惡意,”太子那充滿擔憂的眼神,讓我不得不為之一顫。這就是身為太子的悲劇,一言一行都在承受著萬人的矚目。稍不注意,就會成為他人攻擊的把柄。

    “我知道。放心好了,我不會把跟你母妃的事講給另外的人聽。”我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謝謝你,金子!”他淡淡地一笑,隻是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嗯,”我有些後悔,便想抽出手來。

    “走吧,我帶你去見見我的另外一個皇弟。他性格好靜,不喜歡住在宮裏,常常住在宮外。前些日子迴來了,一直想找機會介紹你們認識一下,但總找不到你的人。現在好了,趁都在,認識一下,免得以後見了麵誰也不認得誰。”說著,他便要拉著我朝修華宮的方向走去。

    “這……”我不能不想辦法推脫。

    “悟金郡主,皇上宣你去乾清宮,”一個年齡有些大的內侍匆匆朝我這兒過來,並大聲說。

    “是!”這下我可鬆了口氣,並順便抽迴那被太子握住的手。

    太子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他似乎欲言又止,但末了隻說了句:“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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