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跟隨莫公公進了隔壁的寢室,重重倒在床上。


    如今局麵該如何應對?北離墨怎麽突然要娶她?落塵就是想到頭發痛也想不明白,這是她壓根就沒想過的問題。


    “醫仙大人,這浴湯已經準備好了,衣物也齊備了,需要奴婢為你沐浴更衣嗎?”一個清麗的宮女恭恭敬敬地問。


    “怎麽是裙子?我之前的衣物呢!”


    “大人之前的衣物,二皇子說有毒,他自己拿走了。”


    落塵一聽火冒三丈,一陣風地跑到承光殿,但此時承光殿卻是空無一人,這死人去哪了?


    此時正在廣明殿與北帝下棋的北離墨,無端打了一個冷顫,不用想,肯定是夏落塵在咒罵他。


    “墨兒,你又讓著朕了。”北帝責怪道,但臉上笑意濃濃。


    “孩子沒有相讓,是父皇棋高一著。”北離墨笑著說。


    “再來一局,這迴不許再讓父皇。”北帝顯得興致很高,眸子盡是慈愛。


    “父皇,這次墨兒前來,有一事想稟告父皇,孩兒想下個月初十成親。”


    “哦?”北帝愕然地抬了抬頭,可從沒聽到他有什麽心儀的女子,怎麽突然就要成親了?


    “誰家的女兒?”


    “姓夏名落塵,是一孤女,雖不知生父生母是誰,但知書識禮,儀態端莊,性格溫順,孩兒心儀已久,如今人我已經接到皇宮,請父皇成全。”


    “當年父皇曾向你許諾,你的親事父皇不幹涉,父皇相信,能讓墨兒喜歡的女子定有過人之處,既然人在皇宮,明日就帶來見見朕吧。”


    “墨兒就知道父皇定是一言九鼎,明日我帶她來見父皇。”北離墨忙下跪謝恩,眸子滿滿的歡喜,根本就無法掩飾。究竟什麽女孩,能讓他的墨兒如此動心?


    “墨兒大婚,定要隆重其事,下個月初十,會不會太倉促,要不再推遲一個月。”


    “如今離下個月初十,尚有一個月,如果父皇應允,墨兒現在著手籌辦,也來得及。”


    “隻要這女孩子是墨兒喜歡就好,我們再來一局。”


    “好。”


    “想迴去見她了?”下棋時,北帝看到北離墨心不在焉,不禁取笑他,這些年催他成親,他總是說不急,他還道這兒子對情事懵懂不開竅,不想今日竟要成親了。


    “的確是有些惦念,讓父皇見笑了。”北帝禁不住朗聲而笑。


    “既然惦記,就趕緊迴去吧。”


    “謝過父皇。”北離墨含笑而退,他的確想她。


    北離墨跑迴去的時候,發現夏落塵正十分兇狠地站在承光殿門前。


    “我的衣服呢?”


    “我扔了。”


    “北離墨,你怎能扔我的衣服呢?”落塵氣惱,聲音不自覺就大了起來。宮人嚇得匍匐在地,大氣都不敢喘,這世間竟然有人敢對他們的二皇子這般大聲說話。


    “我扔了又怎樣?莫非你還想拿刀子砍本皇子?是不是聽說本皇子要娶你,就以為可以對本皇子無禮?”


    “我才不嫁你。”


    “你要也得嫁,不要也得嫁,你要不現在進去自己沐浴更衣,要不本皇子幫你。”北離墨走過去,做勢要扛起她,夏落塵一看心膽俱裂,這人真是什麽無恥之事都敢做的。


    “不需要你幫,我又不是沒手沒腳,北離墨一會你敢衝進來,我——我——我——”


    落塵說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什麽詞可以威脅北離墨。


    “還不快去。”


    兩人的目光都像噴火一般,落塵最後悻悻離開,重重地關上了門,但即使跳進浴湯裏麵,也沒能將她心頭的大火澆滅。北離墨長長唿了一口氣,沒看到心裏惦念,看到又氣堵難受。


    北離墨靜靜站在外麵,但左等右等都沒見出來,洗了那麽久,怕皮都皺了。


    “落英,落霞,你進去幫幫她,估計太久沒穿女裝,都不會穿了。”


    話還沒說完,門就砰地打開了,北離眸猛地一亮,目光竟有些收不迴來。


    “你鬼鬼祟祟看著我幹什麽?是不是沒看過長得那麽好看的?”


    “本皇子看自己妻子要鬼鬼祟祟嗎?你現在就是脫光衣服,站在本皇子麵前,本皇子也看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要不你試試?”


    “北離墨,你怎麽就這麽下流無恥?”


    “我想看自己妻子,怎麽下流了?怎麽無恥了?”


    “誰是你妻子?”


    “夏落塵。”


    北離墨答得幹脆。


    “你——”


    落塵覺得跟他在一起,注定是要被活活氣死的,好在離下個月初十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切都還有轉機,若真的到時勸不動他,她隻有逃走,她怎可能嫁她?。


    南後在成親當天私奔逃走,愧疚了半生,她夏落塵絕對不後悔的,因為她一早就說過她愛子默,她一早就已經告訴他,她不想嫁他。


    “眼睛賊亮賊亮,想著什麽?想逃跑?”落塵的心一顫,猛地抬頭,對上北離墨那戲謔的眸子,心猛地收縮了,這人太可怕了,連她想什麽都知道。


    “夏落塵,從皇宮逃跑,你想都不要想,我再次提醒你,這皇宮可不比其他地方,若你真的要逃,萬一被當成刺客,被士兵捅成刺蝟,下到陰曹地府,可別怨我沒有提醒你。”


    “你放心,我到了陰曹地府,定會上來將你拉下去。”


    “想不到塵兒這般惦記著本皇子,就是死也想拉我下去成親,做對鬼夫妻。”


    “誰是你的塵兒,不許亂叫。”聽到北離墨喊她塵兒,落塵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了。


    “以前是師妹,如今是妻子,自然得叫得親昵一點,若你覺得虧了,也可以叫我墨,本皇子並不介意。”


    落塵氣得幾乎就沒氣出了,這人真是無恥到了無人能及的程度,她深深唿吸了幾口氣,才冷靜下來。


    “現在去哪?”


    “現在帶你皇宮逛逛,明日帶你見父皇。”


    落塵不情不願地跟著。


    “這裏是映月泉,月上中天的時候,月亮倒影正在泉水中央,因此得名。”


    “這個是拜月亭,這亭子非常大,上麵能擺好些桌,每天中秋月圓,父皇會攜我們兄弟上拜月亭賞月。”


    “怪不得年年中秋節都不見你。”落塵有些氣乎乎地說。第一年到佛手山,恰逢中秋佳節,她早早就去籌備晚上的吃食,本想她與大師兄一起度過這個中秋佳節,但她喊破喉嚨,他都沒有出現,偌大的佛手山,那晚就隻有她一人。她一個人啃著過著果子,啃著餅,啃著啃著就哭了,不知道是因孤獨而哭,還是害怕而哭,還是覺得所有人都將她拋棄而哭。


    那年她五歲,


    這些事,她從來沒有向人提起,以為早不記得了。想不到一轉眼,十多年就過去,她還記得五歲那年,她天天追著他的屁股,喊著大師兄跟我玩,但他總是很驕傲地拒絕了她。


    她還記得他小時候恥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模樣,她眼前似乎還浮現他刻苦讀書,沒日沒夜練武的情景,一轉眼,他也長得那麽大了,落塵有些恍惚。


    “你小時候驕橫得很,長大也如此。”


    “你小時候,天天追著我屁股,扯著我袖子,要大師兄跟你玩,怎麽長大了,就再不這樣了?一逃就是十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落塵竟覺得他的話帶著淡淡的傷感,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有傷感的時候。


    北離墨抬頭看著那已經廣袤的天幕,自從風子默出現,他們就未曾再好好說一句話,自從風子默出現,她不僅不纏著他說話,也不幫他洗衣服,打掃衛生,還用毒藥對付他。曾經她每天精心準備飯菜與他一起吃,曾經他每年生日,他倆都一起度過,但風子默出現之後,他隻能聽到他們歡笑聲,隻能聽到他們商量如何對付他的話語。


    “你吃東西總是挑三揀四,我做什麽都不合你口味,我做得怎麽精美,你都不讚一句,子默就不一樣,我做什麽他都喜歡吃。他還會跟我一起做飯,而你總是高高在上,當我是粗使的丫頭。”


    “你天天不是忙著看書,就是忙著練武,平日你都不會跟我說句話,但子默會跟我一起看藥書,會跟我一起采藥,會跟我一起品嚐藥草。”


    “你養尊處優,什麽都要最好,你的衣服少一個扣子就丟,你的衣服破了一點點就扔,你特別浪費,我沒舍得扔,日後給子默穿,你還小氣地搶迴來,枉費你還是一國皇子。”


    “你從來不會讚我漂亮,還會說我長得醜,不夠你府中的丫頭,但子默就不會這樣,他會說我長得最漂亮。”


    “你嫌棄我練武沒天賦,你在鬼手師傅麵前就裝得對我很好,但其實一招半式都沒教我,你這人虛偽,從小就虛偽。”


    落塵一股腦將自己這些年的不滿都傾吐出來,北離墨難得的好脾氣,一直靜靜地聽。


    “你沒來之前,我的日子本來就是天天看書,天天練武,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自然不喜被打擾。明明就一根破草,這佛手山放眼過去遍地都是,就隻有你當它是寶,你自己啃就好了,還要拉我一起啃,我沒有啃草的習慣,我又不是牛馬,落塵,我那會真覺得你腦袋有問題。”


    “你腦袋才有問題!”落塵氣惱,低聲嘀咕著。


    “我自小錦衣玉食,吃的是山珍口味,雖然你做的飯菜味道是不錯,但與宮中禦廚相比自然是有距離,那些誇你飯菜做得好,那是他沒吃過一頓好飯菜,他說的是真話,本皇子也沒說謊,也沒故意詆毀你來著。”


    “你那會來找我學武,捫心自問,你是真心實意學武?你隻不過無聊想過來找我說說話罷了。我明明用心告訴你應該怎麽運氣,你卻說大師兄,我們到後山玩玩吧!要不就說:大師兄,後山長了一顆靈芝草,味道可好了。


    你不就是想拉我陪你去啃草嗎?


    父皇自小對我期望甚高,我不想讓父皇失望,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敬重的人,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在練武,都在看書。我想得到父皇的誇獎,我想成為他心目中最好的兒子。我哪有這個閑情逸致陪你滿山跑?


    第二次我教你紮馬步,還沒紮兩下,你就說昨夜後山來了一對鳥兒,鳥兒準備要生小鳥了,要我跟你一起瞧瞧。


    第三次我教你掌法,練了幾下,你嫌石頭弄痛你的手。練掌法,自然要痛一點,難不成拿塊豆腐給你劈?你沒練幾下,就告訴我,後山長了一種草,可以拿來做菜,想讓我跟你一起去拔。


    你壓根就沒想過要練武,教你練武比拉牛上樹還困難,你天生就不是練武的料,但師傅又逼我一定要教你,我能不裝幾下?


    落塵聽著聽著,臉兒微微有些發燙。


    “我也不是叫你天天陪我玩,我隻不過想你偶爾陪陪我,但你卻一次都沒有,自從子默出現,我才又人陪。”


    三句不離風子默,北離墨那心堵得難受。就因為他陪著她玩,就因為他陪著她啃草,她就移情別戀,瞧都不瞧他一眼?


    “你能不能不提他?”北離墨恨極。


    “我就愛提他。”


    兩人越靠越近,四目對視,火光四射。


    “你是不是想我封住你的嘴?”北離默緊緊盯著夏落塵的唇瓣,唿吸微微有些急促。


    “你——你——你別亂來。”落塵覺得北離墨的目光灼熱而狂烈,帶著點獸性,她無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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