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配合莫卿染的心慌,院子外突然嘈雜起來,聽不出來人們都在說著什麽,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一個字“亂”。


    莫卿染並不會使用人皮麵具,隻是外邊的動靜越來越大,她有點坐不住了,想要出門找人,壓住自己的衝動:卿安身手本來就不錯,還是左青在身邊,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的,若是自己不管不顧地出去萬一和卿安他們錯過了,該怎麽辦?


    想到這點,莫卿染再次強壓住自己要衝出喉嚨的心。


    在大門口不停地踱來踱去,時刻關注著外邊的動靜,正著急著,突然……有人敲門?


    敲門聲一聲急過一聲,思來想去,帶上朱紗還是去開了門。


    不是玉人樓的龜奴,更不是蕭明遠派來的人,而是一群麵色驚慌的普通百姓。


    “這位姑娘行行好,行行好,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一群人一擁而入,莫卿染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搡在門的一側。


    見沒有什麽人了,莫卿染才把門給關了。


    “怎麽了,外邊發生了什麽事兒?”


    “姑娘您是好心人啊,我們都是彰德府北街人,鮮卑大軍打過來了,北街都不成樣子了,我們一路逃過來的……”


    “鮮卑打過來了?”


    “其實每年秋天那些藍眼睛東西都會南下搶東西的,不過每次都搶糧食而已,誰知道他娘的這次打得這樣狠……”


    “那你們還不快逃,南街又怎麽能保得住?”


    “這次打得是狠,但彰德府到底是咱們的底盤,要是那群東西真的想要這個城市也不會等這麽久了,這次估計也就是想多要點錢而已,我們也就在姑娘您這邊呆兩日,等那些鮮卑東西一走,我們就迴去,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其中一個像是大家長的男人開口道,他們世代都在彰德府,對於這種戰爭看得也明白,隻是莫卿染有點疑惑:真的就如他所說,隻是為了要點錢?


    “到底是戰爭也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子,你們還是逃吧,南下去並州府也好,總比南街要安全多了……”


    “我們尹家世代都在彰德北街,這裏是我們的家,我們能去哪兒?”


    安土重遷是中國人特有的情結,最美不過家鄉水,離開總是像是挖心一樣疼。


    說來也是好笑,莫卿染從來都沒有當自己是這個時代的人,現在卻湧出一股難言的親切,隻是她不知道這種親切來源於哪兒。


    “姑娘你放心,打到北街算是最大的限度了,一定不會打到南街了,不然我們也不會躲你這裏了。”


    見他們那麽篤定的眼神,莫卿染也安心下來,到底是彰德府的老人比她這個外來人要了解得多。


    隻是卿安和左青就在南街買糕點,怎麽還不迴來?


    像是有感應一般,莫卿染這邊正著急,就又有人敲門了。


    “你們可算是迴來了……”臉上堆著笑,隻是開門之後還是失望。


    “姑娘你果然在這裏。”來人不是卿安,而是那個在浣橋開涼茶鋪的周大姐。


    “周姐姐你來這裏是找我麽?”兩個人隻是見過幾次麵,但並不算太熟。


    “冷麵小夥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周大姐邊說邊拉著莫卿染就走,莫卿染輕輕抽迴自己的手:“周姐姐我還要在這裏等我妹妹,怕是去不了的。”


    “鮮卑狗打過來了,北街已經危在旦夕了,你以為這個永安巷能保住你?”周大姐為人一向和氣,這麽說話還是第一次。


    “北街的人說了,鮮卑他們不會真的打到這裏的,隻是想多要點銀子而已。”


    “所以他們隻能做點小打小鬧的小生意,不會有什麽大出息。”


    若是莫卿染沒有看錯,周大姐竟然嗤笑了一下?


    等她去確認的時候,周大姐繞過她身後,一掌打在她的後脖頸,眼前一黑,她就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熟悉的粉色紗幔。


    “這裏是石卓南的農家小院?”這個小院承載著兩個人最美的迴憶,想要忘記實在是太難了。


    “這是冷麵小夥留給你的信。”周大姐將一封信推到莫卿染麵前,那雙手皺巴巴的,實在是很難想象是她將莫卿染帶到這裏的,她也會武功是麽?


    “我要去找我妹妹。”並沒有碰那信,這個農家小院她不過來過一次,還真的有點路盲:“周姐姐你帶我去永安巷吧,我妹妹可能已經在等著我了……”


    “冷麵小夥隻讓我保護好你,至於你妹妹我管不著。”


    “好姑娘聽周姐姐的話,就在這裏乖乖呆著,現在沒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安全了,永安巷現在……能不能保住還真的是兩說了。”


    “你這麽說我更要去了,玉人樓呢,玉人樓現在什麽情況?”卿安是和左青一起的,玉人樓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他們會迴玉人樓麽?


    “整個北街都被那些鮮卑狗整得不成樣子,倒是玉人樓奇怪了,現在還好好的。”


    周大姐的這句話讓莫卿染安心了一些,隻是卿安還是生死未卜,自己卻躲在石卓南的小院裏……


    “周姐姐,我求求你放我去找找卿安吧……”周大姐看著年紀不小,卻毫不費力地將自己從永安巷帶到這裏,功夫一定了得,自己要是硬碰硬一定完全沒戲。就她的話,這次鮮卑大軍壓境並不是如那些人所說的要點銀子那麽簡單,那卿安就更危險了……


    “好孩子,周姐姐和你說話你怎麽就聽不懂呢,別說你是個沒有什麽功夫的人,即使你真有點身手,就現在的情況,你出去有什麽用?”


    “那總也好過現在這樣,周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卿安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可能不管她,自己躲起來……”


    “你信不信從這個小院出去不到一刻鍾就會有成群的鮮卑狗將你團團圍住?”


    “要是這樣的話,那卿安豈不是更危險?”周大姐的話讓莫卿染心裏一驚,她和卿安在永安巷裏不理世事隻不過兩日,而今天早上左青還來看她們,怎麽都沒有一點戰爭的苗頭,不過是剛剛開戰不到半日,怎麽彰德府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能保護好你就算對得起冷麵小夥,其他的真是無心插手,這是冷麵小夥給對你信,你也看看,他再三囑咐的,說一定要讓你看。”


    周大姐是軟硬不吃,任莫卿染急哭了眼,接過那封信就心不在焉地讀起來。


    本來鬱悶的心情在看完那封信之後,漸漸放下了提著的心。


    石卓南對她太了解了,最先就說了卿安的問題。卿安和左青的事情,他自然了解,左青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保護卿安的事情左青自然樂意接受。


    “打仗的時候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玉人樓,等到戰爭一結束,左青就會帶著莫卿安一同離開彰德府。”這是石卓南信上的原話,莫卿染不太明白,這和周大姐陳述的現狀是一致的,隻是他如何知道玉人樓會是安全的?


    “一切聽周大娘的話,安心在農家小院等著我去接你。”這是石卓南信裏的最後一句,莫卿染看著最後卻哭了。


    “好孩子這是怎麽了?”


    “石卓南他早就知道我的所有計劃是不是,他就拿我當傻子一樣,看著我按照他的計劃一步一步走,他很得意是不是?”


    明明心裏還是暖心於他對自己的照顧,但是心裏湧出的那股委屈壓不下來。


    “好孩子你這麽一哭將周姐姐的心都給哭碎了,別委屈了……”周大姐給莫卿染擦淚,莫卿染的淚卻流得更暢快了,一下子撲到她的懷裏。


    “周姐姐不知道你和冷麵小夥之間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一個男人能在這麽危機的時候用盡手段隻為護你周全,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的,為什麽不試著去原諒他?”


    “周姐姐你和石卓南的關係非比尋常吧?”


    “……”


    “石卓南他現在在哪兒?”


    “並沒有在彰德府。”


    怪不得一直到莫氏姐妹離開玉人樓,石卓南都沒有出現。對於這場戰爭他了如指掌,是麽?


    “那溫渺渺呢,溫渺渺現在並沒有在玉人樓,對不對?”


    “為什麽會問到溫小姐?”


    周大娘並沒有迴到這個問題,而是那個“溫小姐”讓莫卿染心頭一震,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樣……


    “溫渺渺和石卓南是在一起的,對不對?”


    “……”


    周大姐什麽都沒有說,莫卿染卻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彰德府這次情況危急,冷麵小夥估計也沒有預計到會這麽嚴重,才會說來接你……”


    “周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彰德府這次恐怕是難逃厄運了,整個城市估計都要淪陷了,這個地方難找,若是真的能在這裏等待時機倒是機會,但是冷麵小夥遇到你的事情就著急了,他著急來接你離開這裏,可能會有些麻煩……”


    “石卓南既然早就知道我會逃出來,為什麽剛逃出來那會兒不讓左青帶我們走?”


    “傻孩子,你難不成忘了玉人樓?你被太多人惦記了……”


    這麽一說,莫卿染就有點無奈:那就是說怪我咯?


    “周姐姐你說彰德府真的會落入鮮卑人之手麽?”


    二十一世紀雖然局部戰爭不斷,但到底還是以“和平和發展”為時代主題的,所以莫卿染對於戰爭的認識隻存在在電視機裏,隻道是一城的得失,卻並沒有深刻地了解到它的殘酷,而天可憐見的,誰知道兩天後這種矯情的遺憾會以那樣血腥的方式讓她切膚地感知了戰爭的血腥?


    周大姐對於彰德府的這場戰爭持悲觀態度,卻也一直在莫卿染身邊,安心地等著石卓南來接她。


    而莫卿染在看到那封信之後便也不再求著去找卿安了,對石卓南的安排,她到底還是有信心的,而且就左青對卿安的用情,卿安想必也很難出事吧?


    這樣想著本來提著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來。


    夜來得靜悄悄,兩個人都休息了。隻是在黑暗之中,周大姐起身穿好了衣服,離開了房間。


    本來躺在床上的莫卿染一下子就醒了,躡手躡腳地跟了出去。


    外邊雖然兇險,但莫卿染牢牢記住了石卓南信上的一句話:玉人樓現在是彰德府最安全的地方。


    她並不傻,隻是想要去了解卿安的情況。


    推門的那一刻,真的淚流滿麵了:果然周大姐是不會輕易放人的,大門被外鎖了。


    一時間有點泄氣,石卓南隻是說卿安跟著左青,他會來這裏接自己,但是自己要怎麽和卿安見到?戰爭中的可變因素太多,兩個人會不會再也見不到?


    醒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莫卿染坐到秋千上,一下一下地搖著。


    天氣已經開始朝著暮秋方向走了,鐵索的秋千在夜裏更是有些冷,她卻毫不在意。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會想很多事情,卿安、石卓南、嚴欒、蕭明遠甚至溫渺渺都不知道會被這場戰爭推向何處。


    這戰爭來得毫無防備,蕭明遠估計也是措手不及吧,不然萬萬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要將自己從玉人樓接出去。而石卓南是一開始就知道戰爭必不可免,所以才要出樓麽?隻是很蹊蹺,他一個玉人樓的總管是如何知道這一仗迫在眉睫的,畢竟蕭明遠這種大人物都不知曉的,不是麽?


    左青、周大姐、小梁子、溫渺渺這些人都是石卓南的什麽人,為什麽他們都會聽命於他?溫渺渺傾心於他,愛意明顯卻也總和他有些距離;小梁子尊他為師,卻更像是一個聽話的手下。當然他們兩個人都好理解一些,那麽左青和周大姐呢?一個是和他差不多同等地位的後樓總管,一個是涼茶鋪的老板娘,這又有什麽關係?


    而最重要的是,石卓南,他,真的會來接自己麽?


    腦中忽然晃過嚴欒那雙藍色的眼眸,心下一緊:這次彰德府遭難和他是不是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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