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楣從梁府特意支出來了一輛馬車,知她們一路舟車勞頓便也沒有再耽擱。


    又坐了一路的車馬,一路上,她們說了許多的話。梁靜楣告訴她,她不在的這些年朝中的局勢變得愈發的緊張,王上身子越發的不好已逐漸有油盡燈枯之兆。


    而朝中的政黨爭鬥也到達了一個頂潮,七皇子派和五皇子派之間的交鋒矛盾愈發激烈,如今朝堂動蕩、波詭雲譎,王位之爭一觸即發。


    梁清楣道她卻迴來的不是時候,城中正值敏感時期,這天隨時都有傾變的趨勢,如今城中也並不安穩,她若晚些年便能避過這當頭等朝中的局勢安穩,卻偏偏她逢上這個時候迴來了,也實為不巧。


    原本梁清楣得知許煙雨要迴城也書信了她告知她晚些時候再迴來,隻是這書信也得花上好幾日才能送達,如此一來,隻怕書信未到許煙雨便也早迴了城,也委實沒有多大的用處。


    許煙雨對此事倒並不甚在意,這些朝中之事與她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也扯不上多大的關係,即便江山易主,隻要不是外敵入侵改朝換代,她們也不過那樣過而已。


    隻是她卻沒想到才僅僅三年那個年過半百卻依舊豐神俊朗的老人居然會已呈油枯之象,時日無多。


    她抬頭端詳著麵前端坐著的梁清楣,女子原本算不上白淨的臉又黝黑了些、身形也消瘦了許多,卻不想原以為離開了邊城迴了城日子應沒有那麽的艱辛勞累,可卻原來也沒好多少。


    “楣楣,方夫人身體可還安好?”


    “有我在,我娘自然是好的,你便不必掛心了。這些年朝陽城境內倒也還算安穩,周邊的小城小族雖蠢蠢欲動到底也未敢有什麽大的動作,而靼喇族自上次來朝後也沒了生息近年來也還算老實。”


    “所以這些年我便也一直留在城內未曾離開去外征戰,隻是現下雖一時並未有風吹草動,但誰也說不準這戰事何時會再起。”


    “煙雨”女子笑了笑,“那麽這些年,你想做的便都做完了吧?”


    “嗯........就連那個傳說中的南域我也去過了。”女子彎了彎眸。


    “那便好,那你如今便不走了吧?”


    “暫時不會走。”


    “那你若再說走便走了,我可就要錘你了。”


    許煙雨被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的有些想笑,“行行行,到時我親自把頭伸過來給你錘。”


    顧音有些嫌棄的將頭撇向了窗外,“怎麽還沒到?”


    “對了。”梁清楣頓了頓,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話說你身邊的那個小姑娘是怎麽迴事啊?”


    旁邊一直怯生生的小丫頭聽到梁清楣突然提起了她身子頓時緊繃了起來,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她們,透著一絲緊張怯懦。


    “忘了與你說了,這是桑吉,是我收的一個妹妹,以後她便會一直跟著我。”


    許煙雨轉頭去看一旁的小姑娘,“桑吉,這是你梁姐姐,你梁姐姐可是個巾幗英雄,領過兵打過仗的。”


    小姑娘略皺了皺眉似乎在思索些什麽,半響才怯怯的道,“那.....她是將軍麽?”


    “是啊,你梁姐姐可是不讓須眉的女將軍。”女子笑了笑。


    小丫頭麵上閃過一絲驚訝,語氣頓時磕磕巴巴,“梁、梁將軍好。”


    許是沒想到小姑娘反應如此激烈,梁清楣有些不知所措的尬笑了笑,“叫姐姐便好了,今日來的匆忙,便忘了給桑吉帶些見麵禮,下次姐姐一定補上。”


    “不、不用。”小姑娘往裏縮了縮,似乎對梁清楣的熱情感到一絲受寵若驚,又不敢直視麵前女子的眼睛,隻能死死的低著頭。


    梁清楣一時有些茫然,她在軍營呆久了,這種場麵她慣應付不來,小姑娘啥的她一向不懂如何相處,否則她也不會除了許煙雨在這城中再沒別的年紀相當的閨友。


    一路上,梁清楣被小姑娘時不時投過來的羞怯崇拜的目光弄得如坐針氈,每次她想與那小姑娘說些什麽,那小姑娘便會立即別開目光又恢複到原先那副低頭生怯的模樣,她一時間有些苦笑不得。


    看著梁清楣一臉囧迫憋著的模樣,許煙雨有些不厚道的笑了。這些年過去了,她那梁將軍還是沒學會與女孩子怎麽相處啊,一點長進都沒有。


    馬車到達她城西的小院子時,藍萃和朱綠已在門口早早等候正有些急迫的往外張望著。見到她們行的梁府的馬車,便高興的招了招手。


    “姑娘,你可迴來了。”藍萃朱綠連忙迎了向前幫忙接過女子手上的東西。


    “家中一切可好?”許煙雨微笑了笑從車上小跳了下來。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姑娘托小姐送過來的銀錢夠奴婢們用上好些年了,隻是姑娘和顧姑姑不在,這家裏便冷清的很。”


    一群人進了屋,顧音有些累了便早早先迴了屋歇息。整頓收拾了一番後許煙雨便讓藍萃和朱綠帶著桑吉下去休息了,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小丫頭也早已困了。


    在房中又與梁清楣說了許久的話,即便時隔三年,她們也如從前那般有著說不完的話。


    挨到傍晚時分梁清楣才起身離開,離開前許煙雨與她說了明日她會去梁府拜訪看望一下方夫人,梁清楣欣然應允了,隻道明日她會早些迴來在府上等她。


    送別了梁清楣,她開始得空整了整自己的包袱,她拿出了沒在隨行物品之中的一張弓箭,那弓箭的弓身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長宜兩個字。


    三年了,這三年來她很忙碌,便也沒有空閑時常想起他。


    他漸漸在她的記憶裏愈行愈遠,在她的生命裏逐漸散去,隻是在無數個寂苦孤寒的夜裏,她還是會偶爾憶起他的笑,憶起那些零零碎碎拚湊的溫暖。


    這張他送予她的弓她莫名的帶在了身上隨她一同離開了朝陽城。


    它陪她踏過山河平川,成了她的護身之物。


    她記得,它還救過她們一命。那時,她們離開南域前往下一關站,卻在中途迷了路偏離了官道。


    因為迷路沒有走上官道,她們沿途遇上了流匪,流匪隻有兩個,應是被當地官兵圍剿殘留下的,都是些殺人搶略的亡命之徒。


    那一刻,她們離死亡真的隻有一步之遙。他們扛著屠人的砍刀猙獰著向她們逼來,她們老老小小都是些女流之輩毫無縛雞之力,等待她們的隻有近在咫尺的死亡。


    而這裏人煙稀跡地勢偏遠荒蕪,即便大聲唿喊也斷然沒有人能聽的見來救她們。


    她們撒腿就跑,可即便她們如何的跑也還是被身強體壯的流匪追上來圍堵在了一處。


    如若不是她想起躺在包袱裏隨身帶著的那把弓箭,而她又恰好曾學過一段日子的箭術,雖後來因忙於製茶並未再練過,可到底她也是記得一些的。


    所幸她當初將弓箭帶出來時隨手將一旁的用來練習的兩支箭也一並帶了出來,想著以後得空的時候還可以練練,卻不想她一時的念頭成了她們救命的東西。


    她趁流匪放鬆的當頭將包袱往前一擲擾亂他們的視線,隨後立即拉弓放箭對準了流匪的腿。


    她許久沒碰過弓箭,有些生疏,可眼下的情形卻容不得她有絲毫猶豫遲疑,她瞄準迅速放開了弦,箭沒入了一個流匪的膝蓋處。


    被射中膝蓋的流匪慘叫了一聲,一時半跪了下去動彈不得,另一個流匪見此怒氣衝衝提著砍刀便衝了過來。


    她向後跑了幾步迅速拉弓將最後一支箭射入了流匪的腿中,雖然射偏了些,但那流匪也一時受了傷難以再動彈。


    她大喊了一聲跑,她們便用了畢生氣力奔跑逃命。


    不知跑了多久,她們不敢有絲毫停歇,即便筋疲力盡也不敢停下腳步,最後終於遇上了路過巡察的官兵迴到了官道撿迴了一命。


    經過那次險境,以後每次她都會習慣性的將弓箭隨身帶著備上幾支箭,而後吸取教訓,也會準備許多防身用的辣椒粉、迷藥甚至還有匕首。


    這一路而來,她們走的並不是那麽容易,大大小小的困難她都經曆過,她曾為了學習茶術連續兩個月給當地的茶師當過茶侍,被謾罵被侮辱也要忍著。


    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免費不花費一分錢財學習當地的茶術從而調和她的製茶手法製出新穎又不超脫當地茶俗能讓當地人喜愛接受的茶,然後去茶館當幾日的茶師賺取些銀兩維持接下來的生計以及換來盤纏。


    而她也幸而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那些苦也便沒有白吃,隻是偶爾想來她依舊覺著慶幸和感激。


    如若從前他沒有教過她箭術也沒有送過她弓箭,那麽那時她便早已葬生在了那裏,也斷然迴不來了,更別說學習茶術了。


    無論何種,他卻仍在冥冥中不經意之間救了她一迴讓她從鬼門關中走了迴來,而如今,歲月蹉跎,時隔三年,他,可安好?


    微笑了笑,他身邊有楚小姐陪著,想來也不會過得不好,楚小姐是他愛慕傾心之人,他們那樣好的人,也一定會平安喜樂、白首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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