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許女官對本王屋子的花有感興趣?”男子微挑了眼。


    “奴婢是製茶的,自然對花有些在意,倒也並沒什麽,不過隨口一問。”許煙雨又是笑了笑。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各懷心思靜坐著。坐了一會,有侍女上來撤走了碗勺。許煙雨抬眼看向了對麵已閉了眼簾靠坐著的男子,等待著他的下文。


    過了許久,坐上的男子依舊微闔著眼沒有絲毫的動作,許煙雨有些琢磨不住他到底想幹什麽,蹙了蹙眉,她靜靜地盯著麵前男子被窗外光線映照而格外醒目的臉龐。


    仔細一看,這七王爺倒是繼承了當今王上的五分模樣,高挺的鼻梁,線條清晰分明的下頷,如今閉上了那雙邪氣涼薄的眼,倒是一個衣冠楚楚的矜貴公子,這副皮囊倒是不錯,可惜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輕輕嗤笑了一聲,她眼角流露出一絲諷刺,正想著,男子卻突然睜開了眼,那雙攝人心魂的眸子便直直地對上麵前女子正落在他臉上的目光。


    兩目相對之時,男子眼中透出了些玩味,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語氣輕浮,“怎麽?許女官這般盯著本王看,莫不是對本王起了肖想之意?”


    女子麵上依舊平靜,她淺淺一笑,嘴角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王爺說笑了,奴婢對王爺真是無半分興趣。”


    男子直接忽略掉了她的話中的譏諷,依舊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許煙雨被盯著有些頭皮發麻,那變態又在想該用什麽手段折磨她了吧。眼神微冷,她等著,要是她吭一聲就算她輸。


    “現在什麽時辰了?”


    許煙雨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這變態王爺突然的問題用意,饒是如此,她還是麵上不顯,開口應答了他。


    “朝時已過將近巳時。”


    “過了上朝時間了啊,看來有人又要抓著本王不放了。”男子悠悠的起了身,不緊不慢的拂了拂袖子


    “本王得去上朝了,許女官自便吧。”說著,男子又露出一抹略帶深意的笑,甩了甩袖,便轉身慢悠悠的踱步出了屋門。


    在跨過門檻的一瞬間,男子斂了臉上笑意,眼中閃過一抹陰鬱,渾身籠罩著刺骨的冷意,剛剛他竟不知不覺的深睡了過去,他是一個極其疑心深重警惕的人,這種低級的錯誤他從來都不會犯。


    今天居然會如此鬆懈,在那個女人麵前毫無防備的睡了過去,即便那個女人對他完全構不成威脅,他也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可是他決不允許自己對任何人放下防備,螻蟻也不行!


    許煙雨坐在椅上,沒有起身,她深蹙了眉,心中有些疑惑,那變態王爺就這樣讓她走了?大清早隻是為了邀她吃個早膳?


    冷哼了一聲,她才不覺得他是良心發現了,怕是覺著對她的肉體折磨無味了,便想著用其它法子來折磨虐待她了吧。


    許煙雨是將近午時迴王府的,她一迴府便急匆匆地去尋顧音,她的師傅別的不說,人脈卻是極為交廣的,否則也不會知道那麽多密事八卦。


    她今日與朝旭梵對話,突然察覺了一個她不曾在意過的端倪,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也隻是個王室富養出來的高高在上的王爺而忽略了他的出身,現在她才突覺她似乎從未聽人提起過朝陽城七王爺的生母是誰。


    如果他的生母是宮中的嬪妃,即便是犯了錯或不受寵愛被打入冷宮的,又或是已逝了的,也不會一點有關於他生母的事跡平生都沒有,仿佛就像被人刻意抹掉了一般。


    又或是關於她的事是個宮中誰人都不能提的禁忌?


    又聯想起他府中的種種怪異,這個七王爺絕對有問題!


    她快步向顧音院子走去,見到她師傅正在院中烹茶看書,她連忙小跑至她的身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師傅,徒兒l有事想問你。”


    顧音被許煙雨這急匆匆的架勢給嚇了一跳,麵上頓時有些不大好看,“出什麽事了?這般火急火燎?”


    許煙雨坐下來緩了口氣,才道,“師傅可曾有聽說過七皇子朝旭梵的生母是誰?”


    顧音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你問這個做什麽?”


    許煙雨笑了笑,“也沒什麽,隻是有些好奇,再來是怕哪天撞著要與他奉茶,怕碰了忌諱,惹他不快。那七皇子素來心狠手辣、睚呲必報,徒兒恐小命難保。”


    “也因徒兒似乎從未聽宮中有人提起過有關七皇子生母的事跡,徒兒又不敢貿然詢問宮中的人,徒兒知師傅向來人脈廣絡,其中雜事略有耳聞,不知師傅可否知道?”


    顧音雖然對許煙雨的行為有些疑惑,但畢竟是自家徒兒,總是要信的,於是也沒仔細考究她話中的漏洞,娓娓的開了口。


    “七皇子朝旭梵的生母?我好像很久以前是聽宮中的掌事太監秦總管提過一嘴,你師傅我與他也算有些交情,你進宮時我也向他提起過叫他多多照拂你。”


    難怪以前那王上身邊的掌事太監一見她就對她多有叮囑,她還以為是他人向來和善,見剛入宮不懂規矩的總會指點一二,那時她心中還對他多有敬意,原是她師傅的朋友。


    “師傅,那你還記得麽?”


    許煙雨有些急迫,這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時間隔的有些久遠,你容我想想,不過有一點我卻記得很清晰,那七皇子的生母並非宮中女子,而是煙花巷的一個歌姬,至於其它的事情我就有些模糊了。”


    “歌姬?”許煙雨有些驚訝,怪不得宮中沒有他生母的名號,原是一個歌姬,臨幸巷柳歌姬,這可是王室之辱,必遭文人名士詬病不恥,所以才抹去了他生母的一切,甚至扼殺了這個人的存在。


    “哦,對了,我記得那七皇子原不是在宮中長大的,是後來才被尋迴了宮中。此事隻有極少數人知曉,不過王上下令嚴禁提及此事,也就漸漸成了宮諱密事被沉封埋於了暗日,然天下無不透風的牆,此事總歸有知情人清楚。”


    “你若真想知道這些,那師傅去幫你問問,相必也總歸有人知道內情。”


    “麻煩師傅了。”女子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


    “知道麻煩還來找我!”顧音沒好氣的放下了手中的書,臉上卻並無怒色。


    “徒兒能依靠的隻有師傅,那便隻能麻煩麻煩師傅了。”許煙雨又咧嘴一笑。


    顧音嫌棄的撇過頭,將她趕走了。


    第二日,顧音就給她帶來有關朝旭梵的身世,那是一段不可言說的宮闈禁忌。


    聽聞當今王上微服出訪暗察民情,卻遭人蓄意暗算,身受重傷,而身邊帶出的暗衛也一一被殺,情急之下,他誤入了煙花巷第一歌姬月隱的閣房中。


    月隱月隱月見羞隱雲,她是這裏最具風情最美的女子,盈盈纖腰,麵若桃花,一顰一笑宛如西湖楚子,含羞掩笑,眼波流轉之間勾去的是無數男子的魂。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一把素琴,一身白衣,一曲婉歌,是煙花巷願為之擲千金的一道絕美景色。


    佳人公子自古成繾綣,她也如是,她救了他,在幾日的朝夕相處下她對他已心生愛慕,無奈帝王之家,從不缺的便是女人。


    無論她生的多美,又或是怎樣的溫柔動人、善解人意也從入不了他的心。


    他或許也對她動過心,可她的身份讓他消了一切念頭,這些終抵不過帝王顏麵,漂亮的女人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又怎會為一個相識不久的女子冒諱。


    可風月女子的深情又有幾分真心,她混跡風月、看盡人性醜惡、世態炎涼。她其實怎會不懂,她見他的第一眼便知他非富即貴,又或許一開始就知曉了他的身份,所以她才留他救他。


    她愛上他或許因著他的才華相貌,又或是因著他顯赫的身份,其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怕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風月女子愛上一個男人是很癡狂的,她也不例外,她愛的猛烈、愛的卑微,她用最卑微的姿態將最動人的自己獻給了他。男人向來敵不過美女的投懷送抱,即便他是王上,到底也是個男人,何況她是這裏最嬌美的那朵花。


    燭滅,一夜溫情。此後她用身子鎖住了他,可是這樣的情這樣的愛注定不長久,他是最尊貴的王,她是最下賤的歌姬,她獻身的那刻便連尊嚴也都失去了。


    他終是膩了她,也從未想過給她一個名份,隻是對她心中還有些許愧疚,他答應許她一生榮華。


    可她要的從不是錢財,她名動城中,一曲便是千金,她要的從來不是這些,又或是說她想要的從不止這些,她想榮華、卻更想榮華之上的權。


    一個流落風塵的女子,眼中又怎會隻有情愛,隻是她看走了眼,用錯了心,她遇到的那個男人從來就沒想過要帶她走,最是帝王無情,她愛上的是那個無情的帝王,這場算計注定慘敗。


    即便她苦苦哀求、以死相逼,他都沒有半分動容,走的不留一絲眷念。


    他給了她黃金萬兩,帶走了她的純真、她的尊嚴,卻仍丟她在這風塵裏掙紮、對所有男人討好逢迎、奉承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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