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了蘋果來。削給你吃。」他拿起小刀,一麵認真地削起一顆又紅又大的蘋果。一麵絮絮叨叨地說著。以掩飾自己的失落:「你瘦了好多,得快點兒好起來,我這次在紐西蘭發現好幾個很有趣的地方,有機會你一定要去看看……」他生動地講起自己的這趟莫明其妙的旅行,講自己在那個毛利語中被稱為「白雲之鄉」的地方,所受到的熱情款待。


    「紐西蘭有個傳統的禮節,遇到尊貴的客人時,就要行「碰鼻禮」,碰鼻子的時間越長,就說明禮遇越高,越受歡迎……依儂,你一定想像不到我被一個老伯伯抓著碰了多長時間的鼻子……」羅傑一臉的無奈和逗趣使得阮依儂忍不住與他相視大笑起來,這一幕被站在門外。正打算推門進來的雷馭風撞個正著。


    微微眯起銳目,他輕扯淡漠的唇角,從未緊閉的門縫中,注視著,裏那對看起來十分相配的男女。


    方才他正在公司召開董事會,突然接到靳亟打來的電話,告訴他雷敏如剛剛跑到醫院裏去了,他立即丟下所有人,火速驅車朝醫院來。


    他擔心,他不知道阮依儂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會不會輕視自己,會對自己的過去嘲諷唾棄,她不是勢利的人,可他仍然擔心。


    年少輕狂的歲月,自己做過太多逞兇鬥狠、難以啟齒的事情,不堪的身世以及母親遭受到的屈辱和不公平,讓他從未原諒過自己的生父,即使雷振聲終生未娶,臨死前乞求他的諒解,告訴他自己一直忘不了連芸這個女人,可,那又怎樣?


    母親替那個小自己七歲、極盡誘哄之能事的男人扛著錯過,背著勾引主子的罪名至死,冒振聲搞錯了,他不應該對他道歉,而是應該上天堂去親自向母親懺悔,至於雷振聲能不能上天堂,就跟他無關了。


    他厭惡雷家的一切,一心想從那個華麗的牢籠逃出來,每一次出逃再被抓住送到國外,隔一段時間又會被送迴來,雷振聲的手下恭敬地對他說,少爺,老爺很想念您,要我們帶您迴台灣。


    狗屁!這種鬼話拿去騙三歲小孩子還差不多,他對此嗤之以鼻。


    他不是笨蛋,雷家那些視他為雜碎的冒家親戚們,巴不得他立即死掉才好,而雷振聲也不過不想把自己的產業拱手他人,才認了他這個野種。


    直到雷振聲死後,他看著律師宣讀遺囑,雷家親戚們在得知自己不僅沒有分得一杯羹,反而被個來路不明的野雜種繼承了所有財產後,那精采絕倫的表情,突然讓他覺得這個遊戲,其實還滿有意思的。


    於是他沒有拒絕,之後的日子,他用整個「雷霆」作賭注,要嘛成功,要嘛雷振聲的心血就被玩完,他沒有高學曆,僅憑著過人的膽識和慧眼識人,很快在商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很快將「雷霆」作大,繼而轉型進入別的領域。


    他要所有人都知道,今後的「雷霆」,是他雷馭風的所有物,與雷振聲再無一絲瓜葛。


    一切的一切,現今都煙消雲散了,他願意替自己仿過的任何事情買單,無論是好還是壞,可他卻萬分不願意被自己心愛的女人看不起。


    越愛一個人,就越擔心她會離開自己的所有可能,他不敢冒這個險。


    當看到妻子的病床邊還有另一個男人時,那深情款款凝視的眼神他不會看錯。


    如果沒有他,他們會在一起吧?對方是個不錯的男人,身家清白,為人正直。而他不過是利用她的弱點搶先一步卑鄙地得到了她。


    雷馭風轉身離開,多久都沒有看到她動人的笑容了?那是他最美麗的迴憶和貪戀,如果能讓她重新綻放笑容,即使她是為旁人而笑,他也寧願走開……自那天起,雷馭風沒有再出現在醫院裏,他似乎有做不完的工作,也史無前例地忙碌。而阮依儂從醫院出院後,正好碰到雙胞胎放寒假,愷睿的腿已經大有進步,他們陪著她來到海島度過了一個快樂無比的假期。


    羅傑又迴到了紐西蘭,他喜歡上了那個悠閑自在的地方,臨走時他用電子郵件告知她自己的決定。他祝她幸福並且告訴她,如果她願意,隨時歡迎她去找他。


    假期過後,在雙胞胎和老管家要重返美國的前一晚,她打電話給他,告訴雷馭風自己想陪孩子們一起去美國,他沉默了一會,答應後就掛上電話。


    雷馭風陰晴不定的態度使她害怕,或者她已經讓他厭倦了。


    在美國的日子,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個人孤獨地沿著寬敞的走廊,順著盤旋麵上的樓梯,登上寬敞的觀景台上,看朝陽升起,看夕陽西沉,思念著遠方的那個男人。


    農曆新年到來的時候,雷馭風沒有露麵。反而是靳亟跑來看望她,見到她消瘦的模樣,臉色變得擔心:「早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當初就……」他沒說完,難以啟齒般很快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阮依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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