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小食的攤位前人聲鼎沸,但看稀奇人的卻比花錢買的人多。劉娟兒一輛茫然地推推擋在自己麵前的人,恰好這是個年輕的小媳婦,她扭過頭來正要發怒,見眼前站著一個麵若桃李的美貌少年,忙又忸怩地錯開了身子。如此一來,劉娟兒和豆芽兒恰好就能看到鍋灶的全景。隻見那個攤主抬頭笑嘻嘻地問:“這個標致的小哥,要不要買一份給你小妹妹嚐嚐鮮?這油田鼠肉丸可是難得一見啊!”


    “真的是油田鼠的肉丸麽?叔,我爹說這油田鼠可難逮了,皮毛油光水滑的隻丟手,而且這幾年山間也不多了!你咋能弄來這麽些油田鼠肉做小食呢?”豆芽兒見劉娟兒死死盯著那堆在油鍋漏網上的肉丸不眨眼,靈機一動,展著嬌憨的笑顏對攤主笑問“這東西既然這麽難得,是不是挺貴的呀?”


    “不貴不貴!嘿嘿,小妹妹,你可不知道,叔家裏有人是當獵戶的,最近在山窩子裏搗出來一個油田鼠的老巢!這不,他們家就算吃到明年去也吃不完,就讓我給收購過來了!這三個丸子隻要五文,可不能說貴了吧?畢竟也是挺稀罕的物兒!咋樣,來幾個嚐嚐?”那漢子舉著油膩膩的長筷十分討好地對劉娟兒又是點頭又是哈腰,顯然是看她衣著不俗,錢袋必定不幹癟。


    隨著鍋中油花炸起,劉娟兒感到一股細微的熱氣迎麵而來,她這才從沉思中清醒,飛快地朝左右張望了一圈,隻見圍聚在攤位附近趕集的人大多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眼見是想讓自己來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原來如此,如今盛鵬酒樓想來已將油田鼠的菜色作為今春開季的新菜隆重推出,但因價格昂貴,普通的小老百姓多半吃不起,是以大多數人仍舊不知油田鼠肉的好處。既然如此……


    “大叔,給我裝三份吧,早就聽說油田鼠肉特別鮮美醇香,今兒難得碰到。我先來一個!”趁著攤主取油紙的功夫,劉娟兒伸手在油鍋的漏網中撿了一個油滋滋的肉丸塞進嘴裏,見狀,豆芽兒也不客氣,一邊也伸手去漏網裏撈動一邊抬著小下巴嬌聲道:“咱就要三份,九個肉丸,叔,我和哥哥先嚐兩個,你給包七個就成了!恩恩……哥!這個挺脆挺好吃的呢!”


    卻見劉娟兒嚼著嚼著,不由得皺起眉頭。這肉丸外裹了一層灰麵,是街邊小食的常見做法。為了降低成本,一般而言灰麵總會用得比較多一點,不能和家常的炸肉丸比肩。但這個油田鼠肉丸卻口口是肉,顯然隻裹了薄薄的一層灰麵。這就奇怪了……但更為奇怪的是肉的口感,若是旁人吃到一口香油或許還能被糊弄過去,但劉娟兒是誰?油田鼠棚裏滾大的人,哪裏會辨不清真正的油田鼠肉的滋味?思及此,劉娟兒卻也並未聲張,隻不動聲色地接過攤主遞過來的油紙包。


    豆芽兒見劉娟兒似乎不打算聲張,一臉疑惑地低聲問:“那啥……娟兒姐姐。這明顯不是那啥肉吧……你咋不說話呢……我看我娘做的丸子都比這個好吃!分家以後娘挺舍得給我做好吃的呢……”卻見劉娟兒飛快地對她丟下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聲張。那攤主得意洋洋地舉著筷子朗笑道:“瞧瞧,我沒哄人吧?鄉親們,這肉丸子便宜稀罕又好吃,這麽小的女娃兒吃了都沒事兒,你們還怕個甚?”


    眼見這稀罕玩意兒真的有人買。雖說三個肉丸五文錢的價格也不算多便宜,但物以稀為貴麽不是?趕集的人群開始蠢蠢欲動,隨著第一個背著竹簍的婆婦掏出了銅錢,四周人群一哄而上,你三個我六個很快將油鍋漏網上的肉丸買了個精光。劉娟兒這才趁著嘈亂對豆芽兒低聲道:“這肉的味兒不對。但我嚐出來了,裏麵確實包著一點油田鼠肉,你我畢竟年幼,不好跟這麽粗壯的漢子起衝突,萬一他發瘋打你呢?我可頂不住,咱們暫且等等吧!”


    劉娟兒說等等顯然是要等白奉先過來,她知道白奉先一直在不遠處盯著這邊,若看到兩人買了小食後還呆在攤位邊不走,必定會察覺又古怪。果不其然,就在豆芽兒從油紙包中掏出第三個肉丸子小口開咬的時候,白奉先已經揣著那個小狐狸玩偶擠過人群,來到兩人身側。


    “白哥哥,我覺得挺不對勁兒的!你瞧,這個攤主說他賣的是油田鼠的肉丸,但這個丸子肉量多,用的肉卻是用豬肉雞肉混著一點點油田鼠的肉捏成的!你說,這事兒奇怪不奇怪?”劉娟兒從豆芽兒手裏取過油紙包塞進白奉先手中,一邊把小狐狸玩偶接過來一邊抬抬下巴示意白奉先親口嚐嚐。


    油田鼠肉丸?白奉先眉頭高挑地揀了個肉丸子塞進嘴裏,嚼著嚼著,額頭上逐漸皺成了個“井”字型,待他咽下嘴裏的肉渣,臉色已不太好看,摸著下巴連聲問:“若說這烏支縣最大的盛蓬酒樓推出油田鼠菜色後,其餘菜館酒樓效仿也並不稀奇,但為何連街邊的小食攤都能用得起這珍貴的食材?況且用普通肉類混著少許油田鼠肉的做法雖不能完全說是張冠李戴,但對民眾們卻有誤導之效,不知道的人,還當油田鼠真的就是這個味兒呢!”


    “白哥哥,我就是擔心這一點,但你瞧那漢子的生肉盆裏還有大半盆捏丸子用的肉沫,他說是家中獵戶在山裏抓到好些油田鼠,這才低價倒過來做小食買賣的。這就更奇怪了,別說山裏有沒有這麽多野生油田鼠,隻要盛鵬酒樓真的照著從咱們手裏買過去的菜方子來推新菜,那不論是油田鼠的菜還是野生油田鼠,總也不可能賣這麽低的價呀!”劉娟兒沉著小臉如是說。


    見眼前這兩個比自己的個頭高出一截的少年臉上都陰沉沉的,豆芽兒也有心幫他們想出頭緒來。隻見她小眼珠子滴溜一轉,抬著下巴嬌聲道:“娟兒姐姐,白先生,你們說有沒這個可能?就是捕來一兩隻油田鼠,混著其餘便宜常見的肉類一起捏丸子來賣?所以這麽大個丸子裏隻有一點點油田鼠肉的油香味兒?”


    “雖說也有這種可能,但隻要油田鼠的菜色成功推廣了,便是把捕獲的油田鼠直接倒賣到酒樓裏也比在街邊擺小食攤得錢多,且還不必這麽費力呢!”白奉先搖了搖頭。輕輕在豆芽兒的肩上推了一把“你們躲開些,這裏唯有我才能去找那個攤主當問清楚,這油鍋裏都是熱油,若是呆會子被他打翻了傷到你們可如何是好?”說著。他將油紙包又塞迴劉娟兒手裏,掀起袍角朝攤位後頭走去。


    不會真的打起來吧……劉娟兒一時間也有些緊張,她倒不怕白奉先打不過這個大漢,就怕那個油鍋真的被掀翻,讓那朵不長眼的油花燙到白奉先的臉也不好呀!況且這四周還有這麽多人在……不傷到人,傷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卻見白奉先並未如她說想那樣站在油鍋邊義正言辭地指著那攤主的臉高聲責問,而是趁著第二鍋肉丸還未下鍋,湊到那攤主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被他這麽一說,那攤主臉色大變,通紅的臉膛瞬間泛白。竟是尷尬得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才好。劉娟兒和豆芽兒看得真真的,這個三十多歲的粗壯漢子就像一個被人抓贓的小賊,臉上竟有幾分淒苦之色。


    見狀,白奉先又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將嗓門壓得更低又說了幾句話。這次臉上卻帶著幾分厲色。那攤主白著臉垂下了頭,突然揮舞著長筷子對四周的人群連聲道:“對不住各位了!我突然想起來,這餘下的肉裏調料配得不對,免得大家吃不對味毀了我自己的招牌,今兒就隻賣一鍋!散了吧散了吧!集市裏有不少小吃,各位鄉親父老不用圍在我這兒阻著路了!”


    人群中一片嘩然,夾雜著不少人失望的嘟囔聲和抱怨聲。可憐那攤主龐大的身軀生生縮成了一半大小。不停嘴地對來客道歉,眼見卻並不是一個奸詐之人。劉娟兒不免更好奇了,隻等人群一散,她就拉著豆芽兒的小手湊了過去。


    “唉……對不住,沒想到剛開張就遇到識貨的人……”劉娟兒剛走到白奉先身側就見那個攤主皺巴著臉來了這麽一句,他一邊飛快地用黃土撲滅灶頭上的火一邊對白奉先連聲抱歉道“其實……我也就是受一個哥們兒所托。他倒給我半盆油田鼠的肉,說是讓我幫幫忙銷出去,那肉的到我手裏的時候已經有一點子放不住了!我也是沒辦法才配了別的肉來賣,不過這位小哥,我不是個下作的賤皮子啊!我配的都是自家養的好豬肉呢!賣得也不貴……”


    “叔。你雖然賣的不貴,但也不能就借著油田鼠肉的名號來賣呀!這不是扯虎皮拉大旗麽?我先不管你的油田鼠是打哪兒來的,你賣肉丸子,大可說是你自家的獨門配方,何必把其中的用料都嚷給人知道呢?這是碰到咱們不愛惹事的,若是碰到脾氣不好的識貨之人,人家不掀了你的攤子都是好的!”劉娟兒見這漢子羞紅了臉,感覺他性子還算憨厚純良,恐怕也是被別人教唆才來擺攤糊弄人的。當下也安了幾分心,隻抬著俏麗的小臉對他好言相勸。


    “這……我這不是也沒想到麽……哪兒有那麽多識貨的……”攤主手腳飛快地將攤位給收拾得幹幹淨淨,油鍋裏的油倒進了油壺裏,油乎乎的大鍋也用麻繩給綁了起來背在肩上,最後雙手抬起那盆肉餡翻翻眼皮瞟了麵前的三人一眼,似乎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就這麽拿走還有點不好意思,隻嘟嘟囔囔地垂著頭。


    “大叔,你端迴去自己做丸子吃也成呀!總比讓別人誤會油田鼠肉就是這麽個味兒要好吧!我瞧你也是個好人,可不能為了這麽點錢做錯事兒呀!”豆芽兒扭巴扭巴湊到那攤主身邊,抬起嬌憨的小臉笑道。


    “唉……還不是為了貼補兩個家用麽不是……我這人臉皮厚,哥們兒讓我幫忙,我也不好意思推拒,買下那半盆鼠肉還花了五十多文錢呢……加上自己添的豬肉雞肉和作料,這下可虧大發了……我、我原本也隻想保個本錢來著……”見那漢子腦門上的汗珠都滑到腮邊掛成了雨簾,白奉先也不忍讓他為難,就手掏出一錢碎銀子遞到他麵前。


    那漢子驚訝地險些摔了滿盆肉末,瞪大雙眼搖頭道:“這可不成!小兄弟,我原本就不是為了占便宜來擺攤的!得了得了,這事兒就當我是做錯了,哪能要你的銀子來貼補呢?這、這也太多了點兒……”


    卻見白奉先搖搖頭微笑道:“攤主誤會了,我不是要買下你的肉末,你那壺油是新榨的菜油吧?不過隻做過一鍋炸肉丸,還很頂用,正好我家用量大,買迴去也順手能用得上!至於這盆肉末……我建議攤主把這盆肉還給你說的那個人,就說賣不出去,讓他貼補你一點損失。你覺得如何?”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劉娟兒和豆芽兒已經雙手提著大油壺僵立在水岸邊發呆,兩人都看不懂此時已跑沒了影的白奉先是要作何打算。隻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虎子還沒迴,卻見白奉先擠過人群匆匆而至,湊到劉娟兒身邊低聲道:“等大虎一迴我們就去盛蓬酒樓!那攤主果然這就去找人還肉末了,我看得真真的,那個倒油田鼠肉的正是盛蓬酒樓的夥計!腰帶上還掛著盛蓬酒樓的腰牌!”


    聞言,劉娟兒驚訝地張大了嘴,瞪著白奉先嚷嚷道:“你就算是要跟蹤人,也不必把他的油都給買下來吧?扛著這麽大個油壺在人群裏走動好玩兒麽?”卻見豆芽兒打了個嗬欠接口道:“不好玩,娟兒姐姐我去找我爹娘了,你們忙自己的去吧!恩……這個肉丸子當是你請我吃的,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豆芽兒一手舉著大象木雕一手摟著油紙包頭也不迴地邁進了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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