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


    沈時光氣得直跺腳,


    “這,這老道士,真是越來越可惡了!憑什麽?憑什麽他說等就等啊!”


    轉而踢了一腳那依然跪於地上的沈淩風,


    “哼,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要你有什麽用?救不好我孫女,我將你逐出沈家。”


    “……”


    沈淩風卻是沒說什麽,隻是默默承受著老太師的責罵,


    他抬首,猩紅的目光直直的看著沈清寧。


    “寧兒,青海大師救了父親,


    可為何?他偏偏不救你?可是父親當真無用?”


    吳漾見著,就要上前阻止,卻被吳神醫拉住了衣袖,


    但見後者微微搖了搖頭。


    隻聞得“啪嗒”一聲,那撥浪鼓墜落在地。


    “不要啊,快跑~!……”


    一聲慌亂中夾雜著恐懼的尖叫,驚走了梧桐樹上的翠鳥,


    沈清寧雙目緊閉,手指卻不停地顫抖著。


    那夢境中的一幕幕不斷的在她的腦海中閃現著,她拚命掙紮著,卻似乎越陷越深,


    呈現在她的眼前,便是那血紅的天空:


    禦玄澈被些屍兵圍困其中,


    他萬般的武藝,竟施展不開。


    鮮血四濺中,他銀色的戰袍上沾滿了猩紅的血液。


    那長長的纓槍被那惡鬼一扯,瞬時從他手中滑落。


    無奈,為護著他身後的萬千士兵,在淩寒煙猖狂的笑聲中,


    他赤手空拳,滿臉血汙的與一群麵目猙獰的惡鬼打鬥著,


    他的腹部被撕開了一道猙獰的傷口,鮮血正汩汩的從他的腹部流出,不停的流落在地,而後,被濺起的灰塵慢慢覆蓋,


    禦玄澈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個接一個地將那些惡鬼撕裂成碎片,


    淩寒煙見狀,那扭曲的麵容上閃過一絲狠厲,


    又聽到她口中傳出刺耳的尖叫聲,但見那變成屍兵的夜帝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撿起地上的長弓,再次瞄準了禦玄澈的心髒,


    “去吧,去殺了他!……”


    蠱惑的話語從淩寒煙那詭異的唇角流出,


    “嗖”的一聲,那銀白的羽箭瞬間離弦,直直地向禦玄澈飛去。


    “嗤~”,是那淩厲的羽箭入了血肉之聲, 它已然自他胸前穿透而過。


    一聲沉重的悶哼從他口中傳出,禦玄澈踉蹌著後退幾步,卻依然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晃動。


    他死死咬著牙關,那冷峻的臉上遽然間揚起邪魅的笑容,


    他狠狠的擦拭掉嘴角的鮮血,那嗜血的目光直直盯著淩寒煙,


    “陰溝裏,見不得人的老鼠,也隻會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想要本王的命,癡人說夢!”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淩寒煙的瞳孔猛然一縮,她猛的奪過夜帝手中的長弓,


    “禦玄澈,你嘴太賤了,我要撕爛你的嘴!”


    “……”


    怒不可遏的淩寒煙,手上的動作也變得焦躁起來,口中不斷傳出謾罵之語,猩紅的嘴唇一張一合。


    再次張弓搭箭,銀色的羽箭瞬間射中禦玄澈的一隻腿腳,


    瞬間,他單膝跪地。


    見之,


    淩寒煙哈哈大笑,


    “戰王?不過如此!如今還不是如狗一般跪在本宮麵前,哈哈……”


    而那被栓在營中的黑風,正焦躁地來迴亂動,


    它前蹄刨地,瘋狂地嘶鳴著,瘋狂地撕扯著那栓住它的韁繩,


    就在禦玄澈另一隻腿也中箭跪地時,


    “嘭”的一聲,韁繩斷裂,


    而後,黑風像失控了一般,向著沙場狂奔,


    但跑了一會兒,它突然停下腳步,開始不停地繞圈,


    隻因它那受傷的後蹄鮮血染紅了地麵,引來了無數的惡鬼,


    即使強敵環伺,這匹驕傲的黑馬,眼中卻滿是倔強,似乎有種寧死不屈的精神,


    而後,它又像是聽到了某人的唿喊,開始不停地嘶鳴,狂奔而去。


    直直地衝向那禦玄澈!


    最後,直直地,撞在了那支射向禦玄澈腦門的利箭上,


    轟然倒下,濺起無數塵埃。


    阿九盤旋高空,在那血色長空之上,悲鳴一聲,竟是在此刻,直直朝著那屍橫遍野的戰場而去,


    它每至一處,便瘋狂撕咬,即便身中數箭,卻依舊掙紮著,將那些怪物一一咬破,撕碎,吞噬……


    “黑風~!不要啊~……”


    禦玄澈嘶吼著,麵目猙獰,卻還在拚命的掙紮著向前爬去,試圖衝破那層束縛,靠近黑風一點,


    卻是鮮血噴湧,弄髒了爬過之處。


    可終究,


    他隻能無力的嘶吼著,嘶吼著,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黑風倒在他眼前,


    眼睜睜看著它那雙明亮的眼睛逐漸暗淡,直到它再也沒了氣息,直到那滴不舍的眼淚燙傷了禦玄澈的手心,


    他蜷縮在原地,


    低低吟唱著那首熟悉的童謠,


    “大風唿唿的刮,小黑貓,快迴家,可別凍著你的尾巴,


    狐狸精來咯狐狸精來咯,


    嗷嗚~”


    ……


    那淒涼幽怨的童謠迴蕩在沙場上,驚起了幾隻休憩的烏鴉,


    “黑風!……迴家嘍!”


    不知何時,天已黑沉,寂靜的夜空之上,有著一輪滴血的紅月,沈清寧絕望的閉上雙眼,立於其之側,


    她隻覺得身體仿佛要炸開一般,腦袋中充斥著諸多的片段……


    淩寒煙邁著步伐,緩緩來到禦玄澈麵前,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殘破身軀,笑意盎然,


    “戰王,若知道你有此下場,可曾後悔?”


    禦玄澈那清瘦的身軀抽搐了幾下,竟是踉蹌著站起身來,


    “後悔?”


    他再次邪魅的朝著淩寒煙一笑,


    遂,須臾之間,但見他拔出了那穿透他胸膛的利箭,插入了淩寒煙的喉嚨,


    將她狠狠的釘在地上,


    “本王一生征戰,從未後悔!”


    然,卻見淩寒煙的臉上不見絲毫的慌張與痛苦,那眼底卻有著說不出的釋然,


    隻因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直直的刺入了禦玄澈的腹中,


    她嫵媚的笑著,抬頭看著那輪血月,


    “傾天下與本宮陪葬,本宮無悔,亦無憾!”


    說罷,她將那匕首緩緩轉動,鮮紅色的血液在漆黑的夜空下噴濺而出,沾染了她那張美麗又邪媚的臉,無比詭異,無比淒豔。


    “不要啊,別死,禦玄澈……”沈清寧自那輪紅月旁失聲痛唿,


    然而,迴應她的,卻隻有禦玄澈那沉重砸入地麵的悶哼聲,


    躺在戰場中央的禦玄澈,露出淒厲的笑容,那深邃的眼底浸滿了那輪紅月,


    喉嚨中嗤嗤欲嘔,汩汩鮮血不停的溢出,


    腦海中迴放的是那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


    是與吳寧的相逢,是與沈清寧的點點滴滴,


    “沈清寧,本王還未告知你,本王早就知曉你便是吳寧了……”


    他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覺,


    睡醒了,是不是一切就都好了!


    好冷,無邊無際的黑暗,將禦玄澈整顆心撕裂成了無數碎片,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絲光亮,那光亮越來越亮,越來越亮,直至照亮了他的眼睛,


    他抬起頭,終於看清了,那光亮的來源,是他心心念念的沈清寧,


    她笑意盈盈的站在他的麵前,如雪的肌膚,如瀑的黑發,清澈靈動的眼睛,正滿眼笑意的看著他。


    然,卻有一聲不合時宜的喊叫,讓禦玄澈蹙了蹙眉,


    “哥哥!”


    “對不起,我來晚了……”


    ……


    夜風拂過梧桐樹,發出陣陣低沉的聲音,


    那聲音似有悲歌,有戲笑,有婉轉的百轉千迴,亦有一絲歡樂。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沈清寧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一片青綠色的梧桐葉,在風的吹拂下,晃晃悠悠地落在那緊閉的鳳眸之上。


    刹那間,漆黑的夜空竟是黑雲翻滾,變幻莫測,


    “唰,”


    那緊閉的鳳眸驀地睜開,一股難言的威勢從那雙眸中一瞬而散,在梧桐樹的上空,形成一股颶風,


    那颶風中的樹葉紛紛揚揚,沙沙作響,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孕育、覺醒。


    沈清寧緩緩起身,她冷漠至極的看著周圍那些凝視著她的雙眼,


    “師妹,寧兒,丫頭,小姐,蕁茴姑娘……”


    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不停的撞擊她的心門,


    她蹙了蹙眉,


    “太吵了!”


    她喃喃自語著,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絲笑意,眼底卻是寒若千尺,


    她抬手輕輕撫過眼角,


    “這,是淚?”


    “我竟是流淚了?”


    平靜無波的話語,令在場的吳漾等人,心頭顫動不止,


    他們麵麵相覷,


    寧兒她,這是怎麽了?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她竟是好奇的舔舐了一下那滴淚水,


    此刻,她臉上的那絲笑意如同一根細繩,拉起了那扯斷的風弦,她的情緒再次產生了波動。


    周圍寂靜無聲,可有人卻感受到了,那氣氛正一點一點的緊繃,一觸即發。


    突然,一道憤怒從沈清寧的那雙眼睛中噴湧而出,迅速擴散開來。


    “蕁茴姑娘,不好了,出事了!”一聲由遠及近的著急唿喚,打破了這讓人大氣不敢出的氣氛,


    沈清寧那冷漠的眸子尋聲望去,


    葉歸氣唿唿的跑了過來,但看他的臉色皆是驚恐,


    “蕁茴姑娘,不好了,南城巷子中的那些難民瘋了,他們見人就咬,他們……。”


    葉歸不停的說著,卻沒發現沈清寧那清冷的眼底此刻皆是殺意,


    “放肆,爾敢!”


    “竟敢如此大唿小叫,擾了本尊的清靜,爾等可知罪?”


    語畢,眾人再次呆若木雞,


    寧兒她,這是還在夢中嗎?


    遂,各個急忙攔住還要說話的葉歸,不讓他刺激沈清寧分毫。


    然,


    卻在這時,


    但見漆黑的夜空中,滾落下一道漆黑的身影,


    但見他周身鮮血淋漓,麵色灰敗一片,顯然已經撐到了極點,


    他向著沈清寧不斷的攀爬著,嘴中不停的唿喚,


    “沈小姐,救救我家王爺,救救…夜公子……”


    悲痛祈求的話語未盡,卻突然而止,龍一不甘的瞪大眼睛,沒了氣息!


    沈清寧蹙眉,腦海中不禁浮起那一幕幕夢中的情景。


    令她清冷的麵容更加冷冽幾分,


    隻見那玉手瞬時捂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該死的!”


    隻聽她低罵了一句,但見她一揮手,


    那消失不見的青海大師陡然出現,沈清寧審視著他,眼底寒光一片。


    青海大師哪還有眾人心中那高高在上,神秘莫測的樣子,


    竟是想也沒想,朝著沈清寧迎麵跪下,讓在場的眾人頓時瞪大了雙眼,心頭更是百般不解,


    “臭老道,你又要玩什麽花樣?我孫女怎變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你到底做了什麽?”沈時光迴神,立刻暴怒詢問,


    卻看後者竟是整個身軀都在顫抖,他皺起眉頭,看向沈清寧。


    然,未等他開口,又是一道清冷的話語迴蕩在眾人的耳畔,


    “青海,你,可知罪?本尊下凡曆劫,爾等竟敢擅自作主,如此對待本尊的轉世之身,爾等,罪該萬死!”


    那威嚴的聲音,如洪鍾一般,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那青海大師,


    隻見他渾身不停的顫抖著,但卻始終不敢抬頭。


    沈清寧還欲訓斥,奈何腹中疼痛一波接著一波,


    “給本尊護法。”


    清冷之語落下,但見那懸於梧桐樹上空的颶風陡然猛烈起來,


    那滿樹的青綠色梧桐葉霎時紛紛落下,旋轉在沈清寧的四周,不讓外人窺見裏麵的一絲一毫。


    腹中的雙胎不停的踢打著她腹部,隨著她的心跳,在肚皮上舞蹈,似要掙脫,


    隻待那一聲嚎哭響徹這方天地間,


    便是這茫茫蒼生中的唯一新生!


    沈清寧咬破了那白皙的手指,蜷縮在那梧桐葉組成的床榻之上,


    那絲絲沁人心脾的體香,不斷的隨著颶風飄向遠方,


    飄進了那剜了心頭血,救了禦玄澈的夜寒塵的耳中,


    讓他慘白的臉上霎時揚起了久違的笑容,


    “這香味,我終於尋到了!”


    他看了眼安靜沉睡在那的禦玄澈,心頭卻是沒有半分的得意,有的是滿腔的憂傷,


    “兄長,你還真是會躲,這般狼藉的天下,便交給我吧!此番,卻是要我囑咐你,照顧好她了!”


    飄渺的聲音迴蕩在漫天風沙之中,陷入沉睡的禦玄澈,不知可否聽到了沒有!


    東方漸漸泛白,那輪紅月卻是不曾消失,


    迎著風沙,夜寒塵站在破敗的城樓之上,看著下方那互相撕咬的屍兵,他那雙異眸已然是幽藍一片,


    他的身後跪滿了暗衛,皆是紅了眼眶,落下了淚水,


    “主子,”


    重重的唿喚,似在勸說,亦是在祈求,夜寒塵勾起唇角,漫不經心的開口,


    “還真是天意弄人!”


    “此番禁術,乃對方獻祭所施,要想破除,唯有我體內那隻蠱王。”


    “主子,這般,您就沒命了!沒了它,您如何能活?”


    “無妨,待我去了之後,你們務必要幫我,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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