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豔陽高照,我通體冰冷。每個毛孔都往外透著涼氣。我環顧四嶽,我覺得他就站在那兒。他的麵容,他的神色,我都一清二楚,就是鏡子裏那副模樣,或者說,就我現在這副模樣。隻是,我看不到他。然而,他對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我一遍又一遍地洗臉,幾乎臉皮都要褪下一層。手機不停地響著,是老總。


    “曹星河,洪門置業那邊的業務你下屬談得怎麽樣了?趕緊過來一趟。這筆業務很重要,我希望你親自跟進。”


    我噓了一口氣,換好衣服出門。


    老總已經在辦公室等我。看到我來,很客氣地邀我坐下。他把一份文件遞給我。


    “這是洪門置業的需求表,你再拿迴去好好研究,務必拿下。你下屬的辦事效率不夠高。”


    老總站到我身旁,指著計劃表,繼續討論業務。開始時,我還應對自如。漸漸地,人就有點迷糊起來……


    “曹星河,手往哪放?”老總的聲音有些氣惱,臉上的神色尷尬而嫌惡,“你給我出去!”


    “老板?什麽事?”我有點納悶。腦子好像斷片了。


    “看來流言都是真的,你果然果然……”老板似乎費了很大氣力,才把要衝口而出的話給壓下去,“你的私生活我不管,但這種做派,不要給我帶到工作中來!出去。”


    我莫名被訓斥一頓,迴到辦公室發愣。以前總是埋頭工作,很少關注同事。這天,發現阮多同事都神色異樣地看著我,似笑非笑,意味深長,我很莫名其妙。


    “小張,大家今天這是怎麽了?”


    小張是我助手,平時要比其他人熟絡些,這孩子雖然圓滑活絡,對我倒肯講實話。


    “哥,我說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他看我一臉疑惑,便不再賣關子,“哥,你今天對老總幹啥子了?難道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啥流言?”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哥,你這就不對了。你若不跟我講實話,我也是沒法跟你講實話的呀……”


    我大概猜出了點什麽,虛汗直冒:“我是真不知道,你好好跟我說說。”


    “真的?”小張有些將信將疑,“哥,我就有啥說啥啊。說不好,你別炒我,更別揍我。”


    “好。”我料到這些事情會比較讓人難堪,但還是受虐似的想聽一聽。


    “哥,你看,你是講究人。這皮膚,保養得溜光水滑的。人長得又高又帥。開始吧,好多小姑娘暗戀你呢。讚你有品位。至於,你用女士的香水……”


    這哪跟哪,我幾時用過香水?我想到我女友在家裏翻出的瓶瓶罐罐,有點明白了。我這皮膚,並非天生的好,而是他刻意保養的。至於香水味,很可能是經常聞,自己都習慣成自然,嗅覺不靈敏,聞不到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意味著他經常上我身?


    “後來,後來人事部的小王追咱們部門何梅。這不何梅對你有意思,他追不上嘛。就想從你身上挖點猛料,好讓何梅死心。沒想到,沒想到哥你這麽不經挖……”


    “你說什麽?!”我驚得眉頭突突直跳。


    “也沒啥。哥,你別著慌。他就是看到你在夜店……要說這年頭年輕人逛夜店很正常……工作忙,誰還沒個需要呢……這問題不就在於在於……”小張看著我的臉色,尋思著要不要說下去,“這話說到這兒,就不用我再講那麽直白吧。哥,你自個兒心裏門兒清。”


    “說下去,問題在哪?”我揪住他領子,想證實自己的猜測。


    “哥,你先放手,放手……”小張掙脫我的手,驚魂未定,“問題是你打扮成女的,專跟男人跳舞。”


    “胡扯!人有相似,再說,夜店那種燈光,怎麽確定人就是我?”我不敢相信。


    “哥說得對。偏這小王是個死心眼。他早料到以哥這樣的人品,大家不會信他胡扯。他就一直跟著你,直到你到一家老房子換了衣服出來。哥,他是說得活靈活現。他還……”見我神色不對,他沒繼續講下去。


    “還怎麽了……”我聲音有如鬼吼。


    “還拉了其他同事去看……”


    我腳步虛浮,幾乎站立不定。我實在沒勇氣問都有誰看到了。


    “還看到了什麽?”我想到還可能發生的事情,胃裏翻江倒海。


    “哥,什麽?”


    “我是說,那個……他跟那些男人……有沒有?”我又揪住小張,兩眼噴火。


    “沒有,沒有,隻是跳舞,摟摟抱抱……”


    我跌在座位上,氣喘籲籲,冷汗直冒。


    “哥,你這麽大反應?你真不知道這事?”小張驚唿,“哥,你不是鬼上身了吧?”


    我渾身無力,一言不發。


    “要說,那個人是有點不對勁。他是跛腳的……這走路姿勢和你是不太一樣……”小張仔細迴想,“哥,對我你不用隱瞞。要真好這口,也沒事。我還當你是哥,要喊你姐,也行。要不是,你該驅鬼驅鬼,該看病看病。有種精神病也這樣……”


    “醫生,你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嗎?我總感覺他就跟著我。”曹星河左顧右盼一番,壓低聲音,“我這副樣子是不是很慫?他看到了,估計要唾棄我。”


    情緒有矛盾點,是澄清的好時機。


    “曹先生,你似乎很恐懼他的存在,但你又好像特別在意他對你的觀感,我的理解對嗎?”


    “我是恐懼。如果你知道有個東西,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著你,而且不知何時就控製你的身體,去做一些難堪的事,我想你也會很恐懼的。至於我在意他對我的看法……我真的在意嗎?”


    “你覺得呢?如果他真的認為你慫,認為你懦弱無能,你什麽感受?”


    “這個……我覺得很屈辱,很受傷,還有種……很對不起的感覺……”曹星河對自己的感受很不確定。


    “對不起誰?”胡泉三追問。


    “對不起誰呢?我膽怯懦弱,會對不起誰呢?”


    “問問自己的心。”


    “我覺得……對不起他……為什麽我會覺得對不起他?”曹星河似在自言自語。


    “你能具體描述一下這種感覺嗎?”胡泉三鼓勵他,“你可以慢慢感受,慢慢說。”


    “他是因為我才被犧牲的……如果我隻是一個無能的人,那麽,那麽……”


    “那麽他就白白犧牲了……”胡泉三補充。


    曹星河淚流滿麵。自己的姐姐因為自己而被殺死了,有幾個人能承受這種內疚和罪惡。


    “醫生,這世上真的有鬼嗎?”曹星河情緒漸趨平複。


    “看來,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你問了好幾次。”胡泉三不正麵迴答。世上有沒有鬼,這不是一個重要問題。


    “是的,如果真的有鬼,我可以設法見到他,我需要好好跟他談談……”


    “你想和他談什麽?”


    “這個……我還沒想好……”


    “你不害怕嗎?”


    “害怕。所以,才更要好好談談。”曹星河有些恍惚,“但是,他……他都挫骨揚灰了,還遊離人間,他……他是厲鬼了吧……他會放過我父母嗎?”曹星河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心裏充滿怨恨,他現在都堂而皇之地控製我身體了,就在公司裏……老總現在看我就像看一個怪物,我在公司幾乎呆不下去了……”


    “我知道,他是想毀了我……下一個,下一個目標會不會就是我父母?不行不行……我得迴家先。”曹星河滿臉擔憂惶恐,起身要走。


    “曹先生,曹先生……你冷靜一下!”胡泉三拉住他,把他按在座位上,遞給他一杯冷水。


    “曹先生,你聽我說。你看著我眼睛。”胡泉三肯定地說,“這世上絕對沒有鬼!”


    “那……那他是誰?那些奇怪的事……”曹星河還很緊張。


    “是你心裏有鬼。你生病了,你得接受治療!”


    “生病了?”曹星河似乎需要時間消化這幾個字,過了阮久,才問,“什麽病?”


    “根據你的描述,你很可能有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


    “曹先生,你需要休息一下嗎?你的狀態似乎不太適合繼續往下談。鑒於你的情況,我得通知你家人。請把你家人的聯係方式告訴我。”


    “不,不,不。醫生,我家人不宜知道這種情況。”曹星河放下杯子,“醫生,洗手間在哪?我去洗把臉。”


    “出門左轉。”


    看著曹星河的背影,胡泉三心裏有點忐忑。他是了解過人格分裂症。這是人格障礙的一種,指x格的多重x,即是我們平常所說的雙重人格。人格分裂在學名上稱為“解離症”,它的主要特征是患者將引起他內在心裏痛苦的意識活動或記憶,從整個精神層麵解離開來,以保護自己,但也因此喪失其自我的整體x。


    此類患者敏感多疑,又極易產生羞愧感和恥辱感。目前主要有心理治療和生物醫學治療兩種方法。


    他基本可以確定曹星河具有雙重人格。他的亞人格即是他的雙胞胎姐姐。通常來說,產生這種精神病的人都會有一些普遍的特征。最常見的就是,曾經(特別是小時候)有過痛苦的經曆,而且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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