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的心中,可是把女兒當成了您的親人?!”獨孤氏臉色蒼白,可依然掛著淺顯的笑容。


    似乎隻有這樣,才讓父親欣慰,自己一直沒有忘記他的教誨----無論在什麽時候,自己的儀態都不能亂。


    獨孤昭被她問的有些不自在,更何況,他現在所有的心思便是如何離開這陰暗潮濕,四處都是跳蚤、虱子的天牢。然後,重新來過。


    他始終相信,隻要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定然會東山再起的。


    真不懂眼前這個殺伐果斷的女兒,怎麽變得這麽囉嗦了?


    可形勢比人強,他若是想要離開天牢,必然要借住自己的女兒的力量的。他壓下心裏的煩亂,小聲說道:“怎麽糊塗了?你是我獨孤昭最疼愛的女兒,怎麽會不是我的親人呢?”


    他佯裝生氣般板著臉,語氣似嗔似怒,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親昵。


    獨孤氏咧著嘴角,喃喃自語道:“難怪人們常說,能夠縱橫官場多年的人,都是老狐狸。嗬嗬,父親真是讓女兒長見識了。”


    “說什麽渾話呢?”獨孤昭不滿地嗬斥道。這次是真的沉下臉了,被人屢次戳破心思,他怎麽能不生氣?


    獨孤氏微笑著說道:“有人說,謊話說多了,自己也開始相信了。父親是不是已經忘記了身上的偽裝,真的將自己當成一個慈父了呢?”


    獨孤昭蠕動著嘴唇,有些投鼠忌器。說得重了吧,擔心獨孤氏一生氣轉身離開了,不在理會他了。進一次天牢有多難,他是知道的。


    可說的輕了,他覺得無法體現他作為一個長輩的分量。他現在也算是明白了,什麽才是無欲則剛了。


    獨孤氏也不是真的想聽他說什麽,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父親也別想著說出什麽話來反駁女兒了。”


    “若是,您真的將女兒放在心上,您真的那麽在意女兒。女兒暴斃在宮裏的時候,您可曾去給女兒討迴公道?恐怕是連想都沒有想過吧?”


    哦,這丫頭這是心氣不平,過來翻小帳兒的。


    獨孤昭心裏也算是有底了。隻要有機會出去,她既然願意去翻,那便陪由她說個痛快好了。


    他囁嚅地說道:“宮裏人傳出來的旨意是,你急火攻心,突然·······突然·······”


    “突然薨逝,對吧?”獨孤氏替他說道,“父親,您也是為官多年的人。您的女兒也曾經是宮裏的皇後娘娘。難道這宮裏的陰司手段,您不清楚嗎?”


    “還是說,為了獨孤家,為了獨孤一族,您不敢冒這個險?”


    既然獨孤氏替他找到了合理的理有,他沒有不順杆往上爬的道理。


    他麵露難色,語氣悲戚地說道:“還是大姐兒懂事,明白父親的苦楚。父親身為獨孤一族的族長,定然要替族裏的人著想的。”


    “不過,雖然表麵上父親無法做什麽,可私下裏,卻是有所準備的。一旦那天我們籌謀的事情成功,父親定然會替你討好公道的。”


    他目光堅定,語氣裏透著倔強。若是不了解的,鐵定會認為眼前的人,真是一心為女兒,替家族著想的人。


    獨孤氏顯然是被感動了,笑容甜美地說道:“看來,女兒這次冒險闖天牢,還真是來對了。否則,女兒怎麽會聽到這番話語呢?”


    獨孤昭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慈愛了,他點頭說道:“父親也知道這些年你吃了不少的苦。就如眼下,你便是冒著巨大的風險出現在天牢裏的。”


    “唉!”他麵露不忍地看著獨孤氏,語氣淒涼地說道,“大姐兒,都是父親不好,是父親讓你受委屈了。若是有下輩子······”


    “若是有下輩子!”獨孤氏接過他的話,滿眼儒慕地看著自己已經蒼老的父親,語氣輕柔,可說出的話卻是冰冷地讓人心驚,“若是有下輩在,我情願做一個街邊乞討的叫花子,也不願意做獨孤家的女兒。尤其是你獨孤昭的女兒!”


    “你·········”獨孤昭愣住了。即便是他縱橫官場多年,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麽可以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大逆不道?”獨孤氏一直笑著,溫聲細語的樣子就如同當年在書房裏,同父親一起閑談一般。乖巧而伶俐,她嬌笑著說道,“別人都羨慕我出生富貴,從小便可以唿奴喚婢的。”


    “嫁人以後,更是嫁給了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可又有誰知道,這其中的苦楚和煎熬呢?”


    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獨孤昭,應該說時刻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父親,身為大家族的女兒,享受著榮華富貴的同時,便應該有替家族謀福的自覺。”


    “可是父親,女兒不甘心的是,您對女兒的一番教導和疼愛,為何都是假象?為何自始至終,您都僅是將我當成一枚棋子來看?”


    “棋子?你是這麽想的嗎?”獨孤昭慍怒地瞪著獨孤氏,眼中的失望和傷心濃得都要溢出來了。


    “嗬嗬,父親現在還要跟女兒演戲嗎?”獨孤氏苦笑道。


    獨孤昭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你嫁的那個人是皇上,是這個天下最為尊貴的男人。若是想要從他的身上替你討迴公道,那是需要········咳咳·······”


    “籌謀,迂迴,對吧?”獨孤氏輕笑地說道,“女兒相信父親所說的。可是,眼下呢?女兒大難不死,突然出現在您的麵前。”


    “您可有關心過女兒一句?哪怕是·······哪怕是········一個眼神也是好的呀?可您呢,除了要求女兒做這做那外,您什麽都沒有說。”


    獨孤昭沉下臉,這迴他是真的怒了,都懶得繼續裝一個慈父了,“行了,待出去後,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想要我關心你,也得我能從天牢裏出去不是?


    獨孤氏沒有受他的蠱惑,動作輕柔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向後退開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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