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風委實不想呆在這鬼地方了,催促道:“那還等什麽,趕緊出去布置啊?”


    不過他見墨玉書半天沒動,就知道不對勁了,臉立即垮了下來,問道:“需要多長時間?”


    “短則三年,長則十載!”墨玉書道。


    慕晚風嘴唇蠕動了半晌,都沒吐出一個字來,隨後轉身就走。


    “師弟何去?”墨玉書問道。


    “睡覺!”慕晚風頭也不迴的答道。


    見慕晚風離開了,雪無痕由於之前起過殺心,跟香雪蘭兩人也沒什麽好說的,於是也轉身離開了。


    香雪蘭向墨玉書問道:“需要這麽長時間,是何緣故?”


    墨玉書苦笑道:“得之傳承,方知陣道三千,若比浩瀚星空。此陣極其繁複,亦不過繁星一點,冰山一角。”


    “昔日孤之所學,實乃嬰兒蹣跚,於此陣無用!”


    香雪蘭心中恍然,墨玉書言外之意,便是他往日所學陣法,連基礎都算不上。他要重新研習,才能夠布置出空間傳送陣。


    不過有捷徑可走,總好過枯等百年。三五年時間,對於修者而言,也不算太長,她還是等得起的。


    香雪蘭幽幽歎了口氣,恐怕師尊已經以為她遭遇不測了。隻能希望師尊別因為她,而太過傷心吧……


    此時的神州大陸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百花穀隕滅數百名金丹弟子,使得正道三派極為震怒。三位正道掌教紛紛派出弟子,四處搜尋邪教蹤跡,意圖以雷霆手段,將邪教鎮壓。


    然而邪教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竟然銷聲匿跡,偃旗息鼓了。


    往日偶然能碰見一兩個邪教徒,現在卻在仔細搜尋下,一個都沒有發現,讓正道三派憋屈不已,卻又無可奈何,隻能不斷地加派人手。


    玄鏡迴到蘊天宮後,就去了香雪蘭的房間,關上門枯坐了半月。


    期間有弟子前去寬慰,被她給嗬斥迴去了,就連掌門古太清親自前來,都吃了一個閉門羹。


    半月過後,玄鏡麵無表情地推開了房門,手中抱著一疊香雪蘭的衣物。


    其中還有幾件很小的繡花長裙,那是玄鏡親手縫製的,也是香雪蘭小時候最愛穿的。


    玄鏡抱起衣物,來到後山僻靜處,將其埋下,壘砌起一個小土丘,立下一個石碑,刻上了一行字:


    愛女香雪蘭之墓


    而開陽峰,萬北辰近來脾氣暴躁,基本屬於見人就罵的狀態。導致眾弟子近日無人敢去觸黴頭,都是刻苦修煉,這股努力的勁頭簡直空前絕後。


    他們也都知道,這是慕晚風帶來的,不過他們卻沒有怨恨,反而是懷念起他來。


    慕晚風的小木屋,比他在的時候還要熱鬧,人是走了一波又一波。


    韓柔來過,萬北辰來過,雲藍來過,萬千霞、重霄、秦霜、文三他們也都來過。


    就連仇複生,都到慕晚風的小木屋呆了片刻……


    時間是個好東西,總能讓人疼痛的心,變得麻木。


    半年的時間過去,蘊天宮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香雪蘭與慕晚風的事情,也似刮過的一陣微風,恍若昨夜星辰。


    而對邪教搜尋無果後,正道三派也漸漸召迴了弟子。


    玄天秘境


    一陣空靈悠揚的笛聲,嫋嫋徘徊……


    慕晚風盤膝坐在門前的石台上,背後是四座石頭搭建的房子,很是簡陋,不過看上去卻是異常溫馨。


    玄天秘境中的野獸很容易蒙蔽,墨玉書接受陣法傳承後,沒過幾日就布置出了一個幻陣,將其阻隔在外。


    畢竟地下暗無天日,四人又不是老鼠,自然更傾向於光明。而搭建石屋的材料,全都取自地底玄天宗廢墟。


    秘境中靈氣濃鬱,加上少了經脈的困擾,半年的時間,慕晚風已經達到了練氣九重。隻差一步,就能衝破桎梏,達到築基期了。


    而香雪蘭三人,境界提升倒是沒他快,不過也都達到了金丹三重。


    雖然慕晚風不知道,小米現在實力如何,但它期間沉睡了半月,也不見它吃東西,醒來後整個身體卻都胖了好幾圈。


    原本隻有雞蛋大的小米,現在竟比鵝蛋還要大,絨毛也更加光鮮亮麗了,雞冠也冒出來了一點。


    小米站立在慕晚風肩頭,安靜的聽著笛聲。


    慕晚風最近閑來無事,經常掏出碧玉短笛吹奏,他這才發現,小米很喜歡聽曲子。


    隻要他開始吹曲時,小米都會跳上他肩頭,露出一副陶醉的模樣。


    相處這麽久之後,慕晚風對小米是相當了解,這家夥是一隻無利不起早的雞,絕對不會幹無意義的事。


    難道這些他娘吹過的曲子裏,藏有什麽秘密?


    不過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無奈的放棄了,卻又時不時的拿出玉笛把玩一番。


    慕晚風一曲吹罷,餘音嫋嫋,繞梁三日。


    香雪蘭不知何時,已經靜靜的佇立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怔怔發呆,也許是聽入迷了,也許在猜測他的故事,也許……


    “師姐?”


    聽到這一聲唿喊,香雪蘭才迴過神來,麵頰抹上了一層胭脂色,有些慌神的問道:“還有別的曲子嗎?”


    問完之後她就後悔了,自己這是怎麽了,竟會如此心緒不穩?


    慕晚風是同門師弟不假,但按照她以往的平淡性格,是絕對不會在此時提要求的。


    “啊咧?”


    慕晚風也是一愣,香雪蘭在他心中的印象,本就是天上仙子,高不可攀。平時言談舉止典雅大方,換句話說就是正經。


    他萬萬沒想到,香雪蘭會跑過來閑話家常,這不是她的風格啊。


    香雪蘭強壓下心中波瀾,暗鬆一口氣道:“沒有就算了……”


    不過她這話,落在慕晚風耳中,就像是在撒嬌賭氣一般。


    慕晚風心口處一疼,連忙別過頭去,想要借坡下驢說沒有了,張嘴後卻是說道:“讓我想想……”


    說完後他就想抽自己兩大嘴巴子,什麽不學,非要學劍,明知道心疼,卻要去惹人!


    香雪蘭剛剛抬起的腳,又不得不落了迴去,眼神瞟向別處,看似在靜靜等待,實則心緒煩亂。


    慕晚風捏著下巴,看似在思索,實則是苦情丹,已經疼得他嘴角抽抽了。


    兩人各懷鬼胎,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氣氛有些尷尬,還有些曖昧……


    淡淡的情愫滋生,卻又同時被兩人否決掉了,直道這不是機緣,是巧合!


    一直杵在這兒也不是辦法,慕晚風默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努力平複下心境,這才開始迴想。


    他娘教的曲子,這些日子全都吹過了,相信香雪蘭呆在房間中,不可能沒有聽見。


    那麽問題來了,他上哪兒找曲子,來撩撥……啊呸!是取悅……呸,也不對,應該是滿足,如何滿足姑娘的期待呢?


    慕晚風突然之間,想到了一首曲子,名字叫做《千山謠》,那是他娘很少吹過的曲子。


    因為他娘每年隻吹一次,還是嚴肅的坐在他身邊,而且每次吹完之後都會咳血。


    不過這首《千山謠》,他娘卻沒有教他如何吹奏,說實話他也不願意去吹奏。


    他隻想他娘,在自己的迴憶當中,依舊保持著笑容。


    然而看到香雪蘭,仍然靜靜站立在一旁時,慕晚風心中歎了口氣,緩緩將玉笛橫在嘴前。


    按照記憶中的指法,他第一次吹起了《千山謠》。


    古老的韻律,驟然響起,忽而似能九天攬月,忽而像是長河落日,那一個個音符,敲擊在慕晚風的心頭。


    經過最初的生澀後,慕晚風的記憶越來越清晰。雖然他娘從未教過,但《千山謠》的曲譜仿佛鏤刻心中,又仿佛與生俱來。


    他的手指起起落落,猶如雨打芭蕉,風吹柳腰,不知不覺間,將他自己都陶醉其中了。


    香雪蘭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眸,睫毛輕輕眨動,感受著曲子中,那映照而出的畫麵:


    霞雲千層,青山萬丈,龍騰虎嘯,鳳凰於飛!


    小米瞪著眼珠子看著慕晚風,它還以為這白癡,不會這首曲子呢,冷不丁就吹出來了。


    要是之前就吹出來,斷掉的經脈早就恢複了,又豈會等到別人來幫忙?


    小米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小子就是個色胚,為了討姑娘歡心,居然將族內功法音律吹給別人聽。


    碧玉短笛上青光蒙蒙,擴散而出,將慕晚風的身體,整個包裹其中,顯得格外神秘。


    隨後秘境中飄起點點雪花,沒過多久,便將兩人的頭發盡皆染白。


    他們雖未執手清平,此時卻是白發共首……


    一曲終了


    那朦朧的青色光暈,卻並沒有消減的跡象,仍舊緩慢地從玉笛中散發出來。


    忽然之間,青光仿佛受到牽引,飄於慕晚風身前,然後漸漸凝聚成一道絕美的人影……


    慕晚風仿佛心有所感,猛然睜開眼睛,當看到這個身影時,淚流滿麵!


    小米也是激動的看著這個身影,嘰嘰的叫著,兩顆眼珠子,也是留出淚來,打濕了身前的絨毛。


    “娘!”


    慕晚風聲音顫抖,哽咽淒苦,一個字,卻蘊含著無限委屈。


    “唉~”慕飛雪幽幽一歎,看著眼前已經長大的兒子,柔聲道:“風兒,娘不願傳你千山訣,就是怕你走上這條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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