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落星知曉老道說的是假,老人手中不是沒活兒,而是不想她拿命再拚。


    既已掙得了懷中這一件,確實可以暫歇。她沒有多說什麽,僅抱牢長形包袱起身,朝老道微微福身致禮,遂踅足打算離去。


    「等等。」


    老道喚住她,待鄔落星迴首,老者枯瘦黝黑的麵容已掛迴漫不經心的悠閑神態。


    「前輩有何指示?」她沉靜問。


    老道又含起煙杆嘴兒慢悠悠地吞雲吐霧,沉沉吐出一團煙後才道:「看在你不怕被咱這一嘴旱煙胡熏的分兒上,勉強算得上是咱的煙友,免費透露個消息給你。」


    「……晚輩洗耳恭聽。」


    老道沒賣關子,直接便道:「日前,江北天罡門傳出天大醜聞,天罡門掌門嚴季野設局迷昏自家大師兄盧元毅,又出手擊暈自己的少年門徒,將兩人分別囚禁並加以侵犯——」


    鄔落星眉頭一蹙,微現迷惑,隨即想通般眯起雙眸。


    老道點點頭。「對,沒錯,正是你以為的那種侵犯。嚴季野怕迷藥無法長期控製大師兄盧元毅,竟趁人昏迷之際挑斷其手筋、腳筋,廢其武藝修為,至於那名少年小徒下場更慘,生生被玩死。」


    老道深深吸了口煙,頗舒坦般半垂眼皮子,鄔落星就靜靜佇立,靜待他繼續說。


    「嗯……這醜事之所以能暴露出來,是因嚴季野的夫人卓氏發現這一切,她無法忍受,不願替丈夫掩蓋惡行。卓氏亦出身天罡門,與嚴、盧二人有同門之誼,後又嫁予嚴季野為妻,生下兩男兩女,原以為人生已臻美滿,卻未料與自己成親多年的夫婿真正喜歡的其實是男人。」扯了扯嘴角,笑得嘲弄——


    「說了這些皆非重點,重中之重的事是,嚴季野聲稱自己是受外力操縱,有誰操弄了他的心誌,在神不知、鬼不覺間於他神識中植進那些可怕齷齪的念頭,才令他這般喪心病狂,對自己的同門大師兄和少年小徒幹下那些事,但他怎麽迴想,也想不出那人究竟是誰?生得是何模樣?」


    鄔落星眉間鎖得略緊,有什麽念頭從腦中閃過。


    老道沒催她說話,繼續享受著旱煙獨有的帶嗆辛辣,好一會兒才出聲——


    「是不是聯想到什麽了?」


    鄔落星低應一聲,幽沉道:「五、六年前,一位血月族男子為報家仇,曾孤身與整個武林正道為敵。血月族人擅長操縱夢術入魂,那位血月族男子更是當中翹楚,當時各大門派有許多人著了此道,五感受製,心誌被奪,傷不傷亡的倒是其次,卻是引發了不少逆倫悖德、令人不齒的醜聞。至於那男子真正長相,後來從夢術或入魂術中清醒的人,無誰能描繪清楚,隻知對方年歲甚輕。」


    老道咧嘴一笑,目底閃著近乎讚賞的輝芒,這算是慨今日所展現出來的最真誠無偽的表情了。


    「沒錯沒錯,就是當年那樣的事與今兒個這樣的事,兩碼子事倒相似得緊,天罡門的嚴大掌門如此為自己辯駁,咱老道都不禁要信了他的話,娃子你怎麽看?」


    鄔落星靜默了幾息,再開口時,語調依然幽沉——


    「心若不正,心誌自然容易被奪,當年那些所謂受害的正道人士,他們內心如果不齷齪、不肮髒,也不會那般易受外力驅使,是他們先種下那樣肮髒悖逆的念頭,惡念在暗處著


    床發芽,終才授人以柄,幹出那些有損正道顏麵的齷齪事。」抿唇頓了頓。「如今發生在天罡門內的事亦是一樣的,那位嚴大掌門根本不是好東西,眼下東窗事發、紙包不住火了,卻想將責任推個一幹二淨……自詡武林正道,幹的盡是男盜女娼的活兒,能有什麽好說?」


    老道咧嘴笑得更開,還發出嘿嘿笑聲。


    鄔落星已無話要說,抱著長長包袱一個頷首致意,再次轉身欲走。


    她身後卻再次傳來聲響,老道這一次語氣深沉了幾分,道:「仔細身邊遇上的人。嚴季野所遇之事若然是真,那說明血月族人極可能再現中原武林,不得不小心留意。」


    鄔落星這一次並未迴首,僅站定,鄭重答話——


    「晚輩曉得,多謝前輩提點。」


    她身後緊接著又響起老人家不耐煩的冷哼。「好了,走吧走吧,哪邊有溫暖可討哪邊去,滾遠一點兒,別再來礙咱的眼。」


    被罵、被驅趕,姑娘家一慣冷然的櫻唇倒是禁不住發軟了。


    她靜然揚起唇角,無聲一笑。「是。請前輩多多保重,晚輩告辭。」語落,隨即邁開步伐,飄然遠去。


    鄔落星快馬加鞭迴到帝京時,正值夜半時分。


    四座城門皆已關閉,她卻還是將座騎係在城郊林子裏,抱著又一次從老道那裏換得的報酬,施展輕功翻進城牆內。


    忠勇公府的案子,她這個正宗要犯雖遲遲未落網,但時日已拖過三、四個月,追捕和搜索的力度明顯降低許多,再不見滿城戒備森嚴、風聲鶴唳。


    她在夜中往城南方向飛馳,識途老馬般繞進一條暗巷快捷方式,幾次的左右迂迴,尋到清晏館的後院高牆外,她一個提氣,黑影倏地沒進牆的另一邊。


    $田她攀在思飛樓外那一座小小的冰紋窗台前,她一手抓著窗欞橫木條,一臂挾抱著長形大包袱,兩腳像使了壁虎遊牆功般穩穩踩在外壁粗糙的突起處。


    突然之間,竟有些膽怯。


    她很想見這樓中的主人,渴望見到他,趕迴來這一路上,心彷佛浸潤在某種焦灼難耐的濃蜜中,可此刻離他這樣近,近到能嗅到獨屬於他的清雅檀香,卻是躊躇著,近君情怯。已過子夜的清晏館,再如何喧囂熱鬧、歌舞娛賓也都漸趨平靜,這座思飛樓亦是。他應該睡下了,也許……也許今夜還迎客入樓。


    或者他不在樓上,而是在一樓雅室陪著某位貴客,她、她就這樣闖了來,怕是已造成他的困擾。


    怎麽辦?怎麽辦?該怎麽做才好?


    所以還是走吧?


    別驚動誰,怎麽來就怎麽離開,這樣才對,是嗎?是、是吧?


    忽地,冰紋紙窗內亮起鵝黃色的光,鄔落星猶自愣怔,那扇窗子已被拉開。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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