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而下的一千騎兵,在紮那的帶領之下,最終還是沒有和近在咫尺的百騎對手短兵相接。


    不過是在馬背上遠遠的射了幾波長箭之後,便撥馬轉身而去。千騎涼軍衝鋒到距離孫晏安等人的最近處,不過是那顆被董泉一腳爆踢在數十步外的那欽的頭顱落地處。


    紮那在高速奔馳的馬背上,一個探身撿迴了頭顱之後,便急速的轉身,領著千騎匆匆退去。


    涼軍從氣勢洶洶道撥馬退去,如此巨大的轉變,和紮那一眼掃到那位灰衣老人展示出來的一招隔空接槍有直接的關係。


    對於在北涼軍中滾打了十數年的紮那來說,殺父仇人就在眼前,當然沒有有仇不報的道理。


    但是那個瞬間,對手展現出來的武力,更是讓紮那心裏明白,以自己身後的千騎,是絕對不會在眼前這支馬背上騎士的武力值堪稱豪華的百騎麵前討的到任何好處。


    更不要說,還有一位實力連自己也看不清楚,但顯然是深不可測的灰衣老人。


    能在權衡了利弊之後,做出如此幹脆決斷,而不被憤怒衝擊的失去理智。倒是讓灰衣老人再次對這位匆匆而來,又匆匆撤離的北涼將軍刮目相看了起來。


    紮那撤離之後,灰衣老人也一揮手,百騎麾下,漠然轉身,奔向身後不遠處的渡口而去。全程幾乎沒有發出一絲響動。


    灰衣老人隻帶著韓秋娘,孫晏安,董泉三人緩緩南撤。


    過了黃河,灰衣老人丟下三人之後,便縱馬往長安而去。


    兩位算是共曆過生死的年輕人在長安城下話別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早在兩天前,長安城內防護最為嚴密的皇家禁院之內,趙崇就接到了北涼使團覆滅的消息。


    至於紮那的退去,倒是不在趙崇的意料之中。


    雍涼之間已經維持了將近十年的和平。


    經過這十年的舔舐傷口,對於雙方來說,時間甚至和平已經不再是第一選擇了。


    既然此次那欽一行通過二十餘日的盤桓,已經將大雍希望北涼看到的情報送了迴去。那自己就不介意,再當著北涼將軍的麵,截殺使團。以做出一副就算是留下擅殺使者的把柄也在所不惜的樣子來。


    隻有如此,才能讓那位身在大都城內,狡猾如狐的北涼大可汗稍稍減輕一點懷疑。


    而隻要北涼稍有異動,那麽自己就能堵住朝廷之上那些已經在十年的和平中被歌舞升平消磨了意誌的文武官員們反戰的幽幽之口了。


    畢竟在這幫人享受著歌舞升平的時候,在遙遠的河西走廊上,還有數千忍饑挨餓,趴冰臥雪也不忘和那位北涼南麵王廝殺的將士們,在遙遙盼望著王師盡早北上。


    而作為他們的大後方,本該為他們提供足夠支援的朝廷,卻因為和議的緣故,戶部和兵部已經停止了供應糧草以及援兵十年了。


    要不是當年那位少年將軍留下的五千老騎卒,被自己授意姚元興將之單獨設營,並全權節製,恐怕那支一腔熱血的孤軍,就真的要孤立無援了。


    “陛下,孟閣老殿外求見。”正當趙崇神思在殿內巨大的輿圖上到處飛揚的時候,殿外值守的一名女官輕聲稟報道。


    “宮門已落,著黃昏的宮禁之中,孟閣老如何入的宮?”趙崇一愣,有些意味深長的問道。


    “迴陛下,孟閣老是手持陛下禦賜的禁中令牌叫的宮門,值守的禁軍見令牌不敢阻攔。孟閣老一直到達殿外,才令奴婢通傳的。”女官如實迴道。


    趙崇聞言,又是一愣。口中喃喃自語道:“看來孟閣老是留不住了。這請辭的折子已經留中了三道。不想今日竟日會選擇如此方式提醒自己不得不與之話別了。”


    楞了片刻之後,揮手向候旨的女官道:“有請孟閣老入殿內敘話。”


    一頭白發的孟傑顫顫巍巍的邁步進了殿內,仔細的理了理衣袍後,異常莊重的行了一個跪拜大禮,還沒有來得及山唿,就被起身上前的趙崇伸出雙手扶起。


    待到坐定之後,定定的看了看坐迴了幾案後的趙崇。


    沉默許久才開口道:“老城今日偶然聽聞,長安市上盛傳北涼使團在風陵渡口以北十數裏遭遇截殺。整個使團無一人生還。不知可是確有其事?”


    “朕也是剛剛接到風陵渡水軍的報告。”趙崇微微點了點頭道。


    “也罷,我朝這十年的準備,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隻是又要苦了那些剛剛安定了十年的百姓了。”孟傑一聲苦笑。對於這其中的細節,再也明白不過了。


    “有閣老此言支持,朕也就放心了。”趙崇靜靜的接話道。並沒有急於詢問不惜動用皇家恩賜的可以通行宮禁的令牌,也要在此時進宮麵聖的原因。


    “陛下,老臣此來,是想推薦一名幹臣,為陛下分憂。以應對即將到來的這場戰事。”孟傑似乎沒有聽到趙崇故作輕鬆的感歎。也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而是準備單刀直入主題了。


    “閣老何出此言?目前朝局穩定,有內閣和六部通力協作,朕還需什麽樣的幹臣?”趙崇聞言,下意識的出言問道。也算是再次委婉的挽留吧。


    “陛下,非是老臣惜此殘軀,不願位陛下分憂。而是心力已經撐不過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戰操持後勤諸事了。況且瓊州新科的探花郎,已經外放邊地十數年。也該是召迴中樞重用的時候了。”


    孟傑一連幾句話說完,控製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顯得極為失儀。


    ......


    永平二十一年春,一道詔書突然出了長安。一路傳往定西。將正在定西巡視的姚元興召迴了長安城。


    緊接著孟傑辭官的奏折,終於在第四次送到皇帝幾案上之後,被朱筆禦批。放其歸鄉安享晚年了。


    驟然空缺出來的首輔之位,頓時吸引了幾位自覺資曆深厚的老臣們的全部目光。


    整個朝堂都在等待,想看一看,這個文官頂峰的位置,到底會花落誰家。


    應召迴長安的姚元興風塵仆仆的剛剛跨進長安城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已經遷至長安城中的定遠將軍府中掛出的白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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