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潼關,關中的春天幾乎是撲麵而來,那欽一行三十一騎自北涼大都南下的使團,也漸漸除去了出發時披在身上的狐裘。說不盡的輕快和解脫。


    數千裏路的風塵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這位早已經年過古稀的老人的精氣神。


    寬闊的驛道,以及三十裏一座的驛站,合官道兩邊,目視可及的原野上,成群的牛羊。讓那欽一路走,一路感歎。關中易手,不過十幾年,當年在北涼馬蹄治下時,可不是這般的欣欣向榮!


    這南朝的經營之法果然不是北涼王庭裏的那幫權貴們可以做得的。南朝關中僅僅十餘年就顯示出的富庶也果然不是苦寒的北涼能夠比擬的。


    王庭就算是目前尚且控製著河北之地,奴役了千萬的漢民,但是北涼王庭似乎從來沒有在經濟上感覺到寬裕過。


    或許自己在王庭之上,打壓的那幫漢臣抬不起頭來的局麵,也應該適當的放鬆一點了。畢竟當年的那個可以和自己抗衡的董家已經煙消雲散十餘年了。


    “以將軍的眼光來看,這南朝如今的實力如何?如今的南朝邊軍能否經受的住我北涼鐵騎的彎刀和箭簇的衝擊?”第三日晚間,那欽一行就近露宿於官道附近的一座背風的坡下時,輕笑著向一直跟在身邊的海日古問道。


    海日古微微楞了一瞬間,隨即笑道:“丞相大人說笑了,我等入潼關至此,不過三日,這一路所見,用南朝漢人的話說,恐怕連南朝治下的九牛一毛都還沒有看到。


    末將又豈能以此作憑據,輕易言戰事勝負?”


    “哈哈哈,將軍此言差矣。殊不知漢人還有一句話,叫做:‘窺一斑而知全豹’。我等這幾日雖隻觀得這一地的風貌,這原野之上牛羊成全,可見百姓還是富足的。


    想來南朝再王庭休兵的這十餘年裏,還是恢複了元氣!


    涼雍之爭,雙方所拚的實力,可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勝敗。更重要的還要看大軍身後,各自的百姓們默默支撐的韌性。”那欽似乎感慨頗多的對著這位一路負責保護自己安全的軍中猛將哈哈一笑道。


    對於將軍明顯是不想多言的敷衍之語,顯然並不滿意。


    “丞相所言極是,但似乎有些過於誇大了南朝百姓所謂的韌性了。


    我北涼雖苦寒,但多悍勇之士。南朝雖富庶,但是軍中缺好馬。就算是有百姓的支持,又如何能依仗步卒,對抗鐵騎,韌性再好,在鋒利的彎刀麵前,也不過是徒勞。”


    海日古見那欽有追問之意,蹙起眉頭,一雙牛眼和粗糲的眉毛在粗獷的臉上皺起了一道道溝壑。似乎是有些不忿於那欽話語裏偏向看好南朝的腔調。


    “那以將軍之意,我北涼鐵騎又到了秋來即可南下打草穀的時候了嗎?”那欽仿佛沒看見海日古臉上的表情,當即追問道。


    “若是南朝邊軍騎兵的坐騎都如這五十騎一般,那末將以為我北涼當真是可以嚐試再次南下了。當然,若是王庭能夠驅使阿拉格先行南下,就最好不過了。可惜,那廢物的精力偏偏被那河西走廊上的馬匪給吸引去了大半。


    末將聽說,那河西走廊的匪患至今未有好轉,那位王爺譴往西域去的數萬鐵騎,這十餘年來,雖有輪換,不過似乎也有些不穩了。”海日古目視了一番前來“迎接”自己的那一隊在自己剛剛過了潼關後,無縫銜接上來的南朝騎兵的營地後,先是不無鄙夷的迴道。


    接著說到被河西走廊上持續了十年的匪患折磨的焦頭爛額而幾乎再難以舉兵南下的阿拉格時,分明又有些遺憾。


    “將軍之言,甚合我意。”那欽望著已經搭建好了的軍帳,哈哈一笑道。說完也不等海日古出聲,便擺了擺手,翻身下馬進了自己的軍帳。


    海日古自然也不再停留,也翻身下馬,隨手將韁繩甩給了身邊的涼卒,也跨步進了緊靠在那欽軍帳邊上,屬於自己的軍帳。


    夜色陡然降臨,目視所及,除了宿營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就隻有天穹間點綴著的星光了。


    距離涼營不過百步,就是接替了駐守潼關的司馬英部,前來迎接涼使的五十騎玄武衛探馬的營地。


    大雍邊軍的軍製,向來是十伍一都百人,無論步騎,或者是步卒中的探馬營,皆是如此。這隊前來替換迎接涼使的正是駐紮在長安城外的玄武衛中的探馬營。


    領軍之人年過三旬,看刀鞘的樣式,不過是一名都指揮。乃是十年前那一場大戰過後,由於玄武衛老卒的損失慘重,而臨時從蜀中王浩然部抽調而來的探馬營伍長孫紹。


    如今已經升任都指揮的孫紹,原本麾下應該有百人,兩百匹戰馬。但是此次隻帶了五十騎,而且臨行前,胯下的主馬還全部被勒令留在了營中。這就讓麾下的崽子們幾乎是埋怨了一路。


    這輔馬平日裏隻能用來替換著趕路,若是想要疾馳奔襲,就差多了意思。及至接到了涼使之後,在看到對方胯下的神駿非凡的戰馬時,就連孫紹自己都有些覺的胯下輔馬實在是有些寒磣了。


    更可氣的是這支涼人使團,明明有好馬,但是行路的速度卻徐徐緩緩的令人發指。


    今日一日才行了不過十裏,那主使一路興致極高,但凡遇上道邊目力所及的村莊,都要上前歇歇馬,打打坐!


    “這哪裏是使團,分明是觀光團!按照這般趕路的速度,沒有月餘,隻怕是到不了長安城下的了。”孫紹身邊一名軍卒,憤憤的嘟囔道。


    ......


    但是那欽似乎毫無察覺般的依舊使緩緩而行。


    潼關至長安城下,不過兩百餘裏的寬闊官道,那欽足足走了二十餘日後,才堪堪抵達距離長安城外最近的京兆驛以東二十裏處。


    兩隊人馬稍稍休憩片刻之後,隨著那欽的一個眼神,海日古會意後,一揮右臂。


    涼人使團的三十一騎猛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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