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眼見著漁網大陣愈迫愈近,裘三兩環視一圈,也虧得他殺戮手段過於血腥而導致惡名過盛,而他背著的一雙如意鐵手又無堅不摧,幾乎是無敵的存在,令得六扇門眾人們心有忌憚,不敢過份接近。


    裘三兩四周張望,眼見手持漁網的六扇門好手們亦步亦趨,逐步縮小包圍圈子。


    玉摧紅也在四處張望,暗中尋找可供裘三兩安然退走的路線,眼見喬四的身後弓箭手林立,而三十六麵銅鏡折射出來的光線又晃得讓人眼暈,裘三兩如果逆著這些光束去強行突破,隻怕是還未接近,先要被三麵射出的千百支箭矢射成了箭豬,再則,按人的視覺本能強光背後陰影是絕看不到的,那裏又藏著什麽武器,那看不到的地方才是最最讓人可怕之處。


    而,漁網陣方向明明是喬四故意留出來的退路,如果反向思維,裘三兩也隻有強闖此處才有可能脫身了!


    玉摧紅的眼睛滴溜溜,卻感覺一道目光掃了過來,他猛一抬頭,與頭戴狼王頭飾的裘三兩目光對到了一處。


    玉摧紅忽然歎道,“


    枯眼望遙山隔水,


    往來曾見幾心知?


    壺空怕酌一杯酒,


    筆下難成和韻詩。


    途路阻人離別久,


    訊音無雁寄迴遲。


    孤燈夜守長廖寂,


    夫憶妻兮父憶兒。”


    唐寅聞聲一愕,以江南第一大才子的見識,當然知道玉摧紅念的這是宋代的李禺的一首夫妻對答的詩作,名為《兩相思》。


    此詩為迴文詩,全詩中字句順讀、逆讀均可,不僅都合韻律,且均有意味.正讀是夫致妻,訴盡思念家中妻兒之苦;倒讀,則變成妻致夫,道盡妻兒盼夫歸之心情。


    玉摧紅這小子在此時念這首詩有什麽企圖?


    喬四忍不住高聲怒道,“為什麽每次六扇門在辦案,都有人在吟詩?”


    玉摧紅與裘三兩非友非敵,但剛才他們的目光隻是匆匆一錯,便知道對方與自己想到了一處,玉摧紅嗬嗬一笑,心道,“兩不相幫,兩不相幫,放心,放心。”


    喬四成竹在胸,大為得意,將身形立在光華的正中,高聲叫道,“天網恢恢,疏而無漏,裘三兩,放下屠刀,就地服法!”


    裘三兩卻將目光投向了夜空,此時星移鬥轉,寒氣漸漸加重。


    仔細看過去,眾人頭頂丈許的位置竟然也己掛滿了一張巨大的漁網!


    裘三兩暗暗中心頭一寒,也幸虧自己沒有開動,如果貿然向上飛去,定然被那幾乎看不清楚的漁網纏住,後果可想而知。


    喬四又道,“我敬重你也是條漢子,隻要自廢武功,束手受縛,喬四在此保證,必保你安然無恙。”


    在一旁的唐寅忍不住“嗤”了一聲。


    喬四怒道,“你笑什麽?”


    唐寅輕搖桃花扇,道,“隻怕人家寧可相信母豬可以上樹,也不敢再信你六扇門的保證。”


    大多數人都有同情弱者之心,唐寅聽完了裘三兩與喬四的這一段過節,隻覺得六扇門與丐幫有些事情做得實在過份,他對裘三兩的印象己經大為改觀,此時此刻,他反而是希望裘三兩能夠脫身就好,然而,就連唐寅也覺得這次裘三兩玩大了,在劫難逃了。


    喬四知道自己當年的醜事已為眾人得知,羞愧得臉色發青,冷冷道,“裘三兩,我給十個數字的時間考慮,十,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裘三兩的身上,眼見著裘三兩將一隻手伸入懷中,六扇門中人大為緊張,黑暗之中竟然又是叮叮叮叮的一陣輕響。


    王陽明暗中歎了口氣,以他多年帶兵的經驗,這是兵士們拉動長統扳機的響動,看來這一次喬四是做足了準備,一旦火槍連排發射,不論裘三兩輕功如何的厲害,也躲不過這滿天飛舞的彈丸。


    喬四道,“五!”


    “四!”


    “三!”


    王陽明輕咳一聲,道,“年輕人總會有些想不明白的時候,讓我來勸一勸他。”


    眾人還未來得阻止,王陽明竟然己走到了裘三兩的近前。


    隻急得喬四口中一苦,心裏偷偷將王陽明罵了三五十遍,王陽明身為贛南巡撫,六扇門這一次之所以大動幹戈,就是派喬四來保護王大人的周全。


    喬四之所以一時隱忍不發,隻因為裘三兩與王陽明坐得太近,害得他投鼠忌器,生恐裘三兩暴然出手,傷到了王陽明的性命,到那時,就算將裘三兩千刀萬剮了又有何用,喬四始終擺脫不了“保護不力”的罪責。


    喬四一心準備著先將裘三兩從王陽明的身邊慢慢調開,哪料到這位王大人反而要自已湊上前去,以裘三兩的武功,三法司就算此時上前搶人也是無用了。


    王陽明背對著喬四,向裘三兩眨了眨眼睛。


    裘三兩微微一怔,雙眼中先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的手從懷中慢慢掏了出來,眾人看清楚其中的東西,偷偷鬆了口氣,那隻是一個小小的鐵哨。


    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裘三兩將那鐵哨送入口,眾人眼見他腮部起伏,卻沒有聽見一點聲音。


    王陽明低聲道,“以我為人質,走!”


    裘三兩仍是低首垂眉,不作一聲,他默默摘下背上的背囊解開,那裏麵當然是一對沉重的金屬臂膀!


    此物中空,裘三兩以雙臂探入其中,慢慢屈動肘部,一陣金屬撞擊聲,肘,腕,指間等關節部位以鉚扣巧妙鉚合,很快與人融成了一體。


    裘三兩終於冷冷道,“我不承情!”


    唐寅驚唿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如意鐵手嗎?”


    己經沒有人迴答他的問題了,一見此物,六扇門中人當即緊張到了極致,若不是喬四事先有令,絕不可以傷了贛南巡撫王大人一根毫毛,隻怕這些捕快們早己經先下手為強了!


    忽然,聽得遠處隱隱一陣陣慘唿尖叫,道,“狼,狼來啦!”


    喬四一驚,命手下人前去查看。


    那手下還未去遠,己經有一股腥臭的氣息隨風飄至,煙火彌散的草從之中,忽然閃現出一雙雙碧綠色的眼睛!


    唐寅罵道,“這,什麽情況?”


    大家都知道,此處乃是荒山野地,一直有狼群覓食,狼性嗜血而多疑,所以在喬四帶領六扇門設伏的時候,附近的草狼早己經被嚇走了。


    狼群是精明團隊,追逐獵物,有利可圖才聞風而動,但,它們居然逆勢而動,去而複返了。


    狼群慢慢進入了視線,隻見它們一匹匹幹皮拉瘦,露出又尖又長的白牙,口涎一滴滴的流在草尖之上,隻是礙於中央的明火銅鏡,對著眾人嗚嗚低嗥,然而可怕的是銅鏡隻是一麵反光,而另一麵黑咕隆咚連自己人都看不清,真真悲慘恐怖的把後背留給垂涎欲滴的餓狼口。


    一瞬間,占盡便宜的六扇門一方被翻盤,反而盡落下風,岌岌可危。


    六扇門中人雖然帶有弓弩,火槍,但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對付裘三兩而準備,喬四不下令,無人敢於開火,隻見六扇門中人一麵要防止裘三兩逃走,一麵又要防止草狼在背後偷襲,一時懊惱不己。


    隻聞高聲喝叱不止,狼群卻仍然不知死活地越逼越近。


    這時間,裘三兩忽然將身子一屈,動如閃電,忽然騰身縱起,喬四在陣中一聲唿哨,三十六麵銅鏡同時轉動,三十六道強光追了上去,裘三兩的身子還在半空,幾張漁網重疊已向著他的腦袋斜罩了下來。


    隻見裘三兩身形一挫,退走三尺,前方左中右三個方向的十幾麵漁網同時湊攏了過來。


    玉摧紅的目光一路緊跟著裘三兩,似乎看得極有興趣。


    隻見裘三兩又一次口含鐵哨,依舊沒有吹出聲音。


    忽聽,有人尖聲叫道,“啊喲,你娘!”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槍聲淩亂又劇烈的響起,眾人不由自主看向裘三兩,以為此人必定被打成篩子。卻見得紅色火光閃動,白煙彌散嗆人,霧散去,那人卻還在燈火闌珊處。


    原來草狼抵近,火槍手早已經心魂懼散,一個夥夫遞上火繩藥石卻被驚恐的持槍人以為,狼搭肩膀,走火就是一槍,嚇得火槍手們紛紛開槍,卻並不是朝裘三兩開槍,隻是本能朝後麵草叢隨機射擊,那自然是槍聲大噪,一片混亂。


    玉摧紅迴過頭來,眼尖的他看到狼群快速穿行草叢,一匹餓狼趁亂暴然躍起,咬住一人手臂,此人也真是訓練有素,反手一刀刺入了它的肚子,那草狼也是發了狠,鮮血噴出,腸子流了一地,仍然死死咬住一個持網的六扇門中人手臂,那持網人負痛摔倒在地,急忙在草狼身上補了幾刀,這瞬間,他卻不小心卻將手中的漁網放脫了。


    這可能就是漁網陣中唯一的缺口,裘三兩冷笑一聲,身子已斜掠而出,終於脫出了漁網陣的包圍。


    他順手將那死狼的屍體奪過,將之往肩上一扛,騰身又縱。


    狼群已有默契,當即尾隨其後,步法如飛。


    喬四暗暗心驚,知道今夜可能就是幹掉裘三兩的最後一次機會,這廝如果走脫了,事後必然會展開瘋狂的報複,為六扇門,為自己製造出無數麻煩來!


    當下手舉令旗,嘶聲吼道,“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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