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慢慢地吹著,鰍魚鑽豆腐已經涼了,所以豆腐中的鰍魚己有了一絲淡淡的腥氣。


    唐寅很不喜歡這種腥氣,但現在他卻又偏偏夾了一條送入口中,人隻要是活著,就難免要做一些自己本不願做的事。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故事可能會有些殘忍,也有些血腥,他怕自己因為空腹而當場嘔出來。


    王陽明道,“如果唐大才子有某些方麵的潔癖……你可以選擇不聽!”


    唐寅皺了皺眉,貌似王陽明剛才說的這句話並不是針對自己,可是現在怎麽聽著這麽不舒服呢?


    王陽明道,“我,可以繼續了麽?”


    偷瞥一眼裘三兩的側麵,唐寅有些開始為王陽明感到擔心了,現在去揭開一個人心底的傷疤,一旦裘三兩受不了了,可能會發瘋的。


    王陽明呀,王陽明,你就不怕裘三兩當場把你撕成碎片麽?


    隻聽見王陽明緩聲道,“那是一個夏天的下午,天氣不算炎熱,一個小小的木樓,一個孩子躺在木床上,因為有些傷風,母親沒有帶他出門,用一張被子蓋住他的身體,他唇紅齒白,像個繈褓裏的嬰兒。”


    比較而言,王陽明比玉摧紅更加懂得講故事,他在一段血腥殘忍的過往的前麵加上這樣的一段前綴,可以舒緩節奏,讓聽者們可以全身心的融入進去。


    唐寅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他也有這樣美好的一段童年,睡到自然醒的時候,聽見母親在旁邊的屋子裏炒菜,他最喜歡吃的菜,鐵鍋裏的油滋滋地響著,空氣裏彌漫著香味。


    江南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青色的瓦片上麵,如同琴瑟……


    唐寅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發現玉摧紅笑得有些陶醉。


    是的,所有曾經有過一段美好童年的人,都會不小心地迴憶起自已那天下午,無數次地渴望自己能再擁有一個這樣的午後,可是,往往隻有一天之內,世界忽然改變。


    沒有了小雨,沒有了江南,沒有了家,也沒有了最愛自己的母親。沒有了……!!!


    王陽明忽然咳了一聲,道,“那一天,這個孩子被丐幫副幫主裘宗翰收為了義子。”


    唐寅歎了口氣,由於剛才陷於自己的迴憶當中,他走了神,似乎是錯過了不少細節。


    一個孩子在被人拐賣之後,還能被一個江湖實權人物收為義子,這樣的故事難道是在歌頒人間有愛麽?


    王陽明道,“裘宗翰本來是想留著這孩子給他的兒子裘天賜伴讀非常遺憾,公子裘天賜似乎是更加醉心於武學。”


    唐寅道,“既然如此,這孩子可以陪著幹哥哥一起習武……”


    這個幹哥哥的稱謂有些諷刺。


    天機明鏡先生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如果我記得不錯,裘天賜並不想這孩子學習什麽武功,而,單純隻是陪練。”


    唐寅也歎了口氣,這哪裏是什麽陪練,這孩子純粹就是給裘天賜當作了人肉沙包。


    王陽明道,“十年。”


    唐寅道,“你說,那孩子給裘天賜當了十年人肉沙包?”


    王陽明歎道,“如果光是挨幾下拳腳也還罷了,但,裘天賜如果弄到什麽新的傷藥,毒藥,第一個便是想著在這孩子身上試驗。”


    唐寅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道,“這,簡直就是不把這孩子當人來對待了!”


    王陽明道,“凡事有因有果,這孩子為了活命,最終隻有出逃。”


    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王陽明並沒有具體描述“這孩子”是怎樣逃出了裘天賜的魔爪。


    唐寅輕輕歎息了一聲,道,“逃了就好,這……本來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因為科考弊案一事,唐寅也受過一段牢獄之苦,現在隻要迴想起那段倒黴的日子,心裏就不免仍要發怵,感同身受,他雖然放蕩不羈,對弱者的同情心唐寅也還是有的。


    王陽明道,“隻可惜,裘宗翰卻並沒有準備放過這孩子,派出大批丐幫高手,要拿這孩子迴嶽州治罪。”


    唐寅臉色一沉,道,“這姓裘的破叫子沒完了麽?!”


    王陽明道,“是的。”


    丐幫的氣勢雖然有所敗落,但人數之多,範圍之廣,門徒眼線遍布天下,一個武功低微的孩子要逃出丐幫的天羅地網,真的是比登天還難。


    若不是有所忌憚,唐寅真的很想問一問裘三兩:你前輩子一定是睡了裘宗翰的妹妹,還殺了裘宗翰的親爹,讓這臭花子如此恨你,這輩子就這樣跟你不死不休地扛上了!


    王陽明道,“因為這孩子足夠機警,導致丐幫屢次圍堵失敗,所以裘宗翰又邀請了六扇門喬四。”


    他接著又道,“喬四那時候還不是南京六扇門的總捕頭,也是當時六扇門數一數二的緝拿高手。”


    唐寅道,“我也聽說過這個鷹爪子,據說他善於擒拿,指環之中又藏有麻醉人的毒針,一手捏龍爪更是惡毒無比,被他盯中的逃犯幾乎是死路一條,這幾年不知為了什麽,雖然屢破奇案,官職卻始終升不上去。”


    玉摧紅戲謔道,“鷹爪子,鷹爪子……唐參軍,您己是朝堂社稷之臣,還請注意語氣。”


    唐寅失笑道,“那幾年,玉摧紅幫著六扇門破案,撈取賞金,原來你,也是半個鷹爪子。”


    二人笑聲未落,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關節爆響之聲,裘三兩狼王頭套上的一對狼眼變得鮮紅如血!


    天機明鏡先生掃了眾人一眼,輕聲道,“都歇歇吧,先好好聽故事。”


    裘三兩竟然起身給眾人添了一輪酒。


    唐寅翻了一下白眼。


    隻有玉摧紅歉意一笑,道,“是。”


    王陽明頓了一下,繼續道,“追殺這一方雖然強大,但那孩子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唐寅道,“他,怎麽最終會被圍困在崀山?”


    這個他,當然指的是那個孩子。


    王陽明反問道,“六扇門喬四為什麽被叫作“蛇不過”,你以為這名字是白來的嗎?”


    唐寅這一次沒有插話,他知道六扇門本來是負責偵緝的,而喬四的追蹤本事可以說是六扇門第一高手;被喬四與丐幫一同盯住了,這個隻有十幾歲的孩子早己經沒有了退路。


    天機明鏡先生忽然補充道,“當時,那孩子還有一絲僥幸心理。”


    唐寅詫異道,“哪裏還有甚麽僥幸可言?”


    天機明鏡先生提示道,“斷崖石。”


    唐寅皺眉,崀山將軍斷崖石,斷崖石是隋朝謀反將軍自殺之地,隋朝己過幾百年了,還可能有什麽僥幸可言?


    王陽明緩聲道,“斷崖石下的扶夷江,往上的源頭是十萬瑤鄉。”


    唐寅這才反應了過來,那孩子雖然受困於斷崖石上,但隻要他跳下扶夷江,再溯源上遊到十萬瑤鄉,他就有救了,到那時,別說是什麽丐幫,什麽六扇門,天下間任何一種力量都不敢擅闖那裏,實在是十萬瑤鄉惹不起,瑤鄉勇士最擅長以毒箭伺候入侵者。


    王陽明歎道,“可惜天不遂人願,小小一塊斷崖石,那孩子用了幾個時辰都沒能夠爬得過去。”


    唐寅道,“斷崖石?斷崖石能有多大?又怎麽可能爬不過去?”


    王陽明道,“強弩之末,尚且力不能入魯縞。這孩子被一大群丐幫高手全程追殺數月之久,己經快到崩潰的邊緣,何況說,丐幫長老們己將斷崖石全部包圍。”


    唐寅遲疑道,“那……那怎麽辦?”


    王陽明道,“丐幫長老並不急於上前圍政,用意隻不過是在消耗掉這孩子最後的體力。”


    唐寅罵道,“叫花子們也就這點出息了。”


    王陽明道,“那一刻,風雨大作,看到時機成熟,喬四終於開始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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