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夜已深。


    人無聲,鳥不語,家家戶戶己經吹燈休息。


    隻有長街之中的三千六百五十處在冊廣告牆上,每麵牆的四壁上掛滿了汽死風燈,夜色之中,更顯得牆上的人物肖像惟妙惟肖,慘白的月光從雲端上射下來,這牆……竟然有了一絲詭異的感覺。


    深院月斜人靜。


    修繕一新的悅來客棧,星光點點。


    石亭清涼,是以從水軒反射進來的月光與星光同樣淡薄。


    古燈一盞,一座鼎爐,爐中插著香,燃燒著的龍涎香。


    香飄煙迷離,月光亦迷離。


    龍涎香本來是所有香料之中最貴重的一種,現在竟然在這裏燃燒起來,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哎。”一聲長歎忽然打破這片如死的平靜。


    唐浩文又歎了一聲,這才道,“所謂的“花魁爭豔”,走到了今天,其實己經變得沒什麽意思了。”


    大家都有些醉了,不過,還是將目光聚集在唐浩文的臉上。


    唐浩文歎道,“此次海內普選,表麵上看似人才濟濟,個人感覺,今天登台的女選手們大多不過是普通貨色而己。”


    “哪有宴會時頭道菜就上大菜的道理?”祝枝山小眼一翻,反駁道,“唐大編,因為,你還沒有看見過魚嬋姬……”


    唐浩文“哦?”了一聲。


    “為示神秘,我就不先給你形容她的臉是什麽樣子的了。”祝枝山眼露癡迷之色道,“她有凝脂一樣的肌膚,春蔥一樣的手指,晶瑩而潔白,嘖嘖嘖,簡直就像是白玉雕琢出來的。”


    唐浩文報以置疑一笑,為了尋找有趣的新聞素材,他常年奔走在外,所謂三條腿的蛤蟆見得少,姿色尚可的女孩子,自己也還見過一萬八千個的。


    在此時,玉摧紅卻是對他搖了搖手指,道,“這次我支持老祝。”


    能讓玉摧紅看上眼的姑娘,肯定不是凡品。


    唐浩文好奇道,“她……真有那麽厲害?”


    玉摧紅笑道,“在唐大編輯麵前,我就不賣弄了,如果還能用兩個字去形容她的美貌,那就是:驚豔!”


    眾人一笑,各有不同想法。


    才藝比拚就如同軍人在戰場上爭鋒,無論是個人的出場次序,還是所選曲目,都要事先細細做好安排。不出場則己,一旦走上舞台,就要達到一鳴驚人的目的。


    時機,關鍵是要講究時機!


    張三道,“今天沒出場的,還有趙大老板的千金,趙佳期。”


    唐寅道,“別忘了,還有新月教聖女:秦宛兒。”


    祝枝山撫掌笑道,“隻有選秀時評委不拘一格,此次“花魅爭豔”定然會驚喜不斷,因為咱們大明從來就不缺色藝雙絕的妙人兒。”


    唐浩文哂然一笑,第一天的“花魁爭豔”明顯有些冷場,這所有人都是在等待時機嗎?


    在此時,玉摧紅卻是以手一指蒼穹,道,“心有忌憚。”


    唐浩文道,“誰?”


    玉摧紅含笑道,“當然是背後支持姑娘們的金主。”


    唐浩文有些懵了,喃喃道,“金主們忌憚什麽?”


    玉摧紅說出讓人一驚的四個字,道,“雷公許願!”


    雷公許願,每一次都引得裘三兩聞腥而至。


    裘三兩出現的目的,永遠隻有一個:殺人!


    “二月二龍抬頭之戰”時,白家祠堂之巔,裘三兩如何地手撕丐幫幾大長老。


    相隔太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此時就不用再贅述了。


    一想到當時的血腥場麵,唐浩文心頭作惡,他趕忙雙手捂唇,才沒有嘔出來。


    金主,都是富商巨賈,通過努力,他們掙得了現在的身家。


    生財有道,生財也是無道。


    他們的奮鬥過程中,或多或少都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如今,有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殺神裘三兩在俯視著整個金陵城,誰知道,他哪一天發了神經,又要殺人?


    上了裘三兩的死名單上的人,又有誰可以保得住?


    唐浩文道,“如果,燕大少還在金陵……就好了。”


    公子如玉,快劍恩仇。


    在當今武林的少年英才中,有實力能夠正麵對撼裘三兩的,公子燕歸雲無疑是第一首選。


    “好端端一個轟動武林的“二月二龍抬頭之戰”,這小爺還能遲到了……”張三歎道,“已經沒有如果了,咱們燕大少應該是覺得沒麵子,幹脆失蹤半個月了。”


    玉摧紅本來笑嘻嘻的,聞言忽然狠狠地瞪了過去,道,“這……還不是你小子做下的好事!”


    當初,自己酒醉之後,在雷公許願樹下,胡亂丟上去一個白布條,差點惹得燕歸雲和裘三兩拚了個你死我活……張三知道,玉摧紅偏袒燕少,如果再講下去,自己的尷尬事,難免被玉摧紅順口翻出來。


    “我……當初也不是故意的。”張三將舌頭一吐,苦臉道,“報歉報歉。”


    唐寅用桃花扇半遮臉部,冷冷道,“如果報歉有用,世間哪還需要事後殺人?!”


    他的這個動作叫“便麵”,此時用扇子擋住自己的臉,也算禮貌之舉,隻不過告訴張三:自己今天己經不想和他喝酒了。


    張三苦笑道,“張三讀書少,鬥不過你們幾張利嘴。”


    他單手在圍欄上一撐,夜鳥穿林一般地掠上牆頭。


    “誰,口令!”忽然有人喝道,一片火槍扣動扳機之聲。


    牆外是一群負責悅來客棧保全的應天府衙差在巡夜。


    張三報過了自己的名頭,衙差們也不為難他,放他躍下牆頭,隻是,不準再“飛”了!


    祝枝山道,“張三再快,快不過火槍。”


    玉摧紅緩緩道,“火槍再快,卻快不過裘三兩!”


    這裘三兩實在太過恐怖了!


    所以,金主們就算是有心來給小美人們捧場,也要先擔心著自己的人身安全。


    這“花魁爭豔”……怎麽還熱鬧得起來?


    唐浩文看著玉摧紅,道,“那麽依你看,怎麽樣才能消除裘三兩帶來的負麵影響呢?”


    玉摧紅沉吟道,“隻有讓他止殺一個月。”


    唐浩文詫異道,“裘三兩獨來獨往,跟誰都不親近,我們提出來的建議,他怎麽會聽呢?”


    玉摧紅道,“我們不行,靈霄閣主說的話,他卻肯定會聽。”


    唐浩文道,“他,會聽天機明鏡先生的話?”


    玉摧紅點了點頭。


    玉摧紅和唐浩文對望了一眼,眼色都有些奇怪,兩人心裏似乎都有一種很可怕的想法,卻不敢說出來。


    “作為冷血殺手,裘三兩的行蹤一直神秘得很。”唐寅插話道,“好象,似手,大概,你卻跟裘三兩很熟的喲?”


    玉摧紅笑了笑,神秘道,“這是個人的小秘密。”


    唐寅切了一聲,道,“既然你知道裘三兩在哪兒,為什麽不直接約了他,讓你的小燕兄弟跟他痛痛快快打上一場呢?!”


    玉摧紅一怔。


    唐寅道,“你一麵有小心思,不讓他們真正打起來,因為擔心,兩個驕傲的年輕人決戰,難免會有死傷。”


    玉摧紅還是點了點頭。


    大家也算江湖人,江湖人就要快意恩仇,正因為年輕,我們才敢如此莽撞,試想,一個年輕人為了自己的尊嚴,不管他做出什麽樣的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就算是馬上去死,當然也是心甘情願的!


    唐寅又道,“不要以好心為理由,去剝奪了一個年輕人瘋狂的權利!”


    夜己闌,名貴的龍涎香卻燒到了盡頭。


    大家竟全都不肯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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