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花湘憶埋怨道,“老娘這次跟著你們到蘇州,是來賣笑的,還沒準備著送掉小命,祝公子,您這次到底又是得罪了哪位軍爺?”


    祝枝山早已方寸大亂,慚愧道,“眾位,抱歉呀,實在對不住了,這次鬧騰的,又是我那位潑辣娘子,嶽姍姍!”


    “姑蘇城中的第一悍婦,你都敢娶迴家?!”花湘憶嚇得一吐舌頭。


    官船的船底平坦,用的隻是風帆,單純比拚速度,它自然不是兵船的對手。也隻好眼巴巴地看著兵船越逼越近!


    祝枝山仰天長歎,道,“天亡我也!”


    這時候,花湘憶的身後猛然閃出一個人來,他身著修身的深紫紅色緞子長衫,唇上兩撇烏黑油亮的小胡子,又是玉摧紅。


    玉摧紅笑道:“允明兄從兵部借來的官船,也有人敢劫持嗎?”


    說話間,對麵的大兵船上又放下來的十幾艘網梭船:網棱船身細小,形如梭,竹桅木帆,吃水又淺,內有二三四名兵士,眾皆昂首挺胸,甲胄輝煌,其中二人持槳,其餘的全部裝備長槍火銃。


    網棱船在水麵上穿梭,赫然抵達近前,吼一聲,水師兵士們將手中的槳葉嘩嘩起舉,一片寒光耀眼。


    此時,先有一個女子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我六指兒可在船上嗎?”


    語聲清柔婉轉,如出穀黃鶯,想來那嶽珊珊本是吳儂少女,今日故意用上了京語,口音中難免帶著一些生澀。


    這一邊的官船的船頂,躲在上麵的祝枝山早被這個聲音嚇得雙腳如同篩糠,抖聲道:“加西亞大哥救我。”


    玉摧紅笑道,“如今我叫玉摧紅。”


    這等情形之下,祝枝山哪裏還有甚麽心情去計較對方姓甚名誰,他沉聲道,“隻要助我度過此關,你姓甚麽都是我祝某的親大哥。”


    玉摧紅笑道,“那時不是你講好的,如果被弟妹抓了,當場認錯,風頭過後,重新再犯的喲。”


    祝枝山指指下麵的一排排堅船利炮,哭訴道,“今日,我若落到她的手中,還有命在?”


    玉摧紅依然不慌不忙,笑道,“想保性命,先要三擊掌為定!”


    此時,一撥撥的水師軍士們手抖飛索搭住官船的船舷,雙手交替抓繩,緣著船身飛速攀爬而上。


    祝枝山急著“啪啪啪”與玉摧紅合擊了三掌。


    掌聲剛落,祝枝山隻覺身子一輕,玉摧紅將他攔腰拎了起來,足下一溜,淩空掠開數丈,輕輕飛下船頂,循著夜色竄到大客艙中。


    眾多歌女,公子名士,家丁女侍等數十人在其中本來混亂一團,看見玉摧紅驀然地出現在眼前,眾人偷偷一愣。


    如今事態緊急,玉摧紅一指站在一旁的那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口中問道:“這位是……?”


    既然是自家的朋友,祝枝山飛速答道:“此乃北京京師戶部尚書尹大人公子尹…”


    “得罪了!”玉摧紅不等祝枝山說完,飛起一腳。


    這位公子爺,正在發怵,屁股後猛然先挨了對方一記,身子飛出船艙,跌落入水。


    祝枝山大驚失色,急道:“尚書公子!”


    “這個不算!”玉摧紅再一轉身,閃到另一位氣宇軒昂,身材偉岸,顯得孔武有力的公子爺麵前,問道,“這位又是……?”


    “致仕南京兵部侍郎端木世伯的公子。”祝枝山惴惴不安道。


    “得罪了!”玉摧紅話未說完,揮掌而出。


    端木公子見前狀心中早有提防,當即起肘迴擋。


    玉摧紅一笑道,“有些底子。”


    冷不丁他反腳踢飛出去,對方依舊中了招,當即身子橫飛,撞碎畫窗,又掉下船去。


    祝枝山剛想喊“侍郎公子”,臉上早著了玉摧紅打出的火辣辣一記耳光。


    “這位是……?”玉摧紅又問道。


    “南通織造巨子錢萬通之子錢…”祝枝山鬱悶道。


    “繼續得罪。”


    “砰!”


    “啊!”


    “啊!”


    “啊!”


    片刻之間,玉摧紅單手擒著祝枝山,另一側的身子連扇帶踢,他出招本來就詭異迅捷,讓對方防不勝防,幾招下去,又將十多個男子拋下了水中。


    “祝枝山跳水了!”玉摧紅發一聲喊,眼光同時示意了一下慌張中的花湘憶和各位歌女們。


    秦淮河上討生活的歌女們,俱是人精,她們當即反應過來,一起扶住雕窗,對外賣力地驚唿道,“祝公子,祝公子…”


    官船之下的水師網棱船見有人不斷地落入水中,兵士們不需聽令便當即搭救。


    隻是這麽一個個被拎上了網棱船來,兵士們馬上手持火把比照麵部來識別身份,各位公子哥果然硬氣,自答無非是甚麽張三、李四、王五麻子,無人承認識得祝枝山。


    祝枝山見狀,站直了身子剛要想笑,“啪啪啪”臉上又著了玉摧紅的數掌,他被打得眼冒金星,更加視物不清。


    待到玉摧紅又給他戴上眼鏡,眼見銅鏡之中映有一個腫做豬頭的人身影像,祝枝山不由驚唿道,“鬼啊!”


    “小聲點。”玉摧紅又扇他一掌,這才滿意的說道,“如今這樣子,估計連你媽也不能認出你了。就是這身衣服不搭配,姐妹們過來,速速扒了他的衣物,先換上家丁的裝束!”


    花湘憶與眾女子們聞聲嘻笑著湊攏過來,如此危急關頭,正好借祝公子的肉身來展示才藝。果然,論及給男人扒褲穿衣速度之快,歌女們手到擒來,大概天下間無人能出其右了。


    祝枝山一邊受用,一邊不住道謝。


    片刻之間,官船就己經被水師兵士們全麵控製,眾船工被迫放下刁鬥。


    等他們再搖上來時,刁鬥中負手站立一位戎裝女子,她未戴頭盔,銀鎧銀甲紅絲扣,麵目明豔動人,隻是她的目光橫掃了一圈,官船上的眾人當即禁若寒蟬。


    光看女將軍出場這囂張跋扈的氣勢,眾人便知道她就是嶽增之女嶽珊珊!


    這時候,裹著一身反萬字圖樣滾金錦袍的玉摧紅,手中輕搖一把有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允明題字的紙扇,斜身側躺在鋪著緞氈的長樂榻之上,將兩個美人兒左擁右抱,儼然一個暴發戶的模樣。


    人群之中,滿麵紅腫的祝枝山作家丁打扮,排在眾人的身後,不看嶽珊珊己然雙腿直打哆嗦。


    嶽珊珊的大眼睛滾動,熱辣辣地目光先將玉摧紅身邊的歌女們掃了一圈,慢聲道,“聽聞,舊日花魁中有個叫花湘憶的,也曾經是個一指頭能掐出水的美人兒,今兒個一見……”


    花湘憶本不是甚麽藏得話的主兒,聞聲從玉摧紅懷中掙脫,搶白道,“那又如何?”


    嶽珊珊冷叱一聲,道,“年紀雖然大了點,也算保養得法吧。”


    說罷,她探手來摸,到得近前,纖纖五指暴然箕張,竟然是抓向對方的麵部。


    歌女也是靠臉吃飯,花湘憶當即花容大變,她正欲躲避,“嘩”的一聲,一把紙扇適時打開,擋在她的麵前。


    嶽珊珊出手受阻,本來懊惱,再看清扇麵上的狂草題字,大怒道,“六指兒的字!”


    玉摧紅將扇一收,朗聲笑道,“嶽將軍,女人何苦又要為難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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