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璽十九年,夏末將至。


    大胤,臨安城。


    此時的夜已經很深,女人拄著槍從拔尖而起的浮雲閣上眺望北方,眼下的城市猶如沉睡中的居然般,整片城市隱約透出些許燈光,城裏大多數的人已經入眠了,浮動的光點在城市裏移動,那是打更人手中的燈籠。


    “怎麽那麽晚還不睡?”腳步聲由下而上傳來,胤皇背著雙手走上了浮雲閣,走到女人身後陪她一同欣賞自己的城市,男人俯瞰著這屬於他們家族的一切,晚風扯著他的袖子在夜空中緩緩飄動。


    “很喜歡這裏,尤其是晚上,發現來了胤國之後,連發呆的時間對我而言都是一種享受。”女人輕聲道。


    “這是我們的一切啊,帝王都喜歡在夜晚眺望自己的城市,就像守財奴看著自己倉庫裏財寶般。”身後的男人仿佛漫不經心地說。


    “我父皇生前也很喜歡站在這裏看著身下的一切,每當我在寢宮裏看著他站在這裏,總會想著有一天自己也會像他一樣,看著自己的城市,高高在上。”胤皇輕聲道。


    “再陪我看一會吧,反正你也睡不著。”女人枕在他的懷裏,胤皇輕斥道:“喂喂喂,這裏外麵,萬一讓人瞧見了可怎麽辦?”


    “還記得那句話嗎?獅子不需要在乎綿羊的叫喚,我們本身就是身處輿論之中的人物,我們高高在上,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澹台寧素摟住他手臂輕聲道。


    “我們之間可是盟友關係,有些規矩行不行?”


    “盟友?盟友之間會互相上床嗎?我覺得我們應該稱床——”


    “打住,你真是比以前還沒規矩?”


    “跟你學的,沒規矩的是你好不好,誰家的皇子會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去敲人家公主的窗?”


    想起過去往事,胤皇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她後臀上,微微用力將她摟到自己麵前,美人瞪了他一眼,一臉異樣緋紅。


    摟住懷中美人,胤皇語氣反倒嚴肅了起來:“我很多事情都不敢做,也不想做。”


    女子反倒大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當今胤國皇帝,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在胤國還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胤皇灑然笑道:“你還真是高看朕了,胤國不能做的事情多了去,比如說西臨那亡國公主朕就不敢動她,最後我兒子將西臨鎮國玉璽給了那女孩,朕還是得忍著。”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有什麽好忍著的,反正你要的隻是劍庫而已。”


    胤皇嗅著撲麵而來的幽香,側頭說道:“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在這大胤皇宮可也照樣是要提心吊膽,夾尾巴做人,你


    也知道的,帝王之家的孩子最屬不易,再到後來當了皇帝也一樣過得不舒坦,我真的希望以後自己的所有孩子不要過得跟他們父皇一樣,我們終歸還是凡夫俗子,也不能免俗。我最希望以後能找個安穩的地方,依山傍水的,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人的,在那裏安然老死算了,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我沒得選,楚鷹仰太燥,楚熏太假,至於小召則太小……我也不知道該讓誰當胤國下一代的皇帝,但無論是誰當上,難免不會像朕這樣被臣子嫌棄,將心比心便是這個道理,天下道理是如此。如果換做是你的話怎麽辦,真的打算讓你女兒坐在蜀越的王位上,經曆那些以我們一模一樣的命運,你這個當娘的不糟心?”


    “我有什麽辦法?我雖說是蜀越女帝,但在那些臣子看來也隻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寡婦,我選擇的道路比你更寬更窄,而我隻是個母親,我生下了女兒,這輩子隻是希望看著她安然長大,什麽權謀征伐我厭惡極了,但我的人民隻希望我能完成蜀越先皇,也就是我父皇最後的遺願——吞並後楚,建立他理想中的大蜀王朝,除了你指望我還能指望誰,而我能指望的也就隻有你了。


    女人抬頭望著星光,舉起手中的玉鐲子輕聲道:“上次妃子關分別,手中的鐲子是你用二十兩銀子買下的,我登基為王的時候帶著,與澹台立恆成婚的時候帶著,生下我女兒的時候我帶著,最後澹台立恆死在我麵前的時候我依舊帶著。”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胤皇看著自己腳下的城市,輕聲道。


    “那之後呢?你打算怎麽辦?”


    “之後的工作,我的孩子也能做好了,而我隻需要為她鋪好路而已,她很快用不著我這個老女人了。”女人低聲說,緩緩閉上了眼睛,“我倦了,帶我迴去休息吧。”


    “站在那麽高的的地方吹風,對你來說是不是有點冷了?女帝陛下?”


    “那今晚就別讓你的女帝著涼了?”她往他的脖子輕輕咬了一口。


    “對了!”胤皇忽然說道,“你那小公主呢?我好些天沒有見著她了。”


    澹台寧素輕笑道:“這得問你小兒子身邊那些女孩,說實在的,她自從來了胤國就越來越不像公主了。”


    葉微微,澹台寧靜,這兩人大概是為數不多,對這西臨劍庫之戰談不上怨念與悲傷的人了,小公主澹台寧素出於對楚瞬召的喜歡經常沒皮沒臉地跑來垂鷹菀找他,但這一去一來很多時候沒有見著這日理萬機的楚三皇子,倒是和他的未婚妻葉微微玩上了。


    兩人經常在城裏撒歡般的跑著,後來見到關雎


    禦劍飛行的瀟灑模樣,這一大一小經常死皮賴臉纏著關雎禦劍飛行,關雎從某位死去的劍蝗身上得到了無上劍宗的宗門劍譜,這一頭半個月的練習下來,早已對禦劍熟練於心。


    關雎帶她們直奔天上衝上雲端,當三位少女可以用一片指甲便蓋住臨安城的時候,葉微微總會滿心歡喜,小公主也對此樂而不疲,三人順著胤國鎮國之氣轉遍胤國風光,本就在父親離去後黯然神傷的關雎也開心起來,少女三人從臨安城上空高高掠過,三人最喜追著天上雲鷹大雁,高聲放歌,後來這三名女子返迴垂鷹菀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把楚瞬召的皇子府邸給砸出個窟窿,練劍歸來的少年又氣又怒,不等楚三皇子發飆,三名少女就腳底抹油跑路了。


    話是那麽說,但三人依舊是偷偷摸摸禦劍飛仙,有一次三人遇見一隻黃羽白額的海東青,這隻鳥甚至比楚瞬召那隻獵鷹還有珍貴,海東青作為鷹中最最珍貴難得的一種,就更加是上上品了,這種海東青的勇猛自然不必多說,但與此同時,海東青非常的難以馴服,難以捕捉,據說捕捉一隻後獻給朝廷到一隻可免一切死罪!最後當少女三人將這隻海東青一臉驕傲帶給楚瞬召的時候,驚得他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再也無話可說。


    玩膩了天外飛仙的遊戲,今天這三人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樂子,此時夜幕之下,白鶴大街東南轉角處開來一間小賭桌,賭客們都在桌子處圍了一圈,最吸引這些人的不是桌子上堆得滿滿的銀兩,在燈籠的映照下熠熠生輝,而是賭桌之後的三位姑娘,其中葉微微和澹台寧靜二人瞪著眼睛拍著手掌,細腰粉臂,跟著眾人一起叫喊了起來


    “來來來啊!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下穩下穩!!!”骰子在漆木圓盒裏翻滾起落,少女威風凜凜地搖著骰子,不時朝著左右一瞥,那俏麗的眼睛上揚半分,瞟地眾人心頭一跳,這女孩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背負雙劍一副行走江湖的仙子女俠模樣,可看她那熟練的手法倒像是在城裏混跡多年的老賭徒般。


    “我再問一次,你們下好了沒有!”


    眾人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澹台寧靜身上,這個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小女娃,一身素白色的雪袍,後背以銀線繡著吐信長蛇,身上帶著飄逸出塵的仙氣般,配上那一頭白淨如雪的長發,更是讓人心生憐愛,眾人與其說是來賭博的,倒不如說是來看小仙女的,葉微微注意到那幾個大叔的下流目光,擋在澹台寧靜麵前,柳眉橫豎叱道:“看什麽看,你們幾個賭不賭的?”


    小公主扯著她的袖子,露出粉嫩粉嫩的小拳頭,配上這橘色燈火,晃得眾人一


    陣心神蕩漾,真想當場將她拐走拿迴家好好憐玩上一番。


    關雎本是沒想著要賭錢的,今夜迴去皇宮之際,見到路邊有人賭錢便走了過去看上一番,這下注賭博的人都是男人,忽然來那麽一個少女,賭檔老板見色起意,對著關雎一句長一句短的嘲弄,少女氣不過拿出了一百兩銀子敲在老板桌上,揚言要將他輸得得傾家蕩產,之後也是見了鬼了,這雙劍少女身後仿佛站賭神般,下注的風格極其兇狠,大張大張的銀票堆在桌上,可臉上酷地永遠不帶一絲表情,就這樣橫掃整個桌麵。


    搖著鍾下注不過半個時辰,幾乎將這賭檔老板兩個月騙迴來的銀子都輸到她口袋了,老板最後抹去臉上豆大的汗珠,對著紅光滿麵的少女說了句姑娘我迴去取錢,您先幫我看著檔子啊


    說完撒腿就跑,直到現在也沒有迴來。


    傻子才迴來!這賭檔才值多少錢?再輸下去這命就沒了。


    少女一時間賭上了頭,坐在著賭桌前充當老板,最後撞見了迎麵而來的葉微微和澹台寧素。


    關雎出入宮禁早已經沒有限製,少女三人本就不缺錢,但聽了關雎跟自己講的故事後,兩位女孩玩心大起,也跟著關雎鬧了起來,站在關雎身後看莊和搖骰子,小公主拍著手掌跳個不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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