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麽人！”
二長老的眉『毛』虯結成了一團。
來到提馬哈後，修爾讓人都換上了這邊的傳統服飾，如此既能防風沙，又不顯得矚目。佩拉也不例外，但今日不請自來，她卻穿著沿襲厄加華麗風格的克洛納紗裙。
高腰長紗，珍珠銀線，水鑽胸針，仙氣飄然的裝束勾勒出她愈顯高挑的身段比例，盤起的銀發比之月輝更加柔曼。
仿佛從月神傳說中走出的少女大步踏進，將手中龍槍往場中大勢一擲，原本對峙中的喀加與狂蠍被迫猛地同時往後退了五六步。
星辰泛濫的槍身『插』進磚地三寸，她以流金雙眸凜然掃過全場，抬顎冷聲道：
“吾名佩拉·海葉森思·阿斯塔納，以神殿騎士之名參上！”
二長老被那氣勢震得再說不出話來，哪怕心裏已經破口大罵，沒想到自己竟會有被一個小女孩震懾的一天。
三長老本就勢弱，平日裏也多聽喬瓦尼建議行事方有章程，此時更是打定了主意當個閉口蚌，絕不會多一句話。
所以，大長老陰惻惻地盯著佩拉幾秒，既是忌憚又是不情願地開口道：
“提馬哈歡迎勇士，請坐下同飲！”
佩拉抽過廳堂邊閑置的一把椅子安在修爾身邊，一撩裙擺落座。纖纖弱質卻坐出了一股金刀大馬的氣勢。
就在其身旁的修爾以杯掩唇，擋去了笑意。
狂蠍甩了甩刀，發現確實失了機會，隻得恨恨地退迴了大長老身後，那眼神中的狠意令人背後發寒。喀加見他迴去了，嘟囔了一句什麽便也大喇喇地走迴了自己父親這邊，場麵似乎有了一絲緩和。
“同飲是指，我喝多少，你也喝多少嗎？”
佩拉推開桌上空置的酒杯，直接從腳邊提起一大壇新酒且順勢站起，毫不躲閃地直視上首座的宴會之主。視線在空中遙相碰撞，她單手抓著壇沿仰頭傾倒，明亮的酒水如瀑布成簾傾斜而下，在燈光下晶瑩閃亮。
淡金『色』的眸子一瞬不落地半斂望著大長老，她後仰的脖頸呈出一個如天鵝般柔美絕妙的弧度，酒水落在她的唇間與脖頸，淋濕發鬢與臉頰。
文弱又粗狂，傲慢又神聖……她一個低頭，空掉的酒壇被砸在地上發出碎裂的巨響，同時，伸手『摸』去唇角的酒『液』，淡金『色』的眼睛此時亮得驚人。
場麵僵硬中透出愈發洶湧的暗『潮』，佩拉腰背筆挺，掃視過對麵一圈，淡淡道：“承讓。”
狂蠍尚未收迴去的刀有些蠢蠢欲動，這個兇狠好戰的提馬哈勇士似乎難以忍受遭到這樣的威壓，這會讓他感到受到挑釁；但是大長老不會讓他『亂』來。
“不愧是從西方到此的騎士軍，”大長老眯著眼啞聲道，“這頭魔狼正是為贈予你這樣的勇士而捕殺的，騎士大人請享用！”
佩拉看了一眼那頭渾身是血的狼屍，在長老會人緊張的注視下走上前兩步來到場中，毫不費力地抽迴自己的龍槍，然後，槍尖放出炙火，一股熟肉香氣伴著油脂被熬出的聲音充斥整個廳堂。
星辰之力源自遙遠的恆星，光芒起於火，承於燃燒，終於吞噬，其中或有水，風，土，雷電，天『色』萬象，五行陰陽，盡在這把龍槍之中。
佩拉當庭火烤狼肉，以龍槍切開大肉，側眸就看見修爾側撐著首笑睨她。
“光這麽一頭，怕是不夠我家騎士大人吃的……不過，先將就一下吧。”
他的手中橫著一把雪亮鋒銳的匕首遞到佩拉麵前，佩拉與他對視，輕笑了一聲。
修爾放開匕首的同時佩拉反手接過，銀光閃過，直接卸下了一條狼腿！她以匕首穿肉放入口中，半熟的狼肉既有油香又有血水，內裏紅紅的生肉溢出血汁順著嘴角流下，佩拉麵無表情地飛速啃食幹淨一條狼腿，甚至都不用怎麽咀嚼！
長老會的人看著她一邊生吞生肉一邊淡漠地盯著他們的金『色』眼瞳，直覺像是被什麽恐怖的猛獸注視。
“真是一名勇士……”
大長老知道，再不把主動權掌控迴來，事情就要麻煩了，但他大概從來沒有想到，真正的主動權從來也沒有到過他手中。
“佩拉當然是勇士，”修爾施施然接過了話茬，拍了拍少女的手臂讓她坐下，微笑中難得透出了一股惡質來，“如果不是真正的勇士，又如何能馴服一條巨龍呢？”
他的話無疑是一顆重磅炸彈，轟得長老會所有人都麵無人『色』。
佩拉瞟了他一眼，發現青年好像很享受這種突然震到別人的時刻，笑意中隱隱帶著調皮的幸災樂禍與得意，倒難得看出幾分早年貴族公子的金貴肆意來。
明明憑他的聰明才智，這種時刻比比皆是，他卻從不為此有絲毫得意……也不知道現在在得意些什麽。
“馴服……巨龍？！”
“這不可能…這個世上…竟然真的有龍、龍騎士？”
長老們震驚得無以複加，望向佩拉的目光飽含恐懼，唯有大長老尚且保有清明。
“那把，就是龍槍？”
佩拉冷哼一聲，不予作答。
大長老吸了口氣，蒼老的嗓音變得更啞了，“那麽，她的龍呢？”
修爾笑得很純善，迴答：“噢，她的龍，您不是見過嗎？就是辛達帶迴來的，那個藍『色』頭發的男人啊。”
這下，長老會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原來，正在提馬哈的沙地之上，竟有一頭巨龍與它的龍騎士嗎？
這樣的認知可以說是令人惶恐至極的，哪怕消息再不靈通，第四紀元龍族暴『亂』的曆史與西南邊境被龍滅國的事情，提馬哈也略知一二。
長老會來了三位長老，其中隻有大長老才是真正的主事人。此刻，修爾正掛著他一貫的優雅笑容靜觀大長老的態度變化，仿佛早已預知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甚至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會發生的一切。
首先，大長老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當初早在修爾初到提馬哈且身份目的成謎的時候，大長老就敢於與修爾簽訂協議，同時，協議內容表明，他既想從修爾這裏得到好處，卻又一『毛』不拔。
小小一份協議將這個人的自負與貪心暴『露』無遺，修爾利用這份協議，試出了提馬哈至高執政者的心『性』。
那麽，對付這樣一個自負又貪心的人該怎麽辦呢？
多年來神殿神秘卻始終以豐厚物資示人的印象，足以撩撥一個貪婪的上位者的心髒；而神使帶著一批外鄉人歸來就像一個信號，徹底驚動了對方心底的貪欲與排外。
所以，慶典的舉辦，免費物資的發放，讓阿瑪莉婭安排赫尼去糧倉轉悠，帶佩拉前往礦場參觀，一步一步，都是在挑戰大長老的底線。是的，赫尼的怪異舉動是他讓阿瑪莉婭安排的，這就是他給佩拉說的，所謂好戲開場的源頭。
到了這裏，長老會一定會混『亂』，但修爾堅信大長老一定不會正大光明殲滅神殿勢力。他有恃無恐的原因在於，他抓住了大長老真正的弱點——大長老擁有幾乎大部分上位者的顧慮，出於對名聲和子民的考量。
大長老深知民眾對神殿的崇拜與感恩，他不想做這個下手的惡人；最重要的是，神殿的戰力使他有所忌憚，如果有一個兵不血刃就能解決敵人的方法，他就堅決不會出兵打仗。
後來喬瓦尼的投奔在他的謀算之內，但如果沒有喬瓦尼，他也有別的方法達到相同的效果，隻要讓大長老意識到神殿的強勢就可以了，這很容易。
好了，那麽現在就是收網的時候了……
修爾對已經陷入恐慌與僵持的長老會一眾『露』出善意的笑容，像拯救世人於苦難的大天使，向對麵遞出了橄欖枝——
“大家都是為了提馬哈的未來，為什麽我們不能合作呢？親愛的長老們，我知道說服你們動用如此重要的晶礦去向外侵略擴張，聽起來如同異想天開……那不妨打個賭吧，這個賭約將證明我們擁有發動戰爭的實力。”
經過此前輪番的僵持與敗退，現在麵對修爾的引誘，至少二長老的臉『色』已經維持不住，他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那個笑得俊美的青年，怒道：
“賭約？你這個狼崽子！我就知道當初不該收留你！你……”
他的話被佩拉一個眼神硬生生掐斷，狂蠍按捺不住想衝上來大戰一場，畢竟以他對戰鬥的瘋狂程度大概根本生不出對龍騎士的基本畏懼，隻有真的打了一架才能知道厲害吧。不過喀加也不是吃素的，他以鋼刀正麵撞上狂蠍的刀刃，迸出一簇火星。
氣氛陡然緊張到一觸即發，修爾卻談笑自若，直直地注視著大長老，說道：
“賭約很簡單，我們分開進攻紮克熱，先入國者王。”
紮克熱是沙西之路上出沙漠的必經之國，也是離提馬哈最近的國家，國家人口大約是提馬哈的一半，緊鄰夏炎國，揚古察爾，刀羅，費平吉，以及寶奇國，都是互相交好抱團的友邦國度。
想要打紮克熱，其他五國必定人人自危，聯合抵抗。
“這是什麽狗屁賭約……”
“答應他！”
二長老的怒罵再次被打斷，隻不過這一迴是被大長老親自打斷的。
狂蠍難以置信地迴頭看過去，隻見這個老東西的眼裏透出一股陰狠，狂蠍怔了怔，繼而麵『露』狂喜——他喜歡打仗，管它什麽原因呢！
大長老沉聲對上修爾笑意溫雅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答應你，打賭。”
修爾遙遙對著對方舉了舉杯，仿佛得到認可是件天經地義的事，隻笑道：“敬大長老慧眼如炬。”
他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地方就是，別人達成目的一般還會礙著麵子互相虛與委蛇一番，但修爾不，一旦達成目的他就翻臉不認人。
所以，此時的青年把杯子往地上一扔，任由它發出刺耳的聲音滾遠，長身而起，拉著佩拉就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二長老氣了個絕倒，三長老憂心忡忡，喬瓦尼陷入沉思，喀加和狂蠍互相看不順眼恨不得把對方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隻有大長老的臉上陰雲密布。
“您為什麽要答應這個騙子啊！大長老！”
麵對二長老氣急敗壞的質問，大長老閉上眼，語聲略帶恨恨，“兵分兩路？先入為王？哼，沙西六國的兵力是我們的五倍有餘，到時隻要我們佯攻不前，隻留神殿軍獨自麵臨六國大軍……”
兵不血刃，借刀殺人，豈不是輕鬆至極？
大長老看向還在愣神的二長老，輕聲道：“我現在，要你去做一件事……”
***
“所以，你是說他們會派人提前通知沙西六國，提防我們入侵？”
另一邊，離開長老會宴席的佩拉與修爾走在迴神殿的路上，佩拉聽見修爾解釋打賭的原因和預判，對他的計劃有些好奇。
修爾微微一笑，道：“沒錯，大長老一定會這麽做，也一定會在戰中佯攻。”
佩拉怔怔地看著修爾，忽然展開一個可以稱之為燦爛的笑容，清寒的聲音難得淌出熱切——
“還有什麽是你想不到的嗎？我真喜歡你這麽聰明的樣子，非常可愛。”
修爾愣了一下，鼻尖微動，嗅到了佩拉唿出的帶著芬芳的酒氣，再看她異常明亮的金黃『色』眼瞳和逐漸泛紅的臉頰，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我確實會有事情想不到，”修爾猶豫了一下，語氣幹澀地問道，“那個，龍會喝醉的嗎？”
還有，一般喝醉之後會幹什麽……原諒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二長老的眉『毛』虯結成了一團。
來到提馬哈後，修爾讓人都換上了這邊的傳統服飾，如此既能防風沙，又不顯得矚目。佩拉也不例外，但今日不請自來，她卻穿著沿襲厄加華麗風格的克洛納紗裙。
高腰長紗，珍珠銀線，水鑽胸針，仙氣飄然的裝束勾勒出她愈顯高挑的身段比例，盤起的銀發比之月輝更加柔曼。
仿佛從月神傳說中走出的少女大步踏進，將手中龍槍往場中大勢一擲，原本對峙中的喀加與狂蠍被迫猛地同時往後退了五六步。
星辰泛濫的槍身『插』進磚地三寸，她以流金雙眸凜然掃過全場，抬顎冷聲道：
“吾名佩拉·海葉森思·阿斯塔納，以神殿騎士之名參上！”
二長老被那氣勢震得再說不出話來，哪怕心裏已經破口大罵，沒想到自己竟會有被一個小女孩震懾的一天。
三長老本就勢弱，平日裏也多聽喬瓦尼建議行事方有章程，此時更是打定了主意當個閉口蚌，絕不會多一句話。
所以，大長老陰惻惻地盯著佩拉幾秒，既是忌憚又是不情願地開口道：
“提馬哈歡迎勇士，請坐下同飲！”
佩拉抽過廳堂邊閑置的一把椅子安在修爾身邊，一撩裙擺落座。纖纖弱質卻坐出了一股金刀大馬的氣勢。
就在其身旁的修爾以杯掩唇，擋去了笑意。
狂蠍甩了甩刀，發現確實失了機會，隻得恨恨地退迴了大長老身後，那眼神中的狠意令人背後發寒。喀加見他迴去了，嘟囔了一句什麽便也大喇喇地走迴了自己父親這邊，場麵似乎有了一絲緩和。
“同飲是指，我喝多少，你也喝多少嗎？”
佩拉推開桌上空置的酒杯，直接從腳邊提起一大壇新酒且順勢站起，毫不躲閃地直視上首座的宴會之主。視線在空中遙相碰撞，她單手抓著壇沿仰頭傾倒，明亮的酒水如瀑布成簾傾斜而下，在燈光下晶瑩閃亮。
淡金『色』的眸子一瞬不落地半斂望著大長老，她後仰的脖頸呈出一個如天鵝般柔美絕妙的弧度，酒水落在她的唇間與脖頸，淋濕發鬢與臉頰。
文弱又粗狂，傲慢又神聖……她一個低頭，空掉的酒壇被砸在地上發出碎裂的巨響，同時，伸手『摸』去唇角的酒『液』，淡金『色』的眼睛此時亮得驚人。
場麵僵硬中透出愈發洶湧的暗『潮』，佩拉腰背筆挺，掃視過對麵一圈，淡淡道：“承讓。”
狂蠍尚未收迴去的刀有些蠢蠢欲動，這個兇狠好戰的提馬哈勇士似乎難以忍受遭到這樣的威壓，這會讓他感到受到挑釁；但是大長老不會讓他『亂』來。
“不愧是從西方到此的騎士軍，”大長老眯著眼啞聲道，“這頭魔狼正是為贈予你這樣的勇士而捕殺的，騎士大人請享用！”
佩拉看了一眼那頭渾身是血的狼屍，在長老會人緊張的注視下走上前兩步來到場中，毫不費力地抽迴自己的龍槍，然後，槍尖放出炙火，一股熟肉香氣伴著油脂被熬出的聲音充斥整個廳堂。
星辰之力源自遙遠的恆星，光芒起於火，承於燃燒，終於吞噬，其中或有水，風，土，雷電，天『色』萬象，五行陰陽，盡在這把龍槍之中。
佩拉當庭火烤狼肉，以龍槍切開大肉，側眸就看見修爾側撐著首笑睨她。
“光這麽一頭，怕是不夠我家騎士大人吃的……不過，先將就一下吧。”
他的手中橫著一把雪亮鋒銳的匕首遞到佩拉麵前，佩拉與他對視，輕笑了一聲。
修爾放開匕首的同時佩拉反手接過，銀光閃過，直接卸下了一條狼腿！她以匕首穿肉放入口中，半熟的狼肉既有油香又有血水，內裏紅紅的生肉溢出血汁順著嘴角流下，佩拉麵無表情地飛速啃食幹淨一條狼腿，甚至都不用怎麽咀嚼！
長老會的人看著她一邊生吞生肉一邊淡漠地盯著他們的金『色』眼瞳，直覺像是被什麽恐怖的猛獸注視。
“真是一名勇士……”
大長老知道，再不把主動權掌控迴來，事情就要麻煩了，但他大概從來沒有想到，真正的主動權從來也沒有到過他手中。
“佩拉當然是勇士，”修爾施施然接過了話茬，拍了拍少女的手臂讓她坐下，微笑中難得透出了一股惡質來，“如果不是真正的勇士，又如何能馴服一條巨龍呢？”
他的話無疑是一顆重磅炸彈，轟得長老會所有人都麵無人『色』。
佩拉瞟了他一眼，發現青年好像很享受這種突然震到別人的時刻，笑意中隱隱帶著調皮的幸災樂禍與得意，倒難得看出幾分早年貴族公子的金貴肆意來。
明明憑他的聰明才智，這種時刻比比皆是，他卻從不為此有絲毫得意……也不知道現在在得意些什麽。
“馴服……巨龍？！”
“這不可能…這個世上…竟然真的有龍、龍騎士？”
長老們震驚得無以複加，望向佩拉的目光飽含恐懼，唯有大長老尚且保有清明。
“那把，就是龍槍？”
佩拉冷哼一聲，不予作答。
大長老吸了口氣，蒼老的嗓音變得更啞了，“那麽，她的龍呢？”
修爾笑得很純善，迴答：“噢，她的龍，您不是見過嗎？就是辛達帶迴來的，那個藍『色』頭發的男人啊。”
這下，長老會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原來，正在提馬哈的沙地之上，竟有一頭巨龍與它的龍騎士嗎？
這樣的認知可以說是令人惶恐至極的，哪怕消息再不靈通，第四紀元龍族暴『亂』的曆史與西南邊境被龍滅國的事情，提馬哈也略知一二。
長老會來了三位長老，其中隻有大長老才是真正的主事人。此刻，修爾正掛著他一貫的優雅笑容靜觀大長老的態度變化，仿佛早已預知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甚至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會發生的一切。
首先，大長老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當初早在修爾初到提馬哈且身份目的成謎的時候，大長老就敢於與修爾簽訂協議，同時，協議內容表明，他既想從修爾這裏得到好處，卻又一『毛』不拔。
小小一份協議將這個人的自負與貪心暴『露』無遺，修爾利用這份協議，試出了提馬哈至高執政者的心『性』。
那麽，對付這樣一個自負又貪心的人該怎麽辦呢？
多年來神殿神秘卻始終以豐厚物資示人的印象，足以撩撥一個貪婪的上位者的心髒；而神使帶著一批外鄉人歸來就像一個信號，徹底驚動了對方心底的貪欲與排外。
所以，慶典的舉辦，免費物資的發放，讓阿瑪莉婭安排赫尼去糧倉轉悠，帶佩拉前往礦場參觀，一步一步，都是在挑戰大長老的底線。是的，赫尼的怪異舉動是他讓阿瑪莉婭安排的，這就是他給佩拉說的，所謂好戲開場的源頭。
到了這裏，長老會一定會混『亂』，但修爾堅信大長老一定不會正大光明殲滅神殿勢力。他有恃無恐的原因在於，他抓住了大長老真正的弱點——大長老擁有幾乎大部分上位者的顧慮，出於對名聲和子民的考量。
大長老深知民眾對神殿的崇拜與感恩，他不想做這個下手的惡人；最重要的是，神殿的戰力使他有所忌憚，如果有一個兵不血刃就能解決敵人的方法，他就堅決不會出兵打仗。
後來喬瓦尼的投奔在他的謀算之內，但如果沒有喬瓦尼，他也有別的方法達到相同的效果，隻要讓大長老意識到神殿的強勢就可以了，這很容易。
好了，那麽現在就是收網的時候了……
修爾對已經陷入恐慌與僵持的長老會一眾『露』出善意的笑容，像拯救世人於苦難的大天使，向對麵遞出了橄欖枝——
“大家都是為了提馬哈的未來，為什麽我們不能合作呢？親愛的長老們，我知道說服你們動用如此重要的晶礦去向外侵略擴張，聽起來如同異想天開……那不妨打個賭吧，這個賭約將證明我們擁有發動戰爭的實力。”
經過此前輪番的僵持與敗退，現在麵對修爾的引誘，至少二長老的臉『色』已經維持不住，他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那個笑得俊美的青年，怒道：
“賭約？你這個狼崽子！我就知道當初不該收留你！你……”
他的話被佩拉一個眼神硬生生掐斷，狂蠍按捺不住想衝上來大戰一場，畢竟以他對戰鬥的瘋狂程度大概根本生不出對龍騎士的基本畏懼，隻有真的打了一架才能知道厲害吧。不過喀加也不是吃素的，他以鋼刀正麵撞上狂蠍的刀刃，迸出一簇火星。
氣氛陡然緊張到一觸即發，修爾卻談笑自若，直直地注視著大長老，說道：
“賭約很簡單，我們分開進攻紮克熱，先入國者王。”
紮克熱是沙西之路上出沙漠的必經之國，也是離提馬哈最近的國家，國家人口大約是提馬哈的一半，緊鄰夏炎國，揚古察爾，刀羅，費平吉，以及寶奇國，都是互相交好抱團的友邦國度。
想要打紮克熱，其他五國必定人人自危，聯合抵抗。
“這是什麽狗屁賭約……”
“答應他！”
二長老的怒罵再次被打斷，隻不過這一迴是被大長老親自打斷的。
狂蠍難以置信地迴頭看過去，隻見這個老東西的眼裏透出一股陰狠，狂蠍怔了怔，繼而麵『露』狂喜——他喜歡打仗，管它什麽原因呢！
大長老沉聲對上修爾笑意溫雅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答應你，打賭。”
修爾遙遙對著對方舉了舉杯，仿佛得到認可是件天經地義的事，隻笑道：“敬大長老慧眼如炬。”
他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地方就是，別人達成目的一般還會礙著麵子互相虛與委蛇一番，但修爾不，一旦達成目的他就翻臉不認人。
所以，此時的青年把杯子往地上一扔，任由它發出刺耳的聲音滾遠，長身而起，拉著佩拉就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二長老氣了個絕倒，三長老憂心忡忡，喬瓦尼陷入沉思，喀加和狂蠍互相看不順眼恨不得把對方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隻有大長老的臉上陰雲密布。
“您為什麽要答應這個騙子啊！大長老！”
麵對二長老氣急敗壞的質問，大長老閉上眼，語聲略帶恨恨，“兵分兩路？先入為王？哼，沙西六國的兵力是我們的五倍有餘，到時隻要我們佯攻不前，隻留神殿軍獨自麵臨六國大軍……”
兵不血刃，借刀殺人，豈不是輕鬆至極？
大長老看向還在愣神的二長老，輕聲道：“我現在，要你去做一件事……”
***
“所以，你是說他們會派人提前通知沙西六國，提防我們入侵？”
另一邊，離開長老會宴席的佩拉與修爾走在迴神殿的路上，佩拉聽見修爾解釋打賭的原因和預判，對他的計劃有些好奇。
修爾微微一笑，道：“沒錯，大長老一定會這麽做，也一定會在戰中佯攻。”
佩拉怔怔地看著修爾，忽然展開一個可以稱之為燦爛的笑容，清寒的聲音難得淌出熱切——
“還有什麽是你想不到的嗎？我真喜歡你這麽聰明的樣子，非常可愛。”
修爾愣了一下，鼻尖微動，嗅到了佩拉唿出的帶著芬芳的酒氣，再看她異常明亮的金黃『色』眼瞳和逐漸泛紅的臉頰，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我確實會有事情想不到，”修爾猶豫了一下，語氣幹澀地問道，“那個，龍會喝醉的嗎？”
還有，一般喝醉之後會幹什麽……原諒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