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和程允分享這一路上的曆程,特意強調了樂進敬拜自己時候的語氣,“先生如此大才,怎麽籍籍無名?”


    於禁在旁邊笑得像個傻子,“哎喲笑死我了,明明是自己不了解文人名士,還裝的人模狗樣‘怎麽籍籍無名’,不到孔夫子那麽大的名聲是不是你都沒聽說過啊!”


    樂進咬牙切齒,“於文則,你是不是想和我再戰幾百迴合!”


    “你沒打贏我!”“那是我的馬疲憊了!”“你沒打贏我!”“那再打!”“你沒打贏我!”“...”


    程允扶額,“感情您這一路,就這麽過來的?”


    程昱怡然自得,“一個放前麵開路,一個放後麵壓陣,總不能相隔幾十米還喊來喊去的吧。”


    程允給程昱豎一個大拇指,“您真是老奸哦不對,您真是老謀深算。”


    轉過頭來拉開鬥雞一般的二人,“文謙怎麽想到跟仲德先生二人一起過來的?”


    樂進吭哧了一口氣,“經先生教誨,我知道了要想報效國家,光有武力可能做不成什麽事,報國無門。正好是先生說他在洛陽有門路,就跟著過來了。”


    程允一臉古怪,“那你那些扈從們就被你拋下了?或者說你的那些扈從們就把你給拋下了?”


    樂進搖搖頭,“那可不是我的扈從,隻是一起行俠仗義的朋友而已。我跟他們說明是要來洛陽學習軍伍知識,他們都不感興趣,就隻能是我自己來了。”


    程允點了點頭,看向於禁,“文則兄對以後有什麽想法?”


    於禁沉吟,“我們剛到洛陽的時候打聽你,聽聞了一些不好的傳聞,不知你如今和宦官們的關係是...”


    程允看了一眼程昱,程昱眯眼喝茶似乎沒有怎麽關注,但程允一下子感覺出是程昱想問,於禁幫他問了而已。


    “俗語說得好,有了洞穴才會有風進來。”程允大方承認,雖然現在這些人的觀念是跟著閹黨的都是壞人,但隨著時間流逝,事情發展,總能扭轉他們的看法,就像徐榮徐庶一般。“我與將作大監畢嵐畢公、小黃門蹇碩蹇公交好,我負責讓他們發財,他們負責幫我和我的人升官。”


    於禁拍桌而起,“道不同不相與謀,我於文則不與閹黨為伍。”


    樂進也拍桌而起,“在大是大非麵前,我要做出自己的選擇。我覺得我不能和你們沆瀣一氣,告辭。”


    程允瞟了一眼程昱,程昱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好像事不關己一樣,緊接著於禁和樂進也看程昱,見他沒有絲毫動作,也沒有表示,一時間有些尷尬。


    程允見二人眼巴巴的看著程昱,怪滑稽的,幫他們一個小忙,“仲德先生為何一言不發?”


    程昱睜開眼睛,“說什麽?人才我帶來了,能不能降服就要看你自己了,你讓我說什麽,我不說。”


    於禁二人愕然,怎麽這個迴複有點驢唇不對馬嘴呢?我們這兒要讓你表態他依附宦官這件事,你卻在這兒以為他在招攬人才?


    程允哈哈大笑,“仲德先生不在意我依附宦官?”


    程昱搖了搖頭,“八年前的賭,我願賭服輸。所以我來投奔你。至少到現在為止,你身上還沒有什麽我不太滿意的地方,所以我肯定是不著急走的。”


    於禁有些進退不得,程昱再次開口,“這兩位壯士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將之材,你不趕緊實話實說,人走了可別怪我沒幫你挽留。”


    程允於是接過話來,“在你們看來什麽是閹黨?遭受肉刑後的殘缺之士都是閹黨嗎?比如司馬史公?還是說針對某些人呢?”


    “最後你們會發現,宮中的侍者是必須要有的,所以太監不等於宦官不等於閹黨。”程允抿了口茶,“你們隻是對那些驕橫跋扈魚肉百姓的宦官、擾亂朝政禍及天下的宦官有意見罷了。”


    樂進大聲質問,“那畢嵐,貪得無厭,製作各種勞民傷財的奇技淫巧,專門討皇帝開心;蹇碩也是胃口極大,一般的賄賂都看不上,還操控著洛陽半數以上的軍事!”


    程允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呢?畢嵐貪得無厭,卻不搜刮民脂民膏,也從不縱容手下擾民。討皇帝開心,那說明他是寵臣,太監嘛,不討皇帝開心就什麽都沒有了。”


    “蹇碩胃口極大,一般賄賂看不上,是因為他隻針對世家,對民眾幾乎秋毫無犯,至於操控洛軍事,以皇帝來說,洛陽就是家,宦官是家奴,我們是外人,外人再能耐,有家奴值得寵信嗎?所以軍事交給太監,沒什麽不正常。”


    程允轉移話題,“你看那張讓趙忠,權傾朝野,我若巴結這二位,現在又豈會是僅僅一個守宮令?早就成為秩比千石的九卿副手了。為什麽不巴結他們呢?因為他們才是禍害啊,總有一天我們要除掉的人。”


    於禁樂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程允笑了笑,“二位壯士遠來跋涉,肯定也乏了,不如先休息休息,等晚宴我們再討論這些事情。”


    見二人跟著管家離去,程昱開口,“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這強詞奪理的能力沒見下滑啊?”


    “知我者仲德先生也!”程允哈哈大笑,“我也沒辦法啊,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出來,總要去麵對的嘛,現在還不是詳細解釋的時候,隻能搪塞過去了。”


    程昱點頭,“依我看,你是在與時間賽跑,不知道你急什麽,你今年才十三歲,你父親也正值壯年,盧中郎雖年暮矣,也就五十多吧?”


    程允眼中閃過一抹愁緒,“其實我本想庸碌一生,做幾樁生意,小富即安,平平淡淡過一生。”


    “可惜天不遂人願,黨錮之禍牽連甚廣,波及老師,我答應老師照顧這大漢,就不能隨便違背誓言。尤其是老師被鮮卑狗害了,我要這大漢重新強起來,滅了這鮮卑狗!”


    “何其難矣!”程允大唿,“我相信您看得出來,現在的大漢,從根到葉都壞透了,無論是地裏的螻蛄,地麵的蝗蟲,樹幹的毛蟲,樹葉的蚜蟲,蠢蠢欲動。”


    程允收斂了下情緒,“不知仲德先生能夠教教我怎麽做嗎?”


    程昱沉思,“大漢雖年邁,百足之蟲,至死不僵,不如一個一個,將這些蟲子殺死?讓老樹煥發新機。”


    程允搖了搖頭,“一來耗時極長,我連有生之年做到這件事情都沒有什麽把握;二來舊蟲易去,新蠡難除,循環往複,沒有意義。”


    程允嬉笑,“仲德先生,此處沒有第三個人,您直接說出您心中所想,也沒有人說咱們大不敬啊。”


    程昱眼睛一眯,“還是文應想代漢自立?不,你是要奉天子以令不臣,手中掌握生殺大權,直至把新的土壤和種子培育起來,另立新漢,將老樹和蟲子一並燒死,延長漢統。”


    程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種子是不可能的,總有人會質疑種子的來曆問題,直接放枝條進行扡插就好了。這是一種種樹種花的技巧,仲德先生可以了解一下。”


    程昱點點頭,“聽聞皇帝現在已經有兩個皇子了?”


    程允嗯了一聲,“現在說這些的確還有些早,兩個皇子就讓他們先安穩成長吧,沒必要插手他們的生活。等他們開始接受教育,盡量攛掇楊彪袁逢等人去當太子太傅就好了。”


    程昱揶揄他,“怎麽不想自己做這個太子太傅?”


    程允一口老血噴出來,“我倒是想,但別一見麵被當成書童,那就太尷尬了。年齡是劣勢也是優勢,用好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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