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夫人卻憂鬱的笑,要殷梓迴去,珍惜和澤峻僅存的相遇,別管這檔事。「自然有人接手,你們吃的苦也夠多了。」


    「你怎麽說?」殷梓問著澤峻。


    「大幹一場。」他笑著迴視殷梓,「不然怎麽對得起司徒?為了這玉簡,丟了一條小命。」


    殷梓也笑。當末日就在眼前,所有的迷惘和疑惑都消失殆盡。既然一切都將到盡頭,似乎也無須考慮了。


    這反而讓她的心緒非常澄澈,像是無雲的長空。


    「好啊,」她說,「那就大幹一場吧。」


    他們著手研究玉簡。雖然司徒已經翻譯出大部分,甚至破壞了禁製。但關於還原天柱的部分卻有一小部分還是艱澀難解。


    這是神的文字,應該是王母玄的親筆。但他們還是靠著許多注釋解讀出來,這是將近一年多的成果。


    從冥界歸來至今,已經兩年了。當他們能夠解讀,一直幫助著他們的注釋突然解構,幻化成燦爛的地圖,標示著「封印物」的地點,然後消失無蹤。


    要還原天柱就需要一個「封印物」,像是王母手中的滅日刀。但他們手裏不會有滅日刀,注釋卻提醒他們有個取代用的「封印物」。


    這些注釋應該是帝嚳的手澤。他們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這是唯一的線索。」殷梓說。


    「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澤峻站起來。


    「我也知道。」殷梓的眼神變得遙遠,「這是昆侖,天界在人間最大的通道之一。」


    他們用最平常的方法去了昆侖。就像凡人般,搭飛機、鐵路、公交車。將來要麵對的是什麽,誰也不知道,能夠保留一點實力就算一點。


    等他們長途跋涉到了昆侖山附近,知道真正的昆侖還很遙遠。人類的眼睛和科技都容易欺瞞,何況是古老神族奠基的龐大結界。


    已經得迴不少微塵的殷梓,無須倚賴澤峻的神力,可以自行反轉結界,帶領澤峻進入了。一來她的力量恢複得很快,二來…這原本就是她的第二故鄉。


    進入昆侖,滿目瘡痍。開明的遺體依舊矗立在入口,成為巨大的岩石,和昆侖的地脈連成一氣。


    這裏,曾經有過一場大戰。不知道是王母的惱怒還是開明的怨氣,使得廣大的昆侖依舊是廢墟一片,寸草不生。使得遠處碧翠的青要之山顯得孤零零的。


    「那是降霜女神的轄區。」殷梓指著,「天帝的下都,青要之山。」


    「我知道。」澤峻凝視著,「她不見外人的。」


    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看見前生的遺體,前生的風景。明明就在眼前,卻缺乏實感。難以言喻的惆悵。


    但這惆悵沒有多久,在他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什麽之前,已經驟然妖化,拉著殷梓飛起。


    幸好他飛得快,不然巨劍已經砍進焦土中,接近一人深。身穿燦爛金甲,頭盔下是張俊美無儔的臉孔,亢奮得幾乎難以壓抑。


    「…帝嚳?」澤峻輕唿。


    但這金甲神人卻不迴答,反手劈下第二劍。這石破天驚的第二劍,讓殷梓的防禦珠雨擋住了,妖化後的澤峻和飛劍齊齊攻去,卻讓金甲神人迴劍卸去所有的攻勢,踉蹌的倒退好幾步才穩住腳。


    瞥見他身後無影,殷梓凜然起來。這是帝嚳的幻影。他神通至此,即使是幻影也如此了得?


    澤峻也嚇到了。他和附身羅煞的帝嚳交手過,一直深恨自己沒有認真修煉,以致於落敗,看著帝嚳血洗天使公寓。然此時他氣海已開,雖然還不能純熟運用,也已非昔日。


    但幾乎擋不住帝嚳幻影的一劍。


    他畢竟是天孫,曾經代天帝攝政,大戰時武功顯赫一時,魔族與他方天界聯軍望風而逃的武勇天神。


    能退麽?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和殷梓相視一眼,殷梓絞擰發刃,他則匯集飛劍為一,勉強接下一招。


    帝嚳幻影既無使術,也無花招,就是明明白白的以劍相邀。但他的劍招卻挾帶著氣勢萬鈞的狂風,合殷梓澤峻之力必須使盡丹田之氣,才能不被劍氣砍倒。


    僅僅是力量而已。殷梓心驚起來。非常純粹的力量,但卻這樣的可怕。若要拚力量,她和澤峻加起來也拚不過,最後隻會力盡而死。


    澤峻也明白,卻被激發了豪氣。他忘記了對帝嚳的恨和猶豫,也忘記了他的目的。隻是單純的想知道,他有沒有辦法辦到。這讓他生澀的運轉氣海,試圖扛下帝嚳的巨劍。


    殷梓瞥了他一眼,苦笑著搖頭,她催動防護珠雨,卻感到異常滯怠,逼得她得轉動不成熟的元嬰,才能使出差強人意的防護。


    我們身在一個巧妙的禁製中。殷梓暗叫不好。她的珠雨是飛頭蠻獨傳的,借助水氣和生氣所組成。但這昆侖廢墟的禁製幾乎將水氣和生氣都隔絕,她得費更大的力氣才能啟動。


    這是場慘烈的戰鬥。他們兩人一直居於劣勢,後來是殷梓專注於防護,澤峻專注於攻擊,以盾和矛攻防合一的狀態才勉強擊退帝嚳的幻影。


    他們已經幾乎站不起來了。互相扶持著,這時候,恐懼和慶幸才湧上來。但安心沒有多久,背後傳來森冷的笑。


    幾乎是絕望的迴眸,幻影重新凝聚,帝嚳的神情顯得有些詭異,眼中布滿血絲。他伸手,由天而降的雷如龍如蛇,挾帶著令人疼痛的靜電和細微雷珠奔騰而來。


    「止!」殷梓嬌叱,合掌擋住雷蛇攻勢,卻被強大壓力往後狂刮,在地上落下極深的兩道足印,澤峻趁機斬向雷蛇,卻被雷霆閃電流竄全身,幾乎停了心髒。


    「…別小看我,我可不隻是人類啊!」猛然催勁,他斬斷雷蛇,全身毛發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永無止境的戰爭。打倒了帝嚳幻影,未久又生出更強更恐怖瘋狂的幻影。他們必須使盡全力才能抵抗。


    但漸漸的,殷梓覺得有些不對。在第四次的幻影砍斷了澤峻的手臂時,殷梓搶救不及,幻影卻沒有趁機砍下澤峻的頭顱。


    像是戲耍老鼠的貓…或者是訓練課程。


    雖然也感到荒謬,但她卻直覺的覺得應該是後者。


    她冷靜下來,持咒喚出小封陣,將澤峻拖了進去。


    澤峻幾乎是馬上倒下,隻能大口喘氣。殷梓審視著他的傷口,非常幹淨利落,隻剩下一點點皮連著。飛劍也幾乎力盡,黯淡無光。


    但這樣生死一線間的戰鬥,卻讓澤峻豐沛的氣海更圓熟融合。她沒有說破,隻是幫澤峻療傷,縫合骨骼和肌肉,然後坐下來冥想運功。


    望著她泰然自若的絕美臉龐,痛得要死的澤峻反而笑了起來。


    真的是越玩越大了。第一次他們逃到小封陣,是因為帝嚳門生羅煞。這次,則是對峙帝嚳幻影,敗德殘忍的天孫。即使隻是影子,他也差點沒了一隻手臂。


    將來,他們還要上天挑釁,挑戰真正的本體。不知道會不會連腦袋都玩完了。


    哼。要玩就玩大一點。所以不能在這裏玩完了自己的命。他要和殷梓,一起活下去,一起麵對他們的最後。


    擔憂害怕有什麽用處呢?那完全不會讓事情變好。去做吧,像現在這樣。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殷梓睜開眼睛,看到澤峻的注視,微微一笑,「不養養神?不然試著運氣療傷也好,看著我做什麽?」


    「這比運氣療傷養神什麽的都重要。」他卷著殷梓垂下的長發,「我在想,該怎麽求婚適當點。」


    她緩緩的睜大眼睛,這個泰然自若的大妖居然淡淡的紅了臉。


    「我想不出很羅梓蒂克的求婚詞欸。」齜牙咧嘴的坐起來,乖乖,斷臂的痛還真要命,「而且我痛成這樣,大腦都成了糨糊了。跳過浪漫好了,小梓,我們若活著走出昆侖,就結婚吧。」


    她將頭轉開,沉默了很久,才很小聲的說了一聲「嗯」。


    還以為我會樂得大叫大跳翻跟鬥,結果…結果沒有。澤峻想。


    他隻是用一隻手臂摟住殷梓,一麵哎唷,一麵將額貼在殷梓的太陽穴。而他那淡漠冷靜的大妖師傅,輕輕的轉過頭,和他對著額,有些羞怯的迴抱他。


    「這下子,」澤峻喃喃著,「就算世尊親臨,也非抱歉的把他請迴去不可,何況是天孫大人呢?」


    殷梓噗嗤的笑出聲音,輕輕的拍了他一下。就在這個時候,小封陣開始龜裂、崩潰。


    真是心急。但有什麽可以心急的呢?殷梓收斂心神,「行了麽?」


    雖然極痛,但澤峻已經可以轉動手腕了,「行了。」


    他們一起殺了出去,再度與帝嚳幻影對峙。這已經是第五次的幻影了,麵容越發猙獰,慘白俊美的臉龐露出細小尖銳的虎牙,瞳孔縮小到隻剩下一點點黑,外圍是銀白的瘋狂。


    已經不再純粹是力量,加入術法和防護,禁與咒。


    很厲害,真的。殷梓驚歎。即使隻是幻影,但攻防完美,體術兼備,幾乎無機可乘。由幻影推想本體,帝嚳本人恐怕比此厲害千百倍。


    而且應變敏捷,麵對他們二人,依舊可以快速的響應,不至於被虛招騙倒。


    即使是殷梓最全盛的時候,麵對第五幻影可能還可以勉強平手,若麵對帝嚳本人…大約走不出十招。


    再從他的注釋和文雅有條理的記述來看,不是隻有武力,他還頗有才智、術法精妙。這倒讓她為難起來,不知從何下手。


    但是,他曾經讓管理者舒祈「邀請」去做客。那是不是…舒祈的法術可以克製他?萬物相生相克,再厲害也是有克星的,這有可能。


    但,管理者舒祈用的是哪種法術?這倒是誰也不知道,真真難倒這個博學型的大妖了。


    舒祈的力量,是來自都城。不受創世者所造的都城魔性天女。這更好笑了,距離最近的是黃沙彌漫的古都,尚在百裏之外。而且不見得願意理她這個陌生大妖。


    第五幻影的攻勢越來越緊,她的防護珠雨破碎紛飛如蝶,已經撐不住了。眼見就要讓巨劍劈成兩半,而幻影眼中不見任何悲憫遲疑,劍氣已經劃破殷梓的額頭了…


    保持大部分人身的澤峻卻伸爪抓住巨劍,露出獠牙怒吼。被強烈劍氣所傷得手掌鮮血淋漓,點點滴滴落入土裏。


    「我明白了。」沉默至今的幻影開了口,「原來要這樣。」


    他踏足,引起強烈地震,震波將澤峻和殷梓都震開,行雲流水般劈向殷梓。劇烈的破空聲和劍氣,翻湧土地,擊碎土壤,直向殷梓而來。


    他不會饒我活的。殷梓恍然。他真正要教的是澤峻,為了要教會他什麽,不會容我活的。


    電光雷火間,她下意識的執起祭禮。這是古老到接近失傳的人類法術,祭祀都城的祭禮。


    當然,她若死了的確可以激發澤峻最大的潛能。但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放澤峻一個人,然後陷入比死還痛苦的孤寂中。


    我答應嫁給他,而且準備同生共死了。


    她決心力拚到底。但遙遠的古都沉默如死,一點迴應也沒有…


    然而,她擋住了這恐怖的致命一擊。正如她所料,能夠克製帝嚳的唯有不受創世者影響的都城魔性天女。但迴應她的,卻是深在她靈魂微塵中的新世界。


    那個讓他們借道,從冥界歸來人間,由一個亡靈的夢所存在的新世界,已經有了都市。


    新世界的第一個都市,不但誕生了魔性天女,也迴應了她的祭禮。


    她的頭發被暴烈劍氣與狂風刮得獵獵作響,臉孔生疼,卻穩穩的接下這一招。幻影首次露出瘋狂以外的情緒,詫異的看著她。


    就是這一秒的停頓,讓澤峻將他撞開,他一膝跪地。他眼中迷惘更深,卻湧出笑意。


    殷梓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奔流,不斷的從體內流出。澤峻的妖化也在消退,原本幹枯的大地,連岩石都為之粉碎。


    帝嚳可以操縱力流?殷梓變色。大地哀鳴,以幻影為中心,開始隆隆的往下陷。


    幻影應該是禁製的一部份,一定有咒物或陣眼。殷梓飛快的掃了一眼,發現有處山石不為所動,甚至還有幾株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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