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春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而且臉上的表情還格外地堅定,姿態如此強硬,讓在場的街坊都表現得有些驚訝。


    他們雖然跟連春這個孩子談不上多熟悉,不過好歹都是看著長大的,所以對於小姑娘的脾氣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說實在的,連三妹的話雖然頗有些強詞奪理,但他們並不看好連春能夠守得住──


    尤其,連家本來就是一本糊塗帳。當初陳家去連家談買人的時候,具體的過程也沒有人清楚。更何況女娃娃的買賣在他們這種鄉下地方太過常見了......


    所以具體為什麽陳家最後領走的人是連春?


    大家也就隻能私下猜測,是連三妹有些問題。


    “......你說什麽?!”比所有人都更為驚訝的,自然是連三妹這個當事人。


    她可要比所有人都還要了解連春太多了!


    說到底,這個小姑娘懦弱又沒有主見,平常連錢氏都能夠對她唿喝的。結果現在呢?都說女人家人之後都會變了一個模樣,連春這個小娼?婦,還真無愧於這個說法!


    瞧瞧這才嫁過來多久呢?不但穿新衣、吃香喝辣、還勾搭上程家的人……也不曉得那身段有多軟,讓這麽多人對她死心塌地的!


    “我說,這錢,不管是借還是給,我都不會出。”樓寧看著她一臉期盼自己改口的模樣,也並沒有太多遲疑,就再一次強調地說,“叔伯嬸娘今天都在這兒,我也不介意再說一次。”


    “我連春是被連元畫押賣給陳家當幹女兒,在裏正大叔漢族老、以及母親的的見證之下,正式跟馬家馬良成親的。”


    “也就是說,連三妹說我搶她的姻緣,或是壞了她的好事,這都是不存在的。”


    樓寧說的並沒有錯。


    裏正跟馬家的張氏親自坐的堂,簽過書約,也送到官府去做的登錄。所以連春本人嫁到馬家那可是堂堂正正,受到大月國的律法保護。


    連三妹前麵扯這麽多,不過是有口無據。更何況從鐵證來看,對跟錯都該是由連春說的算數才對。


    她可沒有那個立場跟資格說三道四。


    “那麽大家也可以評評理,這錢,我到底該出還不該出?”


    錢三娘沒想到連春這嘴皮子也厲害,居然三兩下地就拿捏住連三妹。聞言頓時大聲地嚷開來,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


    “當然是不用了!尤其馬家的好日子還是你幫著帶來的,連三妹說什麽也不該反過來搶自家姐妹的‘好姻緣’才對!”


    連三妹被他們兩個的話給氣得仰倒。


    “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了!”她就像得了間歇性失憶症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起來,“大家快來看!他們兩個人合起來欺負我一個!我不過就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打算求個前程......”


    其他人雖然覺得連三妹這樣變臉太過無賴,可又想到吳老漢,對比著連春現在家裏雖然沒男人,但好歹頓頓都有肉吃,跟其他馬家人也都處得頗為不錯......


    “要不,你要是有餘力的話,就勻個幾兩銀子?”終於,有人狠不下心,猶猶豫豫地朝連春開口。


    “是啊,馬家好歹這幾場事情,也收了不少彩禮跟捐助的吧?”一個人開口之後,其他人接著說話也就順理成章。


    “現在你們不是賺錢了嗎?就當作是幫幫你姊姊,人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樓寧聽到這些人這麽說也不生氣。人的話,畢竟慷他人之慨還是很簡單的。上下嘴皮子一碰,不用成本,還能夠把黑的說成白的,活人說成死人。


    成就感高,效果超群,他們又有什麽不能說的?


    “這錢我是不能給的。”樓寧涼涼地看了那幾個跳出來說最多的人一眼,接著雙手環胸,看向眼上表情得意又僵硬的人,搖搖頭,“先不說這是母親給幾個孩子攢的最後的禮錢......就說母親生養馬良一場,我們兩個人的彩禮錢,要花,也應該花在馬家人身上。”


    言下之意,你連三妹算老幾?既不是馬家人,更不是陳家人。聘金彩禮都沒有你的份,你現在過來討要,比乞丐還要不如!


    “哈哈哈!說得不錯!”錢三娘聽得連連拍手叫好,現在對連春那可是越來越欣賞了,“你如果真的拿了這筆錢,才叫做燙手!叫折壽!”


    大家仔細地一想,可不是嗎?


    這連三妹跟連春雖然確實是有血緣關係,但是嚴格說起來,連家幾兩銀子把連春賣了,據說還是連元照著連春從小到打都花了家裏多少翻倍要的。


    既然這樣,連春的確已經沒有欠連家。如此一來,連三妹要跟連春也錢,確實是完全不合理的。


    “嗚嗚嗚嗚......”連三妹可說不過這麽多一下子忽然轉變立場的人,尤其她雖然可以不要臉,卻也仍然是個姑娘家,當然沒有辦法承受得住這麽大似地嘲笑。


    她是摀著臉跑開了,其他人瞧著時間又到得做飯不得不散去。


    可錢三娘臉上的表情卻很嚴肅,


    “連三妹這點跟連元一模一樣,雖然幾次都沒有得手。但是看著你們家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好那是事實,所以最起碼這兩天內,她絕對還會動手的。”


    癩漢的思想你永遠也猜不出來。


    尤其是這類從來不會檢討自己的人。


    “您別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這邊會想辦法做好準備的。”樓寧感激於錢三娘的好心,不過對方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總不可能次次都麻煩她,“更何況這種事情不解決,以後可還有其他人會來的。”


    他們總要學會自己麵對。


    “你別管了,最不濟還有我。”程白倒是知道連春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溫和,實際上最是銳利不過。於是一把拉過妻子,對連春做出保證,“以後如果有什麽自己辦不了的事情,我跟楊掌櫃的都可以幫忙。”


    說完,天色也確實不早。明天地裏的活兒也多,更有連春要給楊湖的東西也放著程家,都等著要收拾。


    於是大家各自散開,不再二話。


    夜半,連三妹睜著被打得腫脹的眼睛,表情相當猙獰而憤恨地悄悄摸出連家的門,一路朝著地裏貓著步伐走去。


    “你這個油鹽不進的小娼?婦......我看你沒有田可以種、這田被我毀個一幹二淨的時候,到底該怎麽辦!”


    借著月色,各家的地裏模樣完全能看得相當清楚。


    連三妹來到一處格外齊整的地裏,恨恨地赤著腳下地,對著地裏的莊嫁就是順手一拔──


    ‘唰啦’一聲,那嫩綠的稻苗,就被狠狠地甩出個弧度,蔫搭搭地橫屍在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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