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馮沅和熏芳又坐下長敘短談了起來,正要走,卻又說到了要在前麵蓋新園子的事,他倆又來了勁頭,四個人拉著手到了後麵慢慢地說了起來。


    卻說小輝得了新名兒,就要出門去派出所改名,馮沅等人不理他支吾了一聲就由他去了。他跑到門口,隻見筱煙也跟著過來了,他笑道:“怎麽了?要走一會兒都舍不得?”


    筱煙打了他一下,說:“東西都有嗎?空著兩手去改名兒,人家還當你是神經病給你抓起來呢!”


    小輝一聽笑了出來,說:“都在家呢!我這一道兒就去取,一會兒就迴來,咱們再接著看書。”


    筱煙點了點頭,又說:“到底想好了要用哪個沒有?”


    小輝想了想,笑道:“你更喜歡哪一個?”


    筱煙忖度了一下,說道:“還是竹溪吧!”


    小輝笑著答應了,騎上車緩緩而去。


    遙遙地把他送走,筱煙心裏總是不安泰,就怕他一出門就遇事故,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搖了搖頭,進屋去了。


    小輝出了門,轉過彎,一路往南,上了茨淮大橋,隻聽滿江的水聲嘩嘩啦啦,迎麵吹來的風清清涼涼,不禁長舒一口氣,又飽吸了幾口。一道兒去了家,拿上戶口本子,身份證,去了派出所,到那一看,隻見滿屋人頭攢動,他不禁疑惑起來:“這剛過飯頭,就這麽多人過來辦事?派出所現在也這麽忙的嗎?”


    走近一看,隱隱約約看到個熟人的身影,擠到前麵一瞧,發現原來是小學的同學,姓王,小名叫小寶的,旁邊一個黝黑留著濃密八不八字胡須的想來就是他爸爸了,他一時更加好奇,也不動彈,隻細聽他們談話。


    一個戴眼鏡的民警坐在桌子邊上,一手執筆,一手附在紙案上,說道:“這個東西要等我們上交到上麵,再做一番審核才能得結果,要不呢,你們就還收著,等過幾天,省裏的專家過來了你們再找他們鑒定,到時候再決定是交給國家,還是怎麽說,那就都隨你們的。”


    王叔立馬接上說:“一定交給國家!我們家幾輩沒有這樣藏東藏西的人,前幾天剛在院裏發現的,是這小子從俺家那倉庫裏麵掏出來的,我也記不清是啥時候放到裏麵的,一看,覺著這東西不像假的,所以趕忙過來交給你們,我們也不指望用它發個橫財,隻求交給國家做點貢獻,我們也心安理得!”


    眾人聽聞皆不禁唏噓讚歎了起來,小輝也忍不住暗暗讚歎,又左右去瞧,隻見椅子邊上倚著一根圓圓的長棍狀物體,大約一尺多些,上麵凸刻著遊龍蟠蛇,金耀生輝,遠遠隻看見冒出來的一角,心裏卻已驚異不已,他立時又疑惑起來:“怎麽最近老是看見這些文物一樣的東西?前些個聽媽說小毛的那把劍也就是奇怪了,他老爸平時也不耍劍練舞要那麽把劍幹嘛?難道是他什麽姥爺爺爺是個練過劍舞的,所以買的?在筱煙家見到的那個木箱子,上麵的鐫刻的東西也足夠逼真的了,這會兒看到這東西比那個還真!真不明白怎麽偏都在他們家,運氣好運氣背都有這些個好玩的東西,偏我們家沒有!”


    忽打了個激靈,他暗笑道:“也說不定!迴去我得空兒了也好好翻翻我們家,不起定讓我翻出什麽來呢!”


    正想著,另一個留著地中海頭皮的民警笑道:“你們這樣其實是最好的!是我們闞疃鎮所有人的榜樣,隻是,你能不能再詳細想想這東西是個什麽來曆?在哪發現的?”


    王叔推了一下小寶,說:“那估計這小子知道。”


    眾人看向小寶,隻見他濃眉大眼,留著濃濃的劉海,頗為俊俏,但聽小寶說道:“就是在倉庫裏一個箱子裏翻出來的,我以為是買來的棍,怪好看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地中海’說道:“箱子?那裏麵是不是還有其他類似的東西?”


    王叔也開口問他,小寶說:“記不清了,裏麵都是稀泥,我撥弄著玩才發現的這東西,還有沒有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眼鏡’忙起身說道:“那咱們趕緊去你家那倉庫好好看看,說不定還有別的東西!當然了!你們要是同意的話,我們就派幾個人換了便裝跟著你們過去,不需要的話我們也不過去了。”


    王叔笑道:“這有啥的?那地方平時也沒人去,直接開車過去就是了,還換什麽便裝,俺家又不偷人家搶人家的,還怕人講?”


    眾民警哈哈大笑,拉著王叔不停誇讚表揚不在話下,一時唿啦啦人都走了,小寶也沒看見小輝,隨著他爸一道兒迴家去了,小輝迴頭一看,隻見屋裏已經沒人了,他才想起自己是來改名的,手裏捏著本子左右瞧著。


    忽而東邊屋裏扭扭地走過來一個女警,抬頭看了一眼小輝,問他是幹什麽的,小輝如實迴答,她就讓他隨著自己去辦理改名手續,前後弄了沒有多久,小輝就出來了。


    他騎上車,忽然想跟著去小寶家附近看看,又擔心人家不讓小孩跟著,自己去了反而礙事,猶猶豫豫,好難抉擇。


    先是騎著車恍恍惚惚地往小寶家去,到了附近,隻聽幾聲或停或歇的警笛,不知為什麽,他一聽到那聲兒心裏就很興奮,迎著聲兒去找,轉過一個房簷,隻見前麵停著兩輛警車,裏麵出來幾人把車一關,連聲兒也不響了。


    他把車紮住,慢慢跟著往前去,過了一個木橋,遠遠隻見前麵空蕩蕩一片草地,紮眼地建著一片紅磚破院,左右草木淩亂,一片蕭索,略略幾陣冷風過來,不禁全身顫抖,牙齒打顛。


    前麵兩個民警已跟著進去了,周圍還有一兩個跟著看熱鬧的鄉裏人,都站在廠房外麵的土丘上瞧著,隻聽見裏麵不時有話音傳來,小輝也不敢進去,蹲了下來,左右亂看。


    大約一杯茶的工夫,隻見裏麵開始有腳步聲出來,沒一會兒,果有人出來了,小輝打眼一瞧,是小寶。小寶出門冷不丁一眼看過去,也瞧見了小輝,忙就上前笑迎,說道:“小輝?你咋也在這兒?”


    小輝笑道:“別叫我小輝了!今兒剛去派出所改的名兒!”


    小寶笑道:“你也去派出所了?改的什麽名兒?”


    小輝說:“竹溪,竹子的竹,小溪的溪,我就是去的時候看見你和王叔在裏麵說話,才跟著過來的。”


    小寶笑道:“哦~是這樣啊,你這名字倒是蠻別致的,是你爸給你起的?”


    小輝說:“不是,是我的一個朋友。”


    小寶笑道:“哦?什麽朋友?能重要到都可以給你取名兒了!這麽厲害?看來不該是男的,應當是個女的吧!你是不是不上學了?南頭中學裏從沒見過你,也沒聽說你在哪班,你不是全鎮第一嗎?怎麽還不見去學校?”


    小輝笑道:“哪是全鎮第一!你真該信這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話!我如今才知道,到處都是厲害的人呢!”


    小寶笑道:“哦?怕不是又是你這個很重要的朋友?”


    小輝頓時羞澀起來,笑道:“你咋能看穿心思似的?對了,你呢?想也在南頭特招班裏吧?”


    小寶嗨了一聲,說:“別提了!什麽破學校,三天兩頭出事故,亂的不行!男的半夜都能跑到女生宿舍裏你說可不可怕?這還不算,上課後麵一排全是他娘的古惑仔!燙著古怪的頭,穿得跟大棚裏跳戲的樣兒,吊兒郎當地翹著個腿,愛聽就聽,不愛聽就走人,老師也不敢管,怕一個不小心又被揍了!前兒那個姓張的不就是?上課說了一個男的幾句,誰知一個不對付兩人就打起來了,那男的迴頭又把姓張的地裏的菜全拔了,你說這算什麽!”


    小輝詫異道:“這還是特招班?”


    小寶盯著他說:“這算是好的了!你可想想那些普通班又有什麽區別,又算不了什麽,請個老師吃頓飯就能混個座位的地方,我現在也不住學校,省得心煩!”


    小輝點頭笑道:“這樣也好!隻去學課就是了,不用當迴事!這倒是和我差不多,我也是每天騎個車子去一個有家教的地方上課,晚上了又迴來。”


    小寶說道:“家教?你怎麽有這麽好運氣?全鎮都不知道誰家請得起家教呢!那得費多少錢!”


    小輝笑道:“別提這個了,不相幹的!哎,說迴來,你這兒怎麽出來了?裏麵怎麽迴事?”


    小寶說道:“哦,他們還在翻箱子呢!其實都被我藏起來了!”


    小輝驚奇道:“什麽東西?說來聽聽!”


    小寶四下裏看了看,隻見好幾個人抱著胳膊在一邊土丘上往這邊瞧著,他就拉著小輝的胳膊不停往前走,小輝也不解其意,隻得任由他拉著到處轉。


    一路往前,到了一個坡上,往右沿著一條不是路的破草路往下驅溜溜地下到了底下,抬頭一看,剛好在一個廟的右牆外麵,小輝笑道:“怎麽跑到這觀音廟裏來了?”


    小寶噓聲,拉著他說:“你可別亂和別人說,你是我玩到大的哥們,咱倆也不外心,我有這心事也須有個人分吐分吐,你要是可以就發個誓來聽聽!”


    小輝一時呆住了,又笑道:“你可真逗!白白地讓我說什麽誓?海枯石爛?還是什麽地久天長?”


    小寶推他笑道:“不是!你隻保證別說出去惹得我麻煩就行了!”


    小輝拍著他笑道:“好好!你隻管說,就賭一賭我們這幾年的交情就是了,我要說出去,下輩子是你的一條狗!行了吧!”


    小寶羞澀地笑道:“好好!你也別怪我!隻是這些東西我不想給國家,好玩的很,收著我們沒事玩玩也好啊,老爸非要給國家,也不知道他怎麽想得!”


    小輝說:“到底什麽東西?你能不能別賣關子了?”


    小寶笑道:“嘿嘿,你聽我說,前兒我就在那倉庫裏發現了幾隻木箱子,上麵又是刻龍又是鑲金的,給我嚇壞了!我打開一瞧,好像是古董!裏麵什麽東西都有!我一個個揀了過去,挑了幾個最好看最好玩的留下來了,昨天一興奮拿了那根金棍出來耍,誰知讓老爸逮個正著!拎著我就打,我怕挨打就把剩下的都告訴他了,這不,他又去了派出所要把東西都上交呢!”


    說完又歎了口氣,說:“可惜我那根圓棍!不大不小,不長不短,又有分量,上麵還刻的特別好看,我最喜歡的就是那個呢!現在卻已經被老爸給收走了!”


    小輝聽完不能接上一句,結結巴巴不知道怎麽辦,小寶又看了他一眼,說道:“哈哈,我知道你怕了,沒事,我也不拉你下水,被發現了我隻說是我自個兒藏的就是了。”


    小輝說道:“不是不是,隻是,你這麽做也沒什麽意思啊,那些東西也沒什麽好玩的!”


    小寶迴頭抱著他胳膊說:“要這麽說你可就真沒見過那些東西了!我告訴你!可精致了!摸起來又有質感,活有另一個世界的感覺,要不我怎麽會舍不得交出去呢!”


    說著就拉著小輝又走,小輝知道他已忍不住要帶他去那個藏私的地兒,他心裏直猶豫,因為他不想知道小寶他究竟藏了些什麽,他隻想小寶以後別出事。


    正出神的當兒,小寶拉著他手已走過了北牆根,轉彎往南邊走,他抬頭一看,前麵靠著牆根隱隱有條人走出來的小路,細細窄窄,左邊就是一條小水溝,沒走幾步,已到了廟前的兩扇紅扇木門前,門閂上塗著黃黃兩個巴掌大的圓,頂上墜著一木匾,寫著‘觀音廟’,果然是這裏。


    小輝隻記得以前和小毛玩躲貓貓來過這裏一次,但是那次被小毛耍了,到了這裏再找不著他了。心神亂飛之際,已上了那條小路,他二人貼著牆緩緩而過,幾步過去,又轉了一個牆根,這時往西一望,前麵都是昏樹枯枝,亂椏林立,左邊仍是那條水溝,陰陰潮潮,有些臭氣。


    小輝一句話脫嘴而出:“這什麽地兒啊?還有些臭,你不會就把東西放這兒了?”


    小寶隻顧往前尋著,好一會兒才迴他,說道:“你別急啊,再一會兒就到了。”


    小輝將信將疑,隻見前麵一棵巨大斷槐垂著頭,根在左邊溝沿,樹枝歪倒在前麵路上,小寶抬手將樹枝一支,示意小輝過去,小輝抿了抿嘴,提步過去。


    過去一瞧,隻見前麵叢樹環繞,卻隻當中是片空地,滿地黃青落葉,伴有點點碎碎小瓣黃葉和幾朵撒紅走黃的花,抬頭一看,高高的樹枝漫葉把天空剪得四分五裂,徐徐有幾葉黃青葉子落下,前麵有一棵被橫斬的巨大樹根,上麵年輪蒼黃,下麵略略有些腳印,左右還有幾塊奇異形狀的石頭。


    他不禁哇了一聲,笑道:“原來有這麽個巧處!怪不得你拐彎抹角非要帶我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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