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這迴等你過澳洲了,幫我也辦過去吧!”見姐姐有些吃驚,卓珊補充道,“可以辦離婚。”


    “泉子能讓嗎?”


    卓珊淡淡地迴道,“能讓。”


    “就怕你去了吃不了那個苦。剛一去的時候,真太苦了,給新建好房子做外牆清潔,整個腦袋必須用毛巾包住,外麵再罩一層沙巾,嚴嚴實實像個怪物,幹不到十分鍾,這眼毛全是白的。澳洲的夏天基本上是四十多度的天氣,身上都和泥,皮膚得漚上十一、二個小時,那酸臭味啊,自己聞了都不好意!”


    “看有沒有逼到份兒上唄,我現在明白了,苦也比窮好!反正年輕,吃點苦也不算啥,等老了,想吃苦都沒機會了。”


    卓玲知道,卓珊雖然這麽說,但她是一點苦也吃不得的,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長又最漂亮,人見人愛,所以卓珊從小說嬌氣,好逸惡勞,到現在,孩子已經八歲了,卻連飯都不會做。


    “看你倆的樣子,不是挺好嗎?”


    “就那麽迴事吧,隻能說還行。一個窮字把所有的好都趕跑了。”


    “要是有感情,別輕易分開,還是在國內找個事情做。你家的小倉買店平時誰經營?”


    “泉子和我公公婆婆。”卓珊的話裏透著些不滿。


    楊縣糖廠在幾年前破產了,泉子下崗後,利用自家住一樓的優勢開起了倉買,賺了些錢。卓玲非要買一樓也是受了泉子家的啟發。從前年開始,泉子家周圍又出現不少小超市,分流走不少顧客,生意越來越差。


    “一個小倉買用不著好幾個人看著,泉子不會找點別的活兒幹?”話一出口,卓玲就後悔了,怕卓珊誤會她有掏錢的意思。


    卓珊趕緊接茬兒,“這不,也正想著幹點別的嘛!姐,我想借點錢。”


    果然。


    “你們想做什麽?”


    “泉子想開出租車,他家親戚能幫著上牌。”


    “在家那邊開?那麽點個地方,滿街都是出租車,能掙著錢嘛?”


    “反正是比開小賣店強多了。三姐夫他哥幹三四年出租車了,刨除費用,平均一年也能掙兩萬。”


    “得多少錢?”


    “連車帶照得六萬吧。”


    卓玲嚇了一大跳,“這得多長時間才能掙迴本兒來?”


    “這裏麵有抵押金,不幹可以退迴來。”卓珊解釋。


    卓玲先下手為強,咬咬牙說,“我這兒可以借給你三萬。”


    “三萬呀?”卓珊顯然對這個數字不滿意,為難地,“我和泉子隻能借到一萬塊錢,我倆手裏是一分錢存款也沒有……”


    卓玲心想,你們一年才掙兩萬,張嘴就借四、五萬,以後拿什麽還啊?說是借,什麽年月還,還不還,都是未知數。以泉子的脾氣和黑嘴,半來往迴要這筆錢將是個大麻煩。


    “卓珊,跟你說實話,我現在要辦假結婚,給對方的費用就是五萬澳幣,相當於三十萬人民幣,這還不抱括人家來往中國的費用。我現在的錢隻夠交一半的,另一半得去了澳洲以後邊掙邊還。我在澳洲才五年多,你想想,買完這個房子和老家的房子,我還能剩多少錢?泉子不能跟親戚朋友借點嗎?”


    泉子平時吹起牛來,好像整個楊縣的富豪顯貴都跟他沾親帶故。


    卓珊顯然非常失望,表情馬上變得不自然。她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


    “唉,現在求人多難啊!我們沒權沒勢的,也不認識有錢人,就是認識了, 人家還怕還不起呢!錢湊不夠那就繼續讓他開小賣店吧,誰讓自己沒能耐來著, 活該他!”


    卓玲覺得妹妹有些過份,似乎丈夫開不上出租全是姐姐的錯。幫助父母及兩個妹妹脫貧一直是卓玲的計劃之一,可因為過早地被譴送迴國,履行這個計劃必然要打些折扣。卓玲想自己得咬住底線,自己去上澳洲還好,如果去不上,總要去投資做點什麽,再多的錢也禁不起坐吃山空。


    “唉,我們姐仨這丈夫找的,沒一個能提得起來的!”卓玲感歎地說。


    誰敢不承認命?別說人,花也有命的。添到錦上的花和插到牛糞上的花,同樣的豔,可因落點不同,命運就天與壤了。


    “這日子我真過夠夠的了,沒盼頭。”卓珊的話淹沒在黑夜中。


    當年,泉子是這個小縣城裏數一數二的帥小夥,全家都是糖廠職工。那時的糖廠是全縣的支柱產業,效益好,職工待遇高,姑娘們都以嫁給糖廠職工為榮。泉子是獨生子,眼框高,對象相了能有一個加強連,即使美貌如花的卓珊也是靠死纏爛打尋死覓活等手段同才領到證。隨著糖廠倒閉,卓珊婆家的人全成了下崗職工,泉子也過早成為一個大腹便便頭頂地中海的中年漢子。卓珊盼望的好日子隻能在丈夫吹的牛逼裏找到影兒。


    卓珊跟泉子是有感情的,公婆和兩個大姑姐也皆盡全力地在幫他們。她的日子主要是沒奔頭兒,丈夫的能力更多體現在酒桌上,而她自己年紀輕輕地就當全職太太,一點工作技能沒有,隻能幫婆婆賣賣貨。


    第二天一早,卓珊又迴心轉意,“姐,那你就給我拿三萬吧。”


    卓玲讓卓珊寫張借條,卓珊顯然沒想到,臉上露出不被信任的委屈與錯愕,但還是寫了。說實話,卓玲沒指望這筆錢能還,但有張借條在,讓他們知道,這錢是她“借”給他們的。而且對泉子也有個威懾作用,以後別一張嘴就傷人。


    吃過早飯後,卓玲姐倆先去銀行兌換了六千澳幣。為防止卓珊帶現金不安全,直接把錢匯到了卡上。卓玲把妹妹送到了長途客運站,替她買好了車票。看著卓珊萎頓、晦暗的麵色,卓玲心中一陣憐惜。


    吃過早飯後,卓玲姐妹倆先去銀行,兌換了六千澳幣。為防卓珊帶現金不安全,卓玲直接把錢匯到了卡上。她把妹妹送到了長途客運站,買好了車票。看著妹妹萎頓、晦暗的麵色,卓玲心中一陣憐惜,有些自責。她終於忍不住地囑咐道, 剩那一萬多塊錢要實在籌不到,你就給我打電話吧。


    迴到家後,卓玲的情緒極度低落。是心慌,以前的老毛病。那時,她怎麽能不慌呢?想要的都沒有:沒錢、沒房、沒戶口、沒退休金、沒前路也沒退路;她有的都是不想要的:窮困、債務和丈夫的疾閏。她以為,若是手裏有幾萬塊錢,心就會穩了。現在,她有錢了,可還是心慌,怕再度淪為窮人。


    去澳洲以後,卓玲成了娘家的中心人物,家裏大小事,都要跟她商量。


    “二姐,咱爸的咳嗽總也不好,醫生問打點進口藥行不行?”“小玲兒啊,你媽的白內障應不應該做手術?”“姐,樂樂想上特長班,你說學點什麽好?”其實,每次他們同她商量事情,她都清楚自己是不可以用否決權的,隻能同意,然後掏錢。“家”字的樣子是四麵伸出的手。為什麽伸向自己的手都是求助的!想起這些,卓玲的心裏有很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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