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答謝泉子和卓珊,卓玲要帶他們到商場選購衣服和化妝品,二人萬般推脫,死活不讓買。卓玲隱隱覺得有點奇怪,這不是他倆的風格,尤其卓珊極愛打扮,怎麽會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泉子迴家了,卓珊卻要留下來,卓玲預感她一定有事情,結合她拒絕買衣服這事,幾乎可以肯定她是要借錢,而且數目不小。卓珊比卓玲小七歲,也可以說是大姐二姐帶大,所以卓玲對她格外疼愛。


    卓珊盯著姐姐,羨慕地:“姐,你現在比我者年輕,雖然黑,但一點褶兒都沒有。抹的什麽護膚品?”


    “我都是亂用,在看見什麽牌子打折狠用什麽。其實,我覺得護膚品的作用不大,注意鍛煉和補水,保持身材,這是最好的護膚品。到了澳洲,我才知道,像我這種膚色和身材的很吃香,鬼佬看不出亞洲人的年紀,他們都以為我才二十多歲呢!每天再累,我都抓緊一切時間跳健美操。”


    她的美是為澳洲而準備的:修長勻稱的身材,乳房堅挺結實,因為每天跳健美操,體力支出大,她的腰身沒一絲贅肉,脖頸挺拔,大腿修長,臀微翹。細長的眼睛,一笑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她的臉讓人一看,就想起陽光、沙灘和海風。卓玲皮膚黑,其實是麥色,成熟的麥子色,鼻翼兩側有星星點點的雀斑。出生時,父母順嘴就叫她煤球子,這個外號一直被人叫到小學畢業,然後被替換成另一個有更大羞辱性的外號:捉螞蟻。因為那時她又黑又瘦,而“捉”是“卓”的同音字。這兩個外號都是叫得時間比較長的,其它被即興賦予的數不勝數。各種外號伴隨她到結婚。俗話說一白遮百醜,反過來說,一黑,就可能把所有美都給遮住了。在上高中以前,卓玲都是穿姐姐的舊衣服,黑加舊還可能摞上幾塊補丁,讓她臉蛋看上去比煤球還髒。她的上唇溝深,人中顯得短,大人人也不避諱地當麵說她將來短命。除了“勤快、會幹活、手腳麻利”外,她沒聽過其它誇獎,卓玲覺得自己的自卑、訥言、靦腆都跟外號、補丁衣服以及過多的容貌歧視有關。上小學時,班上有一個女同學長得更黑,而且還四環素牙,但人家不僅沒外號,還能把男生支得團團轉,舉手投足都被女生們模仿,因為她有漂亮的衣服穿,爸爸是縣委領導。窮人家的孩子外號多,因為父母帶頭叫,煤球子、眯眯眼兒、黑皮、二土豆都是先從他們的嘴裏冒出來的。


    卓玲的青春期是荒蕪的,從來沒有男孩追過她。上高中時,她暗戀過一個男生,隻是暗戀,自覺配不上,沒敢跟任何人說過,怕被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第一次相親,見麵不到三分鍾,男子借口去買煙便一去不返,她在媒人家裏尷尬地空等了四十多分鍾。第二次相親對象就是楊縣糖廠著名病簍子管立強。到澳洲的第一個星期,卓玲就在超市上外麵遇到一個求愛者,是個金發碧眼的帥哥。當時她慌亂極了,雖然聽清楚他誇讚她漂亮,想要她的電話,但她仍然懷疑遇上了移民局的特工,因為她堅信自己不可能美貌到讓男人攔路求愛的程度。卓玲顧不上買東西,一路狂奔到車站。


    利昂對她也是兩眼定情。當時,卓玲在給崔宇家打工,也是他家的房客。利昂曾是崔宇的客戶,後來成為朋友。有一天晚上,他坐在崔宇家客廳閑聊,忽然,一個身材“熱辣”的年輕女子從外麵走進來,她皮膚黝黑,麵頰上有些雀斑,臉蛋小巧,人中非常清晰,上唇翹得像小嬰兒的嘟嘟嘴。她沒說,隻衝利昂笑笑,細長的眼睛彎成一對小月芽兒,一閃,便“像妖精似的”(利昂語)沒影了。遇到卓玲之前,利昂依然是亞洲人審美,他認為美女的首要標準就是皮膚白。所以,看到卓玲的第一眼,印象是“小眯眯眼像日本電視劇裏的阿信,就是太黑,簡直一非洲人,而且還有雀斑,真醜。”當卓玲衝他一笑後,他心動了。中國六十年代以後出生的人口遭遇了四環素,牙齒潔白而整齊的人鳳毛麟角,更何況卓玲的牙齒是更少有的雪白,又特別整齊,bling bling地閃。若皮膚黑再長著一口四環素牙,笑時,那麵孔像一棵缺乏葉綠素的植物,灰沉而枯槁的,沒有亮點。卓玲的美隨著她的笑容噴薄而出,燦爛、純真、明豔,帶著清脆的迴響。她完美的牙齒輝映得到處都是光。利昂的心思就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定住,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上她。他坦誠,那一晚,他想象著她的肉體,“自力更生地打了兩炮”。


    這是卓玲第一次和家人談起利昂,想著遠隔天涯的人,卓玲在妹妹麵前灑下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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