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風雖然在和這老道爭論,但事實上,他不著痕跡地在往道觀外走,看起來就好像是他被趕了出去一樣。觀山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慕長風會這個樣子,等他們出來之後,他不解地問慕長風道:


    “你剛剛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說這個?”


    “他們不是真的道士,這一整個道觀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是偽裝的。”


    “這你都知道了?”


    慕長風說得十分嚴肅,也把觀山說得一臉驚愕,忍不住問了一句。慕長風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的反應而受到什麽影響,繼續對他說道:


    “那些人是真的沒有發現我們,說白了,除了把我們趕出來的那個人,其他的都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你就算上去打他們一頓,他們也不會有反應。我猜,他們被留在這裏,隻是為了掩人耳目,做出來的樣子而已。”


    “那你和那個人吵什麽啊?”


    “得引那些人過來,我想確定一下,他們究竟是不是隻有這一隊的人。”


    “你這小家夥,這幾年真是長大不少啊,心思縝密了好多,出息了。”


    聽完慕長風的解釋,觀山的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種讚許的光。然而慕長風聽到這樣的誇獎,反倒露出了一絲苦笑,對觀山說道:


    “要不是因為這些事情,我也不想變成這樣。我現在隻想帶著徒留和星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其他的什麽都不想做。”


    “誰不想啊,可是總得有人犧牲的。”


    “我沒有推卸責任,我就是突然覺得,其實這世道換了誰都一樣,這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斷絕的,永遠都會有罪惡,所以永遠都需要有人犧牲。既然這樣的話,我們……”


    “別說傻話,你所謂的順從,會引來更多戰爭的,而戰爭就意味著死亡。這種事情,我們幾個都受夠了。”


    觀山搖著頭,眼睛裏那種讚賞的光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深邃的痛苦。


    慕長風知道,他們這幾個人在這十年裏,日子更不好過,壓在他們心裏的心事比他想象中的更多,所以慕長風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而是對觀山說道:


    “我感覺他們應該就是關天任的試驗品,他們失敗了,但是沒有完全失敗,就被關天任關在了這裏。”


    “離你們這麽近你們都沒發現過?”


    “誰會沒事管這些東西啊,而且,我覺得他們應該是最近才送到這裏來的,為的應該是幫助霜白雪對付我們。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夏冬春說過,這些人力氣很大,而且沒有痛感,也不會死,除非把他們的頭砍下來。對付這樣的人,如果我們人少的話,打起架來,會把我們的精力都消耗掉的。”


    觀山在這個時候突然佩服起了慕長風的腦子,他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腦袋,然後開玩笑似地說道:


    “你為什麽能想到這麽多事情?還是年輕好啊,年紀夠用。”


    “沒辦法啊,這不是被逼的,要不是我時間不夠……”


    慕長風還沒有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立刻停了下來。好在觀山並沒有往別的方麵去想,還以為慕長風隻是報仇心切,也根本沒在意。


    “沒有人逼你,已經等了十幾年了,我們幾個也不介意再繼續多等一陣。”


    “早點結束,吃的苦也就跟著少了。好了,山叔,你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咱倆找個機會跟著別人再進去,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慕長風不著痕跡地岔開了話題,緊接著,他將神識展開,然後用符咒幻化了一隻蝴蝶出來,讓它代替他們進去裏麵查看裏麵的情形。


    一切果然如慕長風所說,那些人就隻是按部就班地做著自己的工作,而那個老道,看起來就好像是專門負責查看他們情況的人,趕走慕長風之後,就在觀察他們每一個人的變化。他的修為不敢,所以並沒有發現慕長風做的這些,也就沒有任何反抗的表現,於是慕長風順理成章地從頭看到了尾。


    等他做完這些的時候,已經要到中午了,慕長風想著,這個時候肯定是會有人給司徒留送飯吃的,便帶著觀山又潛了進去。


    因為怕有別人出現,所以這兩個人走得小心翼翼,並且在走到附近的時候便直接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昨天觀山看見的那個人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當中。


    確實如觀山所說,這人一來,便帶來了一股巨大的壓力。慕長風雖然早有準備,卻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強烈的感覺,這不禁讓慕長風有些擔心。


    這一個人倒是好對付,但如果關天任的身邊都是這樣的人,他們要怎麽對付?


    別說是這些人了,光是那些失敗了的試驗品,他們對付起來就很麻煩了。再加上這些人,他們幾個想要報仇,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所以還是需要朝廷的力量啊,可是……那個人真的能答應他的請求嗎?他又該怎麽去說服他呢?


    想到這些,慕長風的心思就有些飄遠了。觀山見了他幾次,他都沒有反應,最後觀山像小時候一樣使勁擰了一下他的耳朵,才把他從自己的世界當中叫了出來。


    疼痛讓慕長風下意識地就想要叫出聲來,好在觀山立刻堵住了他的嘴,才沒暴露他們兩個人的行蹤。之後,兩個人走到了門口,在窗戶上戳破了一個洞,開始觀察起裏麵人的動作。


    不出意料的,那房間裏麵藏著密室,隻不過打開密室的鑰匙在那個人的手上,用完之後就讓他放進了懷中,他們估計一時半會是沒有機會拿到了。


    之後密室的門被關上了,他們兩個人也看不到裏麵的景象,於是他們就退了出來,一起迴到了鐵匠鋪中。


    自從這個地方暴露之後,鐵匠鋪就沒有再開過了,而且為了安全著想,陳九並沒有把結界撤下來。好在他們都知道進出的方法,也不算是麻煩,不然的話,慕長風都想著讓他們到自己那裏去打地鋪了。


    兩個人剛一迴來,慕長風就發現林茂和李振不見了,就隻有陳九一個人。慕長風還以為他們背著他做了什麽事情,結果沒想到陳九告訴他,那兩個人一個被派去教夏冬春暗器,一個被派去教路星河劍術。如果不是因為擔心慕長風他們兩個人會迴這裏來,陳九也就跟著去那裏了。


    慕長風聽完,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之後他們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讓他們幾個搬到慕長風那裏去住,想著這樣怎麽都方便一些。


    於是三個人便去鎮子上買了需要的被子,迴去之後,李振他們去後麵砍了些竹子,簡單湊了幾張床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還有關天任這個人存在,這一個下午的時光,對於他們幾個人來說,實在是愜意又美好。連夏冬春意外地沒和任何人頂嘴,而且還就數她笑得最為開心。這幾乎是慕長風第一次見到夏冬春如此高興,有的時候聽著她的笑,還真就覺得,如果司徒留真的和她在一起了也挺好。


    雖然她脾氣不好,總是大吵大鬧,還有些蠻不講理,但是相比較於那個霜白雪而言,慕長風還是比較喜歡夏冬春這種簡單直爽的性格。而且他始終覺得,司徒留的心思沒有那麽複雜,要是他和這個霜白雪在一起了,那以後肯定是要被算計的。


    那這虧可就吃大了。


    等忙好了一切之後,天都已經黑了,李振幫著他們做好了晚飯。慕長風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李振做的飯菜了,一見李振親自下廚,立刻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屁股後麵,想要給他搭把手,以此來換取多給他做兩個他愛吃的菜的資格。


    能讓慕長風這樣,實在是讓路星河和夏冬春驚訝。原本夏冬春還想嘲笑慕長風來著,結果沒想到李振做的菜實在是好吃到讓她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隻顧著誇李振的手藝。


    酒足飯飽之後,慕長風還主動承擔起了刷碗的任務,直到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之後,幾個人才湊在一起,開始討論起了慕長風兩個人上午的發現。


    “唉,說來說去,其實也沒有什麽很重要的發現啊。”


    姚文聽他們說完之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陳九聽到立刻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說這些喪氣的話。姚文看到之後,有些不服氣地對著陳九吐了吐舌頭,慕長風則是對陳九說道:


    “文叔說得也沒錯,有很多東西都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能夠直接證明,不過到底是有備無患,我想,我得去一趟京城了。”


    陳九一聽到慕長風這樣說,當即就要開罵,好在觀山阻止地及時,才沒有讓他把話說出來。之後觀山便代替陳九對慕長風說道:


    “不行,你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嗎?你去京城,萬一被關天任的人發現了怎麽辦?你別忘了,到了京城,關天任想你死,完全都不用自己動手的。”


    “我知道,不過這也不一定,我……我認識一個人,應該能保護我的。”


    原本他們還沒有多想些什麽,但是慕長風這麽猶猶豫豫地一說完,所有人都對他說的話產生了很大的好奇,一起看向了慕長風。慕長風本來就有些心虛,被他們這樣一看,也就沒有堅持,直接就選擇了和他們坦白。


    “我之前在做任務的時候,認識了……認識了皇帝,我幫他解決了一個案子,然後,他給了我一塊令牌,這牌子比虎符好用,不用什麽合二為一,就能調動……調動皇帝的禁衛軍。”


    慕長風說的這些話,仿佛扔了一顆火藥彈在他們中間一樣,讓他們當場愣住,沒有一個人相信的。不過隻有李振一個人最老實,立刻詢問慕長風道:


    “這麽重要的東西,皇帝給你了?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知道啊,因為當時我都已經打算殺了他了,這樣我爹的仇也就算是報了一半了。不過我當時忍住了,沒辦法,誰讓我爹當年總是教育我要保家衛國呢,我覺得殺了他肯定天下大亂,我就放棄了。好在我放棄了,這小夥子還挺夠意思,說是當年錯殺了我爹,覺得很對不起他,為了補償我,就把這東西給我了。”


    “你小子不會是在這編故事騙我呢吧?”


    即便慕長風把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陳九依然覺得慕長風實在睜著眼睛說瞎話。然而對於陳九的質疑,慕長風並未在意,隻是繼續說道:


    “我之前給一個朋友寄了書信,這兩天他就應該到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不過我讓他來還真就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哎……”


    盡管慕長風已經這樣說了,但是他們這些人還是不太相信,好在他們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再做追究,慕長風也免去了把細節都講清楚的麻煩。


    畢竟他們現在更加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如果慕長風找不到幫手的話,那他們的麻煩可就大了。到時候他們不止要麵對關天任和他手下的軍隊,還有這群不人不妖的東西。就算他們再厲害,也應付不過來這麽多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找不到幫手了,這幾年關天任在位,以前慕將軍的心腹都被替換了下來,唯一剩下的幾個人,現在也都聚集到這裏了,就算以前他們再有本事,現在想調動兵馬,簡直是白日做夢。


    所以仔細想一想,其實現在他們的處境,照之幾年前,反倒是更加糟糕了一點,根本沒有他們一開始來的時候想得那麽樂觀。


    “你們有沒有想過,隻殺掉關天任一個人呢?”


    就在大家陷入思考的時候,姚文突然說了這麽一句。他剛一說完,慕長風就立刻對他說道:


    “我們現在明顯就是被關天任牽著鼻子走,想要脫離開他計劃的這些事情,難度實在是太大了。不過我能破他的局一次,就能破第二次,倒也不用那麽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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