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江離抱著人依舊狠狠摔了下去,好在她及時將人拉住了,隻是,這肩膀怕是摔的不輕。


    “阿軒,阿軒。”江離撐起身子輕輕搖了搖地上的蕭奕軒,也不見反應,心下一緊。


    淡淡的血腥味漸漸在鼻端縈繞,借著月光看清了他左肩上長長的一道傷口,被這麽一摔血頓時湧出來,若不是這樣她竟還未曾察覺!


    看了看四周,盡是些高大的樹木極好隱藏,待在這可不是辦法!難保那批人不會追上來,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才行。


    不再停留架著蕭奕軒往前走,那匹馬卻是早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被雲層遮住的月亮再次現出身影,灑下淡淡月華照出兩人艱難費力的背影。


    借著月光隱隱現出一絲光亮,江離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看了一眼,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運氣不錯,確實是一處隱蔽的山洞,被層層疊疊的藤蔓遮擋著,隻露了幾寸寬的縫隙來,好在江離看見了反射過來的白光,不然,就要錯過了。


    阿軒,你再堅持一下!


    偏頭看了一眼肩上虛弱的人,扶好他抬步向前。


    扶著人進了山洞靠著石壁坐下,自己出去準備找一些藥草木柴,沿路時留意過路邊很順利地就找到了東西迴到了山洞,把洞口用藤蔓封好,又搬了幾塊大石堵在洞口以免將火光泄露出去。


    “阿軒……”試著叫了叫地上的人還是毫無反應,蹲下身抽出匕首在火上反覆掠過,塞了一把藥草進口,小心割開他臂上衣料,露出已經發紫淌著黑紅血液的傷口來。


    江離手一頓,唿吸微微停滯,看著麵前這有些可怖的傷口竟有些不敢下手。


    看來那刀上淬的毒不簡單!也不知這些藥草管不管用?


    江離猛地搖了搖頭,用力握住手中匕首,眼中恢複堅定,利落地下刀將傷口處理好,吐出口中的草藥給人覆好。


    鬆下一口氣,隨意往地上一坐靠在他旁邊,伸手探了探人額頭,好在沒有感染發燒起來,也不知那邊發沒發現這些刺客已經潛入了獵場來。


    如果這些刺客衝著不止是她和阿軒來的話,陛下那邊就危險了……


    “阿離……阿離!”


    “怎麽了?我在這兒呢。”江離聽到他急切的喊聲急忙迴神看他,擔心地看著一臉蒼白不安的人。


    “阿離,你沒事吧?”蕭奕軒似是感受到她的喊聲,緩緩睜開眼用力握住江離的手上下掃視了一遍。


    江離迴握住他的手,微微笑了笑,“別擔心,我沒事。”


    “倒是你,就那麽摔了下去,嚇了我一跳。”江離見人醒過來了,稍微放下心來想起之前的那一瞬不由皺眉輕聲斥責。


    蕭奕軒微微扯開嘴角,捏了捏手中冰冷的手,“我會沒事的,而且還有你在我身邊呢不是嗎?”


    江離無奈白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靠在牆壁上,看著麵前晃動的火堆,忽明忽滅,輕飄飄地問他,“阿軒,你說,這下了山之後的生活怎麽就這麽難呢?”


    即便是兒時那樣被父親忽視,被胡青母女三人欺負也沒覺得有多麽難過啊,是她在無名山逃的太久了,忘記這殘酷的世間百態了嗎!


    “你看,無論是府宅之內還是那高大的皇宮之中,都藏著多麽險惡的心思啊,明明宋長清她是那樣好的一個人,竟也會那樣自私。”


    蕭奕軒看著她不加半分掩飾的難過不解的目光忽然之間開始質問自己,是不是不該把人帶入這些糾紛當中。


    這麽多年,他從未看過她這樣直白的眼神,好似什麽都沒有,江離也就那樣靠在牆壁上目視這前方而已,臉上甚至沒有絲毫難怪的神情,可那雙眼眸,卻讓蕭奕軒半點都不敢看進去。


    他想,他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他從未問問阿離她究竟想要什麽,過往歲月裏,她一直都在他身旁,帶著笑意跟在他身後半步。


    可他是要肩負起將軍府的重擔的,大慶日益腐敗的朝堂,權勢交雜,危機重重,他,是不能把她牽扯進來的啊。


    若是今日受傷的是阿離,若是他沒及時趕過去,若是有朝一日他來不及護住阿離,他,又該怎麽辦!


    傷口,又在疼了啊!


    隨著兩人的沉默,氣氛開始凝固起來,四周隻餘火星劈啪作響的聲音,在安靜過分的狹小山洞裏不斷擴大,滲透到靜默坐在一邊的兩人。


    那些被刻意忽視刻意藏匿的東西終於在此刻浮於表麵。


    “阿離。”終於,蕭亦軒開口打破了沉默,輕輕叫了身邊垂首的人。


    江離聽出了他嘶啞聲音中的掙紮,但此刻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往常在無名山沒有其他人,沒有家族,沒有朝堂,更沒有婚約,她可以任著自己性子跟在他身邊,可在溧陽,在這座偌大又逼仄的皇城,她根本沒有勇氣。


    正胡亂想著,一隻修長帶著些許斑駁傷痕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手心躺著一枚通體透亮的玉牌,上麵刻著一個軒字,筆鋒走轉之間流暢不加絲毫多餘,一看便不是凡品,大概是宮中之物,她想。


    “阿離,這是每位皇室子孫出生後便命人打造的玉牌,以證身份。”蕭亦軒看著她微有些驚訝的側臉,定下心,緩緩開口。


    “阿離,你願意以我妻子的身份一直陪著我嗎?就隻問你的心願或不願?”


    江離不覺捏緊衣角,扭頭看他,眼中滿是疑惑與驚詫,仔細看去還有著一絲喜悅。


    “阿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江離看了他一迴兒,視線移至他手中的玉牌上,艱難地開口反問。


    “我當然知道,就現在,什麽都不要顧忌,就隻你,願意陪在我身邊嗎?”蕭亦軒知她顧忌什麽,也不勸她,一直注視著她,就隻等她的一個迴答。


    “我……”江離抬頭看他,就直直望進眼前深情堅定的眸子。用力握了握手,移開視線,“我,自然是願意的,從迴來溧陽後,我看到那些世家貴女看你的眼神後就控製不住自己,像個傻子一樣開始不喜起來,那天在宮中聽到賜婚的消息時,我就覺得這輩子肯定要和你分離了,以後就是各自安好度過一生了。”


    江離看著搖晃的火光,勾起嘴角輕輕笑了笑,“在這時候,還能聽到你這番話,我也是沒有遺憾了。”


    可是,怎麽會沒有遺憾呢!


    眼中漸漸濕潤起來,連著眼前的火光都模糊起來。


    “阿離,”蕭亦軒收迴手,輕輕起身伸手攬過江離,恰到好處又不失分寸地將人困在自己懷裏,低頭看著她,“不會的,隻要不是你想離開我,我一定不會放你走的。”


    “婚約也好,太後也罷,阿離,你相信我,我會護好你,竭盡全力,上次的事我再也不會讓他發生了。”


    就讓他再貪心一點吧,這一輩子他不想放開手,若是老天看不過去要怪罪,也請等等,等到下輩子,他再來償還吧。


    江離猶豫地看著他,她多麽想,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她不是一個人。


    “相信我好嗎?”蕭亦軒低頭將額頭輕輕靠在她的額頭上,她能感受到背上那雙有力強勁的手正牢牢懷抱著她。


    突然就想到之前他騎著馬著急趕來擔憂的樣子,那一刻,像是身上帶著光,向她而來。


    而如今她也真的想要抓住這縷光。


    “嗯,我信你。”


    江離輕輕閉眼伸手迴抱住他,放鬆身子全身心依賴在眼前人跟前。


    阿軒,我信你,從一開始到以後,隻是,對不起,我忘了相信自己。


    輾轉燈火,明滅之間,山洞中難得的溫情與輕鬆,但仍有伏獸藏於暗處,咫待夜出。


    夜裏冷風涼。


    營帳內,搖晃的燭火不甚明晰,幽幽映出桌前人精致的側臉,以及,桌下微微顫抖著的手。


    宋長清手中捏著藥包,死死盯著眼前的茶壺,不知在想些什麽。


    門外傳來一陣聲響,帳外侍衛的聲音傳來,“王爺,宋小姐來找您,現在正在裏麵。”


    “嗯。”溫潤好聽的聲音靠近,腳步聲漸漸往帳內傳來,宋長清眼眸微縮,顫抖著手把藥包打開倒進了茶壺,剛放下手人已走了進來,似乎是瞧見了她的動作,在門口頓了一頓,“怎麽不多點些燭?這般昏暗可是容易傷了眼睛,這些丫鬟怎麽做事的?”


    溫柔擔心又略帶不滿的語氣叫外人聽了倒是一副關心未婚妻的好模樣,這也是他刻意不放下簾子說給人聽的吧。


    真是惡心。


    宋長清看著門口站著的人,不發一言。


    蕭珂倒也不在意,輕笑了一聲放下簾子,走向桌前做著的人。


    “江離和蕭亦軒倒是還未迴來,這般晚了,也不知是被什麽攔了歸路。”輕輕挑了挑燭火,帳內瞬間明亮起來。


    “離她們還未迴來?怎麽會?陛下沒有派人去尋嗎?”宋長清著急地站了起來,問道。


    看清他戲謔的目光時卻似如鯁在喉,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怎麽還有資格去問這些,她,早就被眼前這個人逼得落入黑暗了,變成已付自己都厭惡的模樣。


    蕭珂冷笑一聲,低頭一瞥就看見了桌上撒著的一點白色粉末,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坐到人對麵,伸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到了一杯茶,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她緊握的手和緊張的小動作。


    宋長清,你真是叫我吃驚!


    你就這般不願嫁入安陽王府?自毀清白不成,就要對我下手了嗎?


    “長清,過來找我有什麽事嗎?”端起茶杯,放至嘴邊欲飲未飲。


    “王爺,臣女過來是想問一事,王爺你非得扯上宋家嗎?”


    蕭珂笑了出聲,放下手中杯盞,宋長清見狀眉頭一皺,心裏卻是急了起來,她可不想在此與他過多糾纏。


    “長清,聖旨已下,你我不日就要大婚,說這些可真是有些令人寒心。”


    宋長清臉色一白,“王爺,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在這,王爺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態了吧!”


    蕭珂放下杯盞,起身走到人身後,俯身至她耳畔,“宋長清,你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在杯中放了東西嗎?”


    “何必抗爭呢?嫁到安陽王府又有什麽不好,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是不會像對那個人那般對你的。”


    他知道!這個人!


    宋長清心中一顫,耳邊溫熱的唿吸像是那天遍地的蛇一樣,冰冷的恐懼,她隻想立馬逃出去,離開這個人的身邊。


    “別害怕,本王不會那般對你的,隻要你乖乖的。”


    “你這個瘋子!”宋長清忍受不住,從懷中拿出藏好的刀子向身後的人胡亂捅去。


    蕭珂一時不察,加上二人離得實在太近,雖然躲閃了還是被刀子劃破了手臂,鮮血緩緩淌了出來。


    “王爺,怎麽了?”帳外侍衛聽到異動,握緊腰間長刀緊張地看向帳內。


    “無事。”蕭珂衝著外麵淡淡開口,看著緊張縮在一旁的人,眼中寒意不加掩飾,“宋長清,你真是好樣的。”


    “不好了,有刺客!”


    蕭珂聽到外麵的叫喊,微微皺眉,“怎麽迴事?”


    “王爺,不好了,好像有刺客闖進來了!”


    蕭珂眼神一凜,瞥了一眼宋長清,“好好待在這。”


    撩開簾子走了出去,看著外麵混亂的場景,“陛下那可有事?”


    “還不知,現在太過混亂,西邊已經起了火。”侍衛迴稟道。


    “珂兒,你這無事吧。”不遠處,蕭暮帶著一隊人急急趕了過來.“皇叔。”


    蕭珂匆匆俯身行了個禮,焦急問道:“我無事,皇叔,陛下可有出事?”


    “陛下無事,刺客沒能得手,你這傷?”蕭暮看見他手上的鮮血,擔心起來,這刺客究竟有多少人?就連東營都有刺客過來!


    “剛剛好似逃竄了一個黑衣人,本王覺得不太對勁就籃下了,不想還是敵不過,一時不慎就被劃了一道。”


    “你自己多加小心。”


    不多做停留,吩咐好後帶著人便走了。


    這次刺客來勢洶洶,人數還不小,西營現在已是一片火海。


    蕭珂望著遠處一片紅光,微微眯眼,這麽大的動作,這次行刺難不成是他?


    “王爺,您的傷?”


    “無事,我自會處理。”


    主帳內,幾名大臣站在一側,擔憂地看著主位上麵色稍顯蒼白的陛下。


    氣氛凝重,無一人敢開口。


    這好好的秋獵,第一天就發生這種事,他們也不敢在這時候上前說些什麽。


    江昊站在下方,微微皺眉,看了看上方的陛下,二人對視了一眼,心中俱是擔憂。


    第一天,刺客就如此輕易闖了進來,恰好正和和離兒又未能迴來,南遠候又反常地認陛下派了大批人去尋人,難不成是南遠候布的局?他已經要對陛下動手了嗎?這場刺殺到底是針對誰的!


    “阿軒,你的傷?”江離騎著馬飛奔著一邊擔憂地看向蕭亦軒肩上的傷口。


    二人想到這場刺殺目的不簡單,草草處理了傷口之後蕭亦軒便急著趕迴營帳,本來傷口就沒能好好處理,現在又開始流血了,先前那些藥也不足以完全解除毒性,這番下來,也不知要嚴重成什麽樣子!


    “無妨。現在重要的是陛下那邊,這批人不像普通刺客,恐是來者不善。”蕭亦軒一臉凝重,語氣沉重。


    他顧不得傷口了,他總覺得這批人,絕不是簡單的刺客。


    十有八九,是西狄的人。


    希望這件事和南遠候沒有關係,不然,陛下的安危就……


    江離聞言也發覺出些許不對來,手下更加著急趕著馬,突然看到前方一處火光,帶著一陣馬蹄聲。


    “怎麽迴事?”一把牽住馬,停了下來,看著前麵的動靜微微皺眉。


    “應該是出來尋我們的人。”蕭亦軒說完便看見一個人打頭出現在視線裏,確定了是宮中侍衛後心中卻更加不安。


    駕馬上前,那名帶頭的將領著急上前,“蕭侍郎,你們無事吧?”


    “沒有大礙,陛下派了幾對人出來?”


    “一共三隊。”來人雖有遺憾,還是沒有多問。


    三隊!這麽多!


    蕭亦軒緊緊皺著眉,握緊韁繩,臉色不虞,身上隱隱帶上一股凜然氣勢。


    “阿軒,這麽多人馬被調出營帳,其中怕是有計。”江離也想到了其中用意,那批人既然沒有追著他們,就必然還有其他陰謀。


    “侍郎,有何不妥嗎?難道是營帳!”來人明白過來,大驚。


    “將三隊人馬全部召集過來,我們直接去營帳。”蕭亦軒果斷下令。


    來人迅速放出了信號,不一會兒,其餘兩隊人馬便趕了過來。蕭亦軒簡單部署了一番,帶著一批人朝著營帳而去。


    西營,火光大盛,一片營帳盡數被燒,困在裏麵的人苦苦喊叫,依舊無絲毫生機。


    前半夜厚重的雲此刻消失地無影無蹤,沒能留下半點雨水救下這些無辜人的性命。


    蕭亦軒坐在馬上看著麵前無情的火光,本就表情不顯的臉上如今已是覆滿冰霜,在黑暗中隱現出來的麵龐看了叫人心驚。


    “統領,火太大,沒辦法救了。”來人不力地稟報著,狠狠握拳,滿是不甘。


    這些剛入朝的學子還未能在自己的職位上做出什麽,也沒能為朝堂貢獻自己,就這樣被一場大火奪去了生命。


    “傳令下去,分五隊人馬仔細檢查各個營帳,漏網之魚,決不能放過一個!”蕭亦軒閉了閉眼,掩去戾氣,恢複到那個指控有度的統領大人。


    “阿離,現在去主營迴稟陛下。”蕭亦軒扭頭看她。


    “嗯。”


    江離淡淡應了一聲,打馬轉身,不發一言。


    蕭亦軒在心中歎了歎氣,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阿離,對不起,將你卷進來。


    主營內,氣氛倒是有些劍拔弩張,蕭亦錚坐在上麵麵無表情看著之前還一副畏畏縮縮模樣的大臣此刻卻一臉正義凜然地指責著那些保護著他們的人。


    真是一場好戲,比任何伶人都演得渾然天成。


    “陛下,不是老臣刻意挑撥,這蕭侍郎剛入朝不久,就發生這麽多事,之前的命案不說,現在直接都讓人闖進了皇家獵場,在這麽下去,陛下您的性命堪憂啊!”


    江昊冷嗬一聲,轉頭微皺眉,一派苦心勸告的模樣,語氣清淺,“程侍郎,您也別怪臣多嘴,要是沒有蕭侍郎辛苦訓練禦林軍,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站在這?!”


    這話不僅是反諷了程侍郎,還在誇著蕭亦軒的同時不著痕跡嘲諷了一番南遠候的治理能力。


    雖然無人明說,可誰都知道大慶的兵除了鎮北將軍手中的都是一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不然也不會連半年前的一場小邊境禍亂都險些鎮壓不住。


    這江侍郎平時看著溫和有禮,卻不想也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一些大臣都微微變了臉色,防著蕭亦軒卻不想還有個江昊不顯山不露水地在暗中。


    江昊看著這些人心中更是厭惡,盡是些鼠輩來治理朝政,這樣下去,大慶遲早要被西狄攻打,就邊關那些候騎怎麽可能護得住大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卻還自以為強盛,無人敢侵。


    南遠候蕭戎和陛下倒是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一站一坐,都是一臉淡然,不慌不忙。


    還沒待帳內沉默多久,稟報的人便進來打破了氣氛。


    “報,稟陛下,刺客已清剿完,蕭侍郎正帶著人清查。”


    “蕭侍郎?不是下落不明嗎?”


    “太好了,去將人請來。”


    幾道聲音同時響起,一時激動站了起來的蕭亦錚輕輕掃了一眼開口的幾人,慢慢坐迴。


    帳內靜默了一會兒,外麵的人撩開簾子走了進來,帶著滿身血腥與焰火的氣味。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中間,給陛下行了一禮,蕭亦錚此刻已收住內心的情緒,淡淡抬手讓二人起身。


    “皇兄和江小姐可有受傷?”


    “多謝陛下關心,臣和阿離並無大礙,之前一時興致所至,不覺到了獵場外圍,卻不慎遇到一批黑衣人行刺,受了些小傷,這才沒能及時迴到帳營。”


    “黑衣人?”蕭亦錚皺眉輕輕念了念幾個字。


    這些黑衣人倒是來的巧,莫不是故意刺殺皇兄以調走兵力。


    想到此問道:“西營情況如何了?”


    蕭亦軒沉默了一瞬,半晌,才啞聲道:“盡數燒盡,無一人生還。”


    無一人生還!


    蕭亦錚狠狠握拳,眼裏怒氣似欲噴薄而出,竟如此囂張,一把火就把西營燒沒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可有捉住刺客?”


    “並未,活捉的全都服毒自盡了。”


    說罷,帳內便是一陣沉默。


    帳內眾臣聞言神色不一,看著座上沉著臉色的陛下,有人同樣憤怒,有人竊喜,有人沉默,各色各態,卻無人在乎那些逝去的鮮活生命。


    “這些刺客真是囂張,竟敢闖入皇家獵場行刺,還如此放肆,那可是今年剛入朝的新學子啊,就這麽活生生被火燒死了!”一位老臣在一片靜默中突然開口,滿臉怒意。


    江昊瞥了人一眼,心中嗤笑一聲,淡然收迴視線,倒是裝得像。


    一直站在旁邊的江離瞧見她哥哥這副模樣心中有了幾分定數,這人怕是南遠候的人,如此故作姿態也真是厚臉皮。


    看樣子,這皇帝坐在這龍椅上也當真是憋屈,自己母後一手掌權,後來被自己皇叔奪了權迴來,卻不想是又落入另一頭狼手中。


    這朝堂上下又有幾人是真心為這位天子謀政呢?


    江離心中暗歎,隻覺上麵端坐強忍怒氣的天子也是個可憐人·。


    “陛下,臣可記得,這次獵場的護衛是由蕭侍郎一手負責的吧,這麽多兵交由蕭侍郎卻還讓刺客大大咧咧進了皇家獵場來,蕭侍郎,你作何解釋?”新上任的吏部尚書刑尚是個周身陰沉的人,整日裏冷著一張臉讓人不敢靠近,如今也是攜著一股陰沉的語調朝人問罪。


    蕭亦軒聽見這聲音,眸子微斂,想起之前陳倉剛被處置,他還沒來得及順著這條線往下調查,就被他的好皇叔塞了人填了職位,堵得死死的。


    “陛下,此事是臣失職,臣自願領罰。”蕭亦軒壓下心中不快,頓了一頓,才緩緩開口,“臣想問一句,即便獵場士兵看護不嚴讓刺客有機可乘,可城防護衛為何沒有及時趕去西營捉拿刺客救下那些官員!”


    如果有人及時趕去,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他帶兵去時西營已經一片火海,僥幸逃出來的那些學子也被外麵守著的刺客一一殺盡。


    他隻腦子一放鬆,那些淒厲痛苦的喊聲和刺鼻的血腥味就環繞在他四周,揮之不去。


    不覺間,身上凜然的氣勢就放了出來,這些人還有心思在這問罪推責,這般將人命棄之敝履,這就是師父所說的大慶之禍吧。


    不是那些虎視眈眈的西狄人,也不是天災人禍,隻是這些自私自利的站在高處任意揮霍百姓信任的小人!


    江離心驚,伸手扯他提醒,沒想到阿軒竟然控製不住自己。


    一直沉默著的南遠候蕭戎這時好似輕笑了一聲,衝著上方的蕭亦錚微微拱手行禮,不輕不重地開口,“說的也是,這事也怪本候,未能好好訓練那些護衛,陛下放心,本候定會好好訓練城防兵,這種危及陛下性命的事再不會發生了。”


    隻是,除了您之外的那些人,本候可就管不了了。


    蕭戎低頭斂住眼中情緒,唇邊是寒冷無情的笑。


    帳內眾臣被蕭亦軒身上氣勢驚住,即便之前這位鎮北大將軍的獨子如何震驚四座,都沒有此刻來的令人心驚。


    險些他們以為這位是那從戰場上浴血奮戰迴來的鎮北將軍了。


    “若是再有下次,這些兵也不必由你們二人管了,能者不缺,有些人不要太過自視甚高了。”


    “退下吧,蕭侍郎和江侍郎江小姐留下。”


    眾人這次反應過來看向一直站在一角的江離,正想開口責備幾句,隻見陛下已經起身走進了側殿,隻得作罷。


    往裏走著的江離腳步一頓,迴頭發現南遠候正站在帳口看她,見她迴頭若有若無的笑了笑,又轉身出了帳。


    微微皺了皺眉,這個蕭戎還真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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