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仙離開邯鄲之後,一路上不敢停歇,一直到了保定,還是沒有見到胡影風,心中便猜測,他速度還真夠快的,想來,快到京城了吧!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實際上,胡影風在這裏,被圍困了。


    這還要從王川走那條偏遠的路開始說起,由於在山道上繞行,加上邯鄲的地形複雜,地勢高高低低,這條路上並沒有多少人會一直騎馬而行,所以,王川很快就發現,身後似乎有人和他在朝同一個方向加速趕路。聽馬蹄聲,他知道此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也不知怎的,也許是身上帶著義王的那封密函吧,他始終有一種緊張的使命感。而這種感覺,隨著那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就讓他越來越心神不寧了,他不敢有一絲放鬆,抓著韁繩,驅趕著“閃電”急速向前,到了保定,直到再也聽不到那跟蹤的馬蹄聲了,這才慢慢恢複了平靜。


    保定縣很熱鬧,這裏的經濟,明顯就比邯鄲要發達多了,這裏集市多,街上的行人也多,還有各類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販,聽說這裏的驢肉火燒和曲陽燒餅,都是全國最有名的,王川就很想停下來品嚐一番,他還從沒來過這裏呢,以後也不一定有機會……想著,他跳下馬來,走進一家名為“食主子”的餐館,他要在這裏吃點東西,順便,讓店主人也幫著給他的馬喂點飼料,不然,哪有體力再往前趕路呢?


    進來一看,很多人一邊在吃,一邊在交頭接耳。王川以為是自己的裝扮惹人注意,但沒有啊,他穿著普通,身上也沒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那是什麽呢?但是很快,他就聽明白了。原來,他們都在議論,當地的清兵加大兵力,在圍捕白蓮教的人!說近期,白蓮教選擇了一處險要的峽穀,利用地形優勢,先是在高處埋伏,然後趁著夜色,將巨石和滾木推下山坡,那巨石轟隆隆地滾落,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聲響,將官道堵得水泄不通。不僅如此,白蓮教徒們還破壞了附近的橋梁,使得清兵的馬隊和糧車都無法通過。甚至,他們還設下陷阱和埋伏,利用山林的掩護,對過往的清軍進行偷襲,使得清軍的巡邏和補給變得異常困難!為此,清軍集中兵力,在這一帶圍剿這些白蓮教的人。聽說,昨天已經抓到了五個,今天黎明,又抓到一個,都要處以極刑啊!餐館裏的食客們,說什麽的都有。王川一邊吃著,一邊豎著耳朵聽。


    ——“你不知道吧,昨天被抓的,還有個小孩,才9歲,聽說他武功好的不得了,他是因為清軍把他爹娘抓住了,迴去救人,才被抓的!9歲啊!太小了,要是被處死了,那也太慘了!……”


    “昨天早上,好像還增派了一批清軍來保定了,這裏根本就不適合跟清兵鬥,這裏離京城這麽近,躲都沒地方躲啊,唉,這裏又不是雲南那些地方,真不知道這些白蓮教的人怎麽想的!”


    “我聽說,李定國又在準備打仗了,這次,好像人都湊不齊啊,唉,南明氣數已盡,神都救不了啊!這些白蓮教的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還要做這種無謂的犧牲!”


    “現在大清對這些人鎮壓得很兇的,這個時候鬧,不是找死嗎?”


    “唉,你們聽說了嗎?咱們保定有個百年一遇的人才,叫王餘佑,他不光文章做得好,還精通兵法,十八般兵器樣樣都玩得轉,真算的上是文武雙全,但是他的父親兄弟都被大清殺了,就這麽有本事的人,跟大清有那麽大的仇恨,也沒出來反清啊!王餘佑現在隱居山中,帶弟子做學問,根本不想摻和大清朝的任何事!這個世道兵荒馬亂的,要想活的久一點,就不能總這麽鬧啊!唉,你們是沒看到哦,那幾個被抓的白蓮教人,都是二十幾歲的人,可惜嘍!”


    王川聽到最多的,都是惋惜之聲,此時,他已經吃下了驢肉火燒和曲陽燒餅,身上熱乎乎的,不過,心裏也泛著同樣的感覺,跟隨義王打了幾年仗,從一開始滿腔熱血的反清,到最終的投降大清,此時聽到這樣的消息,沒有人比他的心情更複雜了!那份曾經的火熱與最終的無奈,都被洗滌一空,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麻木,隻有自慰,隻有告訴自己,餘生,最該為了自己好好的活著!


    當店小二走過來告訴他,馬,已經幫他喂好了,王川便站起身來,結好賬,然後跟著小二去牽馬,他需要繼續趕路,天氣不錯,就要到京城了!一想到入宮之後,隻要他將密函呈給太後,這任務就算完成了,而他,也可以迴義王府了,心裏就一陣輕鬆,這是義王在他臨行前交待過的,送完信,他就不必迴武當了,可以一直留在義王府!


    就在他離開店鋪,準備上路的時候,突然,他發現,迎麵走來了一個牽著馬的壯漢,那人正上下打量著他,而當他也望向壯漢時,那人卻立刻將眼神收迴,王川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此時,他雖然沒有停下腳步,卻因此將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個人身上。他裝作對旁邊的店鋪很感興趣,就在店門口停住了,眼睛卻緊盯著那位壯漢。


    隻見,那壯漢也進了那家“食主子”,並且剛一進去,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迎了上來。


    “恩公,是你!你來啦?!”


    聲音很響,王川也聽到了,看起來,是裏麵有個姑娘認識這個人,那說明,此人極有可能是本地人,如果他是保定縣本地人,對我能有什麽威脅呢?更不會知道我身上有一封密函的!於是,王川搖搖頭,準備離開。


    “您不認識我了嗎?在武當山腳下,你還救過我的!當時有我,還有另一個人!”


    這一句話,就直接把王川嚇到了,瞬間,他就明白了,這個壯漢就是來跟蹤他的!他從武當一直追到這裏,明顯是衝我身上的密函來的,完了,我該怎麽辦?這個人一看就是習武之人,我那兩下子,肯定打不過他,我現在該怎麽做呢?想著,他頭上直冒汗,眼見那人還沒從裏麵出來,他迅速脫下身上的外衣,換了身馬甲,然後騎上馬,衝出集市,他需要先離開這條街,然後……


    在這一刻,那位剛進餐館的壯漢愣住了,他倒沒立刻認出眼前這位姑娘來,但是,“武當”兩個字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他剛才追著那個人來的,所以他知道,那個人還沒走遠,這位姑娘銀鈴般的嗓音,頓時就讓他心裏咯噔一下,糟糕,他知道我是衝他而來,那他一定就會有所防備!於是,他也想趕緊離開店鋪,快步追過去!


    然而,那姑娘眼見恩公就在眼前,怎麽可能就輕易放過他呢?


    “恩公,你想吃什麽,我請你!”姑娘向後招手,一個小二上前牽馬,另一個小二,熱情地將他拉進來。壯漢急了——


    “我有急事,我現在真的有急事,我等下再來找你!”


    “恩公,我也有急事想找你!”


    姑娘這迴拉低了聲音,此時,壯漢也認出來了,這位姑娘,正是那一年,在武當山腳下,說書先生求他們影衛八傑的人,前去搭救的那兩個白蓮教的人中,其中的那位女子!因為壯漢擅長易容,才得以讓他們從清兵的追擊中逃脫。而也正因為那精致的易容術,讓姑娘對壯漢記憶深刻,她不知道,為何這麽巧,會在這裏見到這位恩公,更不知道,壯漢心中,此時,其實有無數個想離開的念頭!


    不過,他的那匹馬似乎有些累了,它把頭靠在店小二的手上,來迴得蹭,像是很舒服的樣子,壯漢便隻好歎了口氣,決定暫時先休息一下,等馬吃飽了,再趕路。


    “恩公,請隨我來。”姑娘將壯漢拉到了後廚。


    “我認出來了,你是白蓮教的人,今天,好像清兵一直在抓白蓮教的人,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個餐館賣驢肉牛肉,要殺生的,你們白蓮教也允許殺生嗎?”


    “恩公,這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就因為到處抓人,我們隻好隱藏在這裏,你剛才都這麽想,那些清兵應該也會這麽想,所以,他們暫時還懷疑不到這裏。”


    “你剛才說,有事找我?什麽事?”


    姑娘臉上就露出了愁容,聲音也低了許多,


    “我們的人,又被抓了好幾個!我想救他們!”


    “現在清兵到處在抓人,這樣明著是沒辦法救人的,你們應該暗中去救人!”


    姑娘歎了口氣,


    “是,我也知道,但是,現在恐怕來不及了!聽說,明天就要處決他們了!我哥哥也在裏麵!”說完,她小聲得哭了起來。


    壯漢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一時半會兒,他也想不出什麽點子來,隻好站在旁邊陪著她。


    哭了一會兒,姑娘抬起頭來問,


    “對了,我光顧我的事了,恩公,你剛才進來的時候說,你有急事?是去追趕什麽人嗎?”


    “是最重要的事,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壯漢有些不開心,脫口道。


    姑娘便一下子站起來,


    “我能幫上忙嗎?恩公,你怎麽不早說?”


    壯漢無奈得道,


    “不是你叫讓他們硬拉我進來的嗎?我要急著去京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姑娘一聽“京城”二字,臉色大變,


    “去不成了,通往京城的路,被我們昨天晚上破壞了!官府應該到現在還沒修好!唉,我要早知道會壞了恩公的大事,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們那麽幹啊!”


    壯漢卻麵露喜色,


    “沒修好就還來得及!”


    說完,他轉身急著要牽馬離開,姑娘先是一愣,接著也反應過來了,便趕緊催促著小二抓些吃食來,給恩公帶上。


    就在幾人高高興興牽著馬,從餐館出來時,一群清兵衝過來,將壯漢一把抓住。


    “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壯漢和姑娘都急了,怒吼道。


    “有人舉報你是白蓮教的人,別廢話,先跟我們走!”


    為首的清兵頭子手一揮,那些清兵便往壯漢頭上一套,那繩索一拉一提,壯漢不得不向前,他要反抗,但一想到路還沒通,又停了下來,他知道是誰舉報的,不過,此時還不到最後那一刻,他便漸漸平靜下來。


    “你跟著他去,幫他作證!他是我們的客人,才從別的地方來的!”


    姑娘在後麵大聲的喊著,並把其中一個店小二向清兵身邊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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