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橫遍野,餓殍滿地——這隻是表象。


    濁氣衝天,魔煞肆虐,進入雲都城的蔣昊秋看著如此觸目驚心的場麵,他那早已被撕裂的心,像是再一次受到利劍穿過不斷搗絞。


    狂風吹過,枯黃的樹葉象征性地飄了幾片下來,城裏並非無人。隻是家家戶戶閉緊大門,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上街。


    原本的滿目繁華,高樓紅袖竟像是恍若隔世。蔣昊秋沿著主街慢慢走著,終於碰到一位拄著拐杖的老翁。


    “年輕人,快走吧。”老翁好心道。


    “不知這雲都城發生何事了?”蔣昊秋問。


    “別問這麽多了,這裏已經不是人待的地方了。”老翁顫顫巍巍道,“若不是我這老胳膊老腿走不了了,我也早就離開了。”


    “城裏的人都逃難走了嗎?”


    “哎,也不是。誰願意背井離鄉呢,一開始幾年大家都覺得有修仙門派的庇護,定然會有所好轉,都抱著希望留了下來,誰知道,哎......”


    老翁渾濁的眼裏淚光閃動,“年輕人,我看你剛到此處,還是不要多問,趕緊走吧。”


    “不瞞您說,我小時候便生活在這雲都城內,隻是離鄉久了,竟不知家鄉遭此變故。”蔣昊秋伸出手扶住老翁。


    老翁緩慢地抬眼看了看麵前的年輕人:“好,好。還記得迴家的都是好孩子。不過這裏已經不能待了,十二年前,自從飛雲閣出事後沒多久我們也跟著遭殃了。”


    蔣昊秋心下一驚,竟是那時候的事了。剛想多問,隻見一個臉色鐵青骨瘦如柴的男子快速跑過來扶了老翁便走,邊走邊責備道:“您出來幹什麽,不好好在家裏待著,嫌命活得太久了嗎?”


    蔣昊秋望著一老一少的背影,心內五味雜陳。飛雲閣滅門之後他和阿姐便分別被玄劍山莊以及桃花源曲飛帶走了。當時還發生了什麽呢?看來要立刻上一趟飛雲山了。


    於此同時白芑和楚文歌也來到了琢玉樓,他們還未入島拜訪,隻是在島外的銀湖莊內稍作停留,便已經聽到了各種流言蜚語。


    果真是時過境遷,人走茶涼。印象茶室內當初笑臉迎人和蔣昊秋談論紅緒岩茶的掌櫃此刻正高聲和客人編排著蔣昊秋的種種是非:“你們說是不是人不可貌相,萬萬沒想到琢玉摘花大會的勝者,那樣一個偏偏少年郎竟會是這等窮兇極惡之人。枉我當初還把僅存的一點紅緒賣給他,真是暴殄天物。”


    “殺害本門師長,嘖嘖嘖,簡直是人人得而誅之。”有人附和。


    白芑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來便要動手,楚文歌趕緊拉住她,搖搖頭示意不要逞一時之快。


    隻是白芑這麽大的動靜,已然引來了茶室內其他人的注意。隻見那個掌櫃眯眼盯著白芑上下打量了片刻,突然臉色驟變,抬手指著她:“這,這,這不正是和那小賊是一夥兒的!”


    “啥?”身旁的客人並未搞清楚狀況。


    隻見掌櫃一邊向後退一邊喊著:“快去通知樓主,有蔣昊秋的消息了。讓他速速派人前來。”


    楚文歌見狀拉起白芑翻窗而出,閃避到了暗處。


    “為何攔著我。”白芑憤憤道。


    “看如今這架勢,所有修仙門派都在圍捕蔣昊秋,連琢玉樓這樣做生意的地方也已經參與進來。我們還是要避其鋒芒,畢竟我們的目的是先找到蔣昊秋。”楚文歌解釋道。


    “喂喂,你們怎麽躲在這裏。”雀兒唿啦著翅膀飛過來。


    “噓”楚文歌做了個禁言的手勢,雀兒心領神會地飛了下來落在白芑肩頭,悄聲說道:“我轉了一圈,到處都在罵那個小子,哎,真是可憐,簡直像是殺了那些人的親爹親媽。你說這些人是不是閑得慌,管他們個屁事啊,瞎起哄不嫌事大,媽的,我一泡鳥屎下去全部都給我閉嘴了。”


    白芑翻眼看了雀兒一下,心道你才是那個瞎起哄不嫌事大的鳥吧,這個時候居然還敢如此挑釁,小心被抓去烤了吃了。隻不過現下她也無心和雀兒貧嘴,憂心道:“這麽看,阿秋也許並不在琢玉樓。”


    “嗯。”楚文歌道,“我們先退出銀湖山莊。”


    “媽的,藍塗那個小兒,連自己女兒跑哪裏去了也不管嗎?”雀兒罵道,“怎麽說蔣昊秋那小子也是他未過門的女婿啊,他竟這般狠心。”


    白芑歎了口氣:“走。”


    兩人一雀悄然退出銀湖山莊,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在有心人的眼裏。


    “有趣啊,上元那個老兒跟我說他徒兒跑了。”白狐玉都絕美的臉上掛著不羈的笑,“竟是跑到你這琢玉樓來了。”


    藍塗低頭行禮道:“我這就去抓他。”


    “憑你?哈哈哈,大言不慚。”白狐玉都笑得更歡了,“抓他也沒用,我們是要利用他去找車馬芝仙草,如今他已經沒了這份心思,你說要怎麽辦呢?”


    藍塗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聽著白狐玉都繼續說道;“其實也簡單,我看曲飛的那個徒弟不錯。我去把她給抓了,你說楚文歌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會不會為了這個紅顏知己,立刻出發去方丈山呢。”


    “主上英明。”藍塗拍馬屁道。


    咻地紅光一閃,影紅突然出現,跪地施禮道:“啟稟主上,蔣昊秋二人已經去了飛雲山了。”


    “哈哈哈,很好。你總算做了一件像樣的事。”白狐玉都今日心情頗佳竟順帶讚賞了影紅一番,讓她委實受寵若驚。


    站在一旁的藍塗聽到“蔣昊秋二人”這五個字時,便已經按捺不住焦急,脫口而出:“軒兒也去了飛雲山?”


    “哼,多虧了藍樓主的好女兒啊。”影紅站起來嗤笑道,“這一路可把蔣昊秋護得周全。”


    藍塗額上冷汗一層疊著一層不斷冒出,這飛雲山他是跟著白狐玉都去過的,以他的修為都差點不能全身而退,更何況是藍靜軒呢。


    “你去吧,把她帶迴來。”白狐玉都竟像是突然發了善心般說道。


    藍塗眼裏頓時亮了起來,隻見他支支吾吾道:“那這曲飛的弟子,還要不要抓。”


    “嗬,你以為你能從楚文歌手上抓到她?”白狐玉都好笑地審視著他。


    藍塗知道言多必失,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節外生枝給自己找麻煩,畢竟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那不省心的女兒給找迴來,於是恭敬地叩首退下,立刻啟程前往飛雲山。


    飛雲山上的魔煞之氣已經濃厚到具象化,蔣昊秋和藍靜軒剛剛踏入外圍的飛雲山山脈,便已經感受到了魔煞的侵襲,隻見黑壓壓的霧氣變幻著各種形態朝著他們飛撲而來。


    “你還是在外麵等我吧。”蔣昊秋說。


    “不行,無論是哪裏,我都會和你一起去的。”藍靜軒堅定地說道。


    “你這是何苦呢。”蔣昊秋眉峰緊鎖,“你看這並不是普通的煞氣。從雲都城到這裏越往飛雲山上走越濃烈,我懷疑這些魔煞之氣便是從飛雲閣內瀉出的。”


    “那又如何,你去,我肯定去。”藍靜軒向來說一不二。


    蔣昊秋委實頭疼:“當初,飛雲閣慘遭妖邪滅門。我懷疑這魔煞之氣便是從那時候開始生成的,如今已過一十二年,我不知道為何這些邪氣並未向更廣的地方泛濫,許是有修仙門派在飛雲閣下了陣法才能勉強守住。”說道這裏蔣昊秋頓了下,心中莫名有些疼:“但是飛雲閣那裏的魔煞之氣一定不是你所能承受的,我不想在什麽事情都還未弄清之時,便又,便又......”


    “便又如何?”


    “便又......”蔣昊秋壓低聲音。“失去你。”


    聽到蔣昊秋的話,藍靜軒瞬間呆住了,這個木頭終於開竅了嗎?她此刻真是百感交集,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心:“那你覺得我便能失去你嗎?”


    蔣昊秋臉色緋紅,卻還是堅持道:“不然你先到雲都城等我。”


    藍靜軒還欲堅持,平地刮起旋風向她席卷而來,蔣昊秋知吾快速出手橫批而下,劍光所到之處直直破開這突如其來的妖風。


    “走。”蔣昊秋用不容置於的口氣命令道。


    “一起走。”藍靜軒的性子倔強得讓人無奈。


    就在這時,天空一道亮眼的藍光閃過,藍靜軒心中一驚,來不及細想,藍塗便已經臉色黑沉地出現在她麵前。


    “藍前輩。”蔣昊秋看到藍塗後略微吃驚卻也心下了然。


    藍塗冷傲地抬眸看了看他,收迴目光對著藍靜軒低聲道:“跟我迴去。”


    “我不!”藍靜軒閃身躲到蔣昊秋身後。


    蔣昊秋尷尬地抽了抽嘴角,見藍塗的臉色實在難看,硬著頭皮半側過身對藍靜軒說:“先跟你爹迴去。”


    “我不要,要走他自己走。”藍靜軒的反抗似乎惹怒了藍塗,他竟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出手了。


    蔣昊秋條件反射地舉起知吾與其對了兩招,心內焦急,驟然用勁隔開藍塗的襲擊,向後退了兩步:“前輩,多有得罪。”


    藍塗卻並不領情,又欲上前用強。藍靜軒雙腳點地飛身攔在了蔣昊秋麵前:“臭老頭,你動手算什麽。你是要把我活活打死嗎?打死我也不迴去。”


    “今日你必須跟我迴去。”藍塗此番是鐵了心要帶藍靜軒走,藍靜軒自上次被困琢玉樓後,便覺得她爹十分古怪,不知是變了許多,還是一直如此,隻是掩飾得好,一開始便有許多事瞞著她。如今再次見到藍塗這般不管不顧的模樣,其實還是有些膽怯的。


    她往後靠了靠,說話也不利索了:“你,你幹嘛要帶我迴去。不是說好了不逼我嫁給朱耀揚了嗎?”


    藍塗收了攻擊的手勢,略微平複心緒道:“我答應過你的事,說到做到。你呢?不也是答應我把飛劍墜子還給那小子後便和我迴家嗎?”


    蔣昊秋聞言,不免疑惑,為何藍前輩定要藍靜軒把飛劍墜子還我?他是知道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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