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旭的寧霄宮啟動最高級別戒備。百米之內蒼蠅都飛不進來一隻。借著龐大圓柱作掩體的宮娥藏頭露尾地遠遠盯著那扇關緊了的暗紅大門,狠狠咬著後牙槽轉身離去。


    寧霄宮內斟飛凰的一番話讓斟旭陷入了沉思。


    “哥,我知道你現在一直防著我,覺得我跟母後,不,覺得我跟那個女人是一夥的,但是怎麽可能呢,因為她根本不是母後。”


    “......”


    “你不信嗎?我是她的女兒,我怎麽可能分不出來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親呢。也許,也許母後早就已經......”說到這裏有一股難以言明的傷心湧上心頭,眼眶中頓時噙滿了淚水。


    “此話關係重大,凰兒不可胡說八道。”斟旭轉過臉並不看她。


    “真的,哥哥。”斟飛凰著急地放下手中的甜湯,伸手便抓住了斟旭的手背,“我知道你們現在正在謀劃,打算跟這個妖婦對抗到底,讓我也加入吧,至少也能盡一份力。”


    斟旭側頭微微抬眼看了張默一下,張默微不可查地搖搖頭。


    “哥哥,如今我們連父皇的麵都見不到了,整個焦梧國都被那個妖婦和國師把控,你怎麽還不相信我呢。”


    “報——”門口有真人侍衛前來稟告。


    “說。”斟旭聲音幹燥得有些嘶啞。


    “啟稟殿下,皇後派人來請公主移步翠仙宮。”


    斟旭看向斟飛凰,並未言語,眼神裏似乎包含了各種複雜的情緒。


    “跟她說,我不去!”斟飛凰大聲說道,尾音高揚,聽得出十分氣憤。


    “告訴皇後娘娘,公主馬上就去。”斟旭的聲音寡淡如水。


    “哥——。”


    “去吧。”斟旭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後透出的微光令人費解。


    斟飛凰賭氣地坐在一邊就是不肯動,斟旭隻能歎了口氣起身拉過她的手,把她從椅子上帶了起來。


    “哥哥,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語調依然沒有起伏。斟飛凰凝眉看著她的哥哥,重重哼了一聲轉身推門而去。


    遠遠目送著公主跟著一位年齡頗大的宮娥離開此處,張默緩緩走向前,慢條斯理地關上了房門,看不出任何內心的波瀾。


    “你怎麽看。”


    “不可信。”


    “可是凰兒剛剛說的有些道理。”


    “她可是那個皇後的女兒。”


    “就因如此,她的感覺才最正確,不是嗎?”


    “可是如果她本就是騙你的呢。”


    “凰兒不會。”


    “殿下不是一直不希望公主牽扯到此事中來?”


    斟旭麵露難色,對於妹妹他可以說是完全的信任。但又不敢冒險,心中十分矛盾。剛剛在斟飛凰麵前的平淡表現完全是強裝出來的,此刻卸下防具,突然覺得身心俱疲。如果斟飛凰說的是真的,那麽這場宮廷戰爭變得更加複雜。真正的皇後去了哪裏?如若從個人情感出發,他是極其希望斟飛凰所言句句屬實,因為皇後娘娘從小對他的愛無論如何於他而言也是那般彌足珍貴,他從來都不希望這個愛是假的,不希望這個愛就這樣變質,變成了仇恨和敵對,隻是形勢把他逼迫著把真實的情感強壓於心底。快要透不過氣。所以斟飛凰的話讓他就像是溺水的孩子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終於可以浮出水麵透一口氣。在他內心深處的某種聲音一直在迴蕩,擾亂了他的心神。


    他靠著那張寬大的雕花木椅坐了下來,閉上雙眼,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揉著眉心,他需要好好捋一捋這些突如其來的爆炸性訊息。過了許久情緒似乎沒有得到任何緩解,他抬起左手輕輕一揮,張默知趣地悄然退下。


    白芑被機甲人脅迫著又迴到那間如囚室般的屋內,長籲短歎,大唿鬱悶。杏兒如今習以為常,帶著幾個宮娥麵不改色地退了出去。趴在桌上的白芑悄悄露出一隻眼睛偷看著宮娥們退出屋子並帶上了房門。她登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從寬大的廣袖中抽出淡藍色花朵。看著這朵美豔而又邪魅的花,臉上瞬間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本來這朵花是要送給斟旭的禮物,既然之前發生變故無法送出,那就隻能等晚膳之時,借著天色利用杏兒了。


    千金閣後的花園裏風兒吹過帶起了樹葉沙沙聲,遠處的假山上流水嘩啦嘩啦像是永遠不會停歇,躲在角落裏的蟲鳴聲更是此起彼伏。隻有屋前的機甲人無論時間過了多久,都是這般紋絲不動。白芑推開窗戶,單手婆娑著下巴自言自語道:“嗬,若說破綻,那這便是機甲人最大的破綻了吧,果然沒有什麽假的東西可以做到完美。”


    許是今日有所謀劃,便總覺得時間就像是靜止了般讓人等待得無比焦急。花園內的各種天然聲響不斷敲打著她的心間,天色在她望眼欲穿的急切中總算是漸漸暗了下來。


    杏兒帶著宮娥們按時送來了晚膳。白芑攔住杏兒,語帶嬌嗔:“杏兒姐,能否給我一壺酒呢?越烈越好。”


    杏兒本要開口拒絕,白芑立刻接著說道:“你們皇子殿下可沒有說不許我飲酒。你看我在這裏又出不去,喝點酒可以解解煩,你說是嗎?”


    聽了白芑的話,杏兒略微思索後便點點頭:“那請姑娘稍等片刻。”


    不多時,杏兒便拿著一壺酒來到房內。白芑抽抽鼻尖,深深唿吸了一下:“果然好酒!”


    放下酒後,杏兒作了個揖:“姑娘請慢用。”說著便要向門外退去,白芑突然從懷裏變出一朵藍色的花,快速遞到杏兒麵前:“送你的,杏兒姐,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


    淡雅的花香輕輕飄入杏兒鼻內,好香。


    “好看嗎?今天在溫泉內見到的,覺得和你很配,便順手摘來送給你。”


    杏兒快速向後退了一步,並未接過花朵:“謝姑娘好意。”


    果然不要,白芑微微笑著傾身上前,折斷了花朵的長莖,輕輕把盛開的鮮花別在杏兒耳畔的發絲上:“真好看!”


    慌亂的杏兒雖然不敢接下這朵花,但也不好當著白芑的麵從頭上拿掉。就這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尷尬地站在原地。


    白芑見她這般急促的模樣,悄然一笑,順勢拿過酒瓶,倒了杯酒遞到她的麵前:“來,敬你一杯。”


    “萬萬不敢。”杏兒急忙擺手拒絕。


    “杏兒姐,看在我今日為你摘花的份上就陪我飲一杯酒都不成嗎?”


    杏兒為難地搖頭道:”謝謝姑娘的美意。我們不能飲酒。“


    白芑一邊哈哈笑著緩解氣氛,一邊挽過杏兒的手臂:“好吧,我也不勉強你。不如你就象征性地泯一口。不然我真的要傷心了。”


    看著白芑純真的笑臉,杏兒真是左右為難。


    “來啦,就一小口。”白芑遞上酒杯。


    杏兒本就是位性格柔軟的女子,加上此刻屋內溫暖的氛圍,耳邊傳來淡淡的花香,以及白芑勸酒的聲音,竟讓她不自覺地接過了酒杯,一杯酒而已,應該是沒事的。於是一飲而盡,接著瞬間傾倒。


    白芑笑著扶住了倒在她身上的杏兒:“得罪了,杏兒姐。”


    那朵妖異的藍花是在禦湯穀內所取。它的名字叫“流喬”,在某些山裏也算是常見,花身有淡淡的清香,本身這些香氣也是無毒的,但如若聞此花香再飲下烈酒,便會瞬間暈厥。關鍵是這個世間應該沒什麽人知道它竟有此奇效。所以白芑本打算獻歌之時向斟旭送上此花,再找機會騙他飲下烈酒,便可以把他當做人質逃出光明宮。誰知發生了一係列的變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現在隻能臨時改變計劃,把這朵花用在杏兒身上了。


    過不多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杏兒”埋著頭匆忙從機甲人身邊走過,徑直向花園內而去。


    房間內,整桌可口的飯菜並未動過分毫,已經開始變得冰涼,失去了原來的口感。穿著淡黃華服的女子側身躺在床榻之上,麵容朝裏,似在沉睡。四麵燭火搖曳,照亮整間屋子。


    “叩叩叩——”沉著的敲門之聲響起,斟旭本欲直接推門而入,突然想起今早的對話便把推門的手掌之勢換成了指節敲了敲房門。


    許久,屋內毫無動靜。斟旭不禁皺了皺眉頭又叩了叩門,依然悄無聲息。


    他心中一緊啪地大力推門而入,眼神快速掃視全屋。桌上未動的飯菜以及床上和衣而臥的女子側身全都盡收眼底。


    不對,他大跨步走向床沿,毫不猶豫地把床上女子的身體掰轉了過來,杏兒怎麽穿著這件衣服躺在這裏!看著唿吸勻稱正在熟睡的小宮娥,斟旭心頭之火直竄上來:“來人,給我追!”


    隻見他大步流星衝出了屋子,整個花園乃止整座千金閣瞬間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緊接著人馬不斷擴大到整座光明宮。宮內人心惶惶不知道那位一向溫和的皇子殿下為何大動幹戈。不過很快便有消息散出,大家私底下議論得相當熱鬧,據說這皇子殿下是在尋找他宮內走失的宮娥。傳言就像風似地快速席卷了整座宮殿,這位未曾婚配的焦梧國皇子原來是為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宮娥魂牽夢縈,不能自拔。於是一夜之間碎了多少女子的心,如若這些破碎的心片連在一起足以繞完整個焦梧國。


    光明宮的虛天道觀高廊之上,清冷的月色拉長了兩個幽暗的影子。他們看著無數宮燈如星光顫動在各個角落,把這座象征著皇權的宮宇點綴得生動而有趣起來,不禁冷笑著互相對視了一眼。


    “你說他真的是在找宮娥嗎?”


    “有什麽關係嗎?過不了多久這裏就不屬於他了。”


    “哈哈哈——”女子清脆且充滿欲望地笑聲蓋過了唿唿風聲,向四處灌去。光明宮,顛覆曆史的時刻就快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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