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勢洶洶,蕭正陽打起十二分精神,以抗強敵。刀刺相交,插招換式,眨眼間鬥了七八招。水淼卻再次跳出了戰圈,喝問道:“你不是薛恆!你和他是什麽關係?他人在哪裏?”


    蕭正陽正欲開口,公冶世英朗聲插話道:“要是你不怕風,我不怕光,那該多好啊!就能像他們一樣,到處玩耍啦!”蕭正陽摘下帷帽,會心一笑,接話道:“你給我少來,比起我,你不知道要好多少!至少你還能練武,我怕是這輩子都練不成武功了,唉——!”


    二人旁若無人,四目相對,哈哈大笑,席地而坐,班荊道故。


    沐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打鬥聲已停,卻久不見蕭正陽歸來,心中惴惴。譚綸故作輕鬆,道:“蕭師弟許久未歸,八成是獵物打太多拿不動了,沐師叔不如讓小侄去幫幫蕭師弟吧。”沐炑稍作猶豫,道:“好吧。”


    譚綸從沐炑眼中看出深意,微笑點頭,躬身離開。順著腳印來到先前蕭正陽藏身的亂石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官道上聚集了十來個人,熎焱赫然就在其中,紅袍如火,最是醒目。而蕭正陽正和一名看著麵熟的少年人坐在地上閑聊,言笑晏晏,一派輕鬆。小小年紀麵對強敵環伺,還能如此從容不迫、笑談自如,譚綸不禁暗讚道:“好家夥!夠膽識!”讚歸讚,困局依然擺在麵前,還是要設法解決,忖道:“有了幫手的熎焱,如虎添翼……不好!熎焱既見到了蕭師弟,定能猜到我等也在左近,我必須盡快迴去將這裏的情況告知沐師叔才是!”


    “嘻嘻嘻……小哥哥,這是要去哪呀?”


    譚綸正要離去,身旁忽然響起酥入骨髓的說話聲,急忙握刀在手,凝神戒備。


    “嘻嘻嘻……小哥哥這般緊張作甚?小女子區區一介弱質女流,難道還會吃了小哥哥你不成?”


    譚綸抬眼望去,隻見一名前凸後翹的嫵媚女子斜躺於一方平石之上,搔首弄姿,不由後怕連連:“相距如此之近,我竟絲毫沒有察覺,她若趁機下手,我怕是連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與之如絲媚眼交匯,頓覺一陣暈眩,急急側目,晃頭醒腦,同時快速縱身,跳出亂石堆。


    蕭正陽、譚綸先後一去不迴,沐炑心焦如焚,斷定必有變故,正想著是將東方燕、梁筠竹等人帶在身邊還是藏身他處時,耳畔響起了熟悉又詭異的聲音:“嘿嘿嘿……!來都來了,就別再躲躲藏藏啦!”


    一行人中就屬東方燕的反應最大,如遭晴天霹靂,她功力淺薄,聽著聲音以為熎焱就在身旁,想要環顧,卻連脖子也不受控製了。


    沐炑輕搓東方燕冰涼發麻的雙手,柔聲寬慰道:“燕兒別怕,一切都有炑姨呢!”又對梁筠竹、慧癡等人道:“筠兒、慧癡、三位弟兄,都跟緊我,千萬別亂走!”


    “乖徒兒,想死為師啦!你有想為師嗎?”


    東方燕三見熎焱,恐懼之心一次強過一次,若非沐炑和梁筠竹攙扶,已然嚇癱在地。


    “沐女俠又見麵啦,咱倆可真是有緣呐!”


    沐炑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熎焱最後將目光落到了梁筠竹身上,雙眼頓放異彩,“哇!好個清麗脫俗的小姑娘!嘖嘖嘖……!”


    梁筠竹渾身發毛,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打心眼裏討厭一個人。


    沐炑餘光遊走,暗暗打量全場,不由心驚:“在場攏共不過十餘人,竟有無為教的兩大堂主、六大羅漢!這對年輕人又是什麽來頭,氣息綿長有力,修為很是不凡!”譚綸扶石而立,麵色潮紅,汗如雨下,氣喘如牛,大為揪心。蕭正陽並無異樣,稍感寬心,再看他身旁的瘦弱少年,又驚又喜。


    “世英哥哥!”東方燕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之人,精神大振,容光煥發,滌蕩駭意,正欲上前被沐炑拉住,“燕兒先別過去!”


    公冶世英嬉皮笑臉道:“燕兒你別過來,我什麽事都沒有!”說著,跳著轉了個圈,以示安然無恙。


    熎焱目睹這一切,邪火沸騰,一聲厲嘯,驟然暴走,直取譚綸。蕭正陽揮刀救援,被水淼攔下,“管你是什麽人,今天都必須死!”


    蕭正陽被阻,能救譚綸者唯有沐炑。


    熎焱攻譚綸是虛招,出招一半轉向公冶世英,沐炑隻好跟著變招。不料,對公冶世英的還是虛招,待她明白對手意圖為時已晚,掌力加身,炙熱霸道,五髒震蕩,當場吐血。


    “炑姨……”東方燕、梁筠竹等人急得直跺腳。


    熎焱計謀得逞,得意怪笑,不給絲毫喘息之機,不減兇猛攻勢,試圖一舉製服沐炑。


    六大羅漢跟著齊齊出手,其中五人被黑袍女子二人攔下。


    “小哥哥,這些人真討厭,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哼!不管他們,他們打他們的,咱倆多親近親近!嘻嘻嘻……!”佼人羅漢扭擺身姿,繞著譚綸緩緩遊走。


    東方燕、梁筠竹各持兵刃,加入戰鬥,幫不上沐炑,那就幫譚綸。


    慧癡誦經念佛,祈盼佛祖顯靈,調停亂戰。


    蕭正陽瞥見沐炑遇險,屢次脫身不得,把心一橫,牽動己方戰圈,並入沐、熎之戰中。如此一來,看似兩兩相爭、以二對二,實則大部分壓力都在蕭正陽身上。獨麵水淼已讓他捉襟見肘,再加個熎焱,更是節節敗退。不出二十招,帷帽被熎焱的熾熱掌風引燃,沒了遮光之物,雙眼大為不適,攻守跟著走樣。


    熎焱、水淼趁機齊下殺手,無形火狼,徑取麵額,奪命尖刺,直搗中門。


    清風徐來,蕭、沐二人平移半丈,火狼失威,尖刺落空。


    救人的是一名三十出頭的文士,頭戴方巾,身著直裰,氣態冷傲,瀟灑與頹廢並存,僅憑一把輕薄紙扇獨鬥熎焱、水淼兩大高手,不落下風。恍若一股清風,來去自由,紙扇開合,撇捺鉤點間,化解火狼熾熱,調合尖刺暴戾。


    慧癡神情專注,喃喃自語:“這位施主是在寫字嗎?”眼力有限,斷斷續續念道:“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筆……底……明珠……無處賣,閑……拋……閑……擲……野藤中。”


    與此同時,一名鐵塔大漢攜震世之威現身,一拳震退佼人羅漢,輕鬆破解譚綸、東方燕、梁筠竹等人困局。接著大喝一聲,威如大河咆哮,衝入另一個戰圈中。


    黑袍女子二人前一刻還在竭力相拚,這一刻就成了兩個沒事人。看到的是重重拳影,聽到的是當當脆響,鐵塔大漢僅憑一雙拳頭,就將五大羅漢的所有攻勢一一攔下,驚得二人駭然相顧,舌撟不下。


    同樣目眩神迷、嘖嘖稱奇的還有蕭正陽,道:“這位大俠的拳頭好生厲害,這般打法我還是頭一迴見到!”沐炑道:“拳頭就是兵刃,所謂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其實傷人的不是花葉,而是人為施加於花葉上的勁力。”蕭正陽若有所悟,跟著又道:“至剛易折,故輔以柔勁調合,以達剛柔互濟、和諧圓融之境。這位大俠卻反其道而行之,純剛無柔,卻不崩折,這是為何?”沐炑搖頭道:“這是邢師伯的獨門絕學,其中道理想來也隻有邢師伯本人和眼前這位大俠通曉了。”


    熎焱縱橫江湖數十載,一直秉持著一個處世準則——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以命相拚。眼見大好局勢被兩位不速之客輕鬆扭轉,深知再戰無益,拉著水淼跳出戰圈,手作蘭花,麵帶陰惻笑容,道:“山陰布衣果然名不虛傳!”五大羅漢見這方罷鬥,齊齊退出戰圈。


    被稱作“山陰布衣”的文士一臉冷傲,置若罔聞,既不接話,也不正視。


    熎焱自討沒趣,幹笑兩聲,道:“後會有期,告辭!”水淼稍作停留,冷哼一聲,帶著不甘離去。


    強敵退去,有驚無險,沐炑等人懸心落定,長出一口氣,正欲上前致謝,文士僅瞥了眼慧癡便顧自拂袖而去。鐵塔大漢麵帶歉疚,抱拳一笑,匆匆跟上。


    蕭正陽向黑袍女子二人躬身抱拳,道:“多謝二位仗義相助!冒昧請教……”


    “跟他們道什麽謝?”東方燕麵色不善,憤憤插話道,“要不是他……”


    “要不她小爺我的命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嘍!”公冶世英急忙上前圓場,“所以……”


    “你的恩情,就此還清!”黑袍女子冷聲打斷,“再見之時,便是殺你之日!”話音未落,踅身欲去。


    “等一下!”公冶世英繞到黑袍女子身前,望著那一雙好看又冰冷的丹鳳眼,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


    黑袍女子雙眸隱現波瀾,猶如三尺寒冰布上裂紋,靜默許久,道:“月。”


    蕭正陽飽含深意地跨出兩步,正好亙身於俊美小夥的去路上,抱拳道:“兄台可認識水寒?”此言一出,不僅被問之人麵色微變,沐炑、公冶世英等人更是麵露訝色。


    俊美小夥直視提問者雙眼,一字一句道:“正是家師!”


    早在藏身於亂石堆時,蕭正陽就覺得小夥的武功招式似曾相識。後來觀戰鐵塔大漢力鬥五大羅漢時,聽了沐炑一番話,有所感悟,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水寒的劍招,比照小夥,如出一轍。故而聽到這樣的迴答,毫不意外,道:“閣下既是水寒弟子,必也識得墨煙海,煩請閣下為在下帶句話。”


    “什麽話?”


    “我蕭正陽迴來了!”


    俊美小夥嘴角微揚,道:“一定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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