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建立朱明皇朝後,鑒於元朝奉藏傳佛教的重重流弊,扶持漢傳佛教,從而形成打壓之勢。在南京天界寺設善世院,管領天下佛教,並製定僧道度牒無償發放及嚴苛應考等製度,實行良性操控。


    至景泰帝朱祁鈺時期,天災頻發,國庫空虛,朱祁鈺便聽從朝臣建議,改定度牒有償製,以此增加國庫收入,渡災解困。後世繼任者成化帝朱見深、弘治帝朱佑樘等延續此法,再至朱厚照,崇佛之風尤甚先輩,多種惠佛詔令盲目頒發,堪稱達到曆代頂峰。從而使得僧侶寺廟數量激增,卻又良莠不齊。


    朱厚熜繼位後,通過大禮儀之爭,鞏固皇權。不同於先輩的是,他崇道貶佛,是繼宋徽宗趙佶之後又一位“道君皇帝”。加之佛門內部蕪濫,頻有僧人枉法忤逆、作奸犯科,其中尤以白蓮教為甚。如洛川李福達、邵進祿,滄州張鎮,商河張朝用等皆是白蓮教徒,以遊方講道為名,相繼組織多地平民,犯上作亂,對抗皇朝權威。


    盛怒之下,朱厚熜連頒多道限佛詔令,明麵上嚴禁私創、修葺寺院,僧人需供應賦役,禁止一切僧人進行遊方講道、戒壇說法等行止,暗中更有諸般難上台麵的隱晦行徑。連曾助朱棣“靖難”奪位、已過世上百年的“黑衣宰相”姚廣孝都未能幸免於難。因其人也是僧侶出身,法號道衍,褫奪了他配享成祖廟庭的榮耀。短短數年,僧侶寺院驟減,道教地位水漲船高、日益尊崇,佛門子弟行止受限、惶惶度日。


    有人趁機暗中使力,引導大批僧人北上投靠無為教,由此實力大增,教眾達十萬之數。


    蕭棟傑、公冶世英過世經年,盟主之位懸而未決,中土武林群龍無首,暗潮洶湧。


    此消彼長,楊斷北常年密切關注中土江湖動向,又同韃靼各部落暗中勾結,認為如今正是他趁虛而入、卷土重來、南歸雪恨的最佳時機,頻頻試探性地遣人踏足中土之地,製造多起騷亂。


    中土江湖自也不乏高瞻遠矚、匡扶正義之人,麵對蠢蠢欲動的宵小之輩,豈會坐以待斃、任由滋長?


    暮春時節,風吹花動,花動花落,花落花枯,花枯草歡,草歡草長。天地無情,不管他人世間又平添落花幾許,也是尋常事。


    天元城中人頭攢動、熙來攘往、摩肩接踵,大街小巷、客棧酒肆到處都是攜兵帶刃的江湖人,或高談闊論、或輕聲私語、或爭吵不休、或平心靜氣;英雄廳中同樣人滿為患,但凡有些身份的江湖豪客全都匯聚於此,各抒己見,場麵十分嘈雜混亂。


    久未見結果,陳城丈忍無可忍,霍然起身,掌拍茶幾,四分五裂,轟然之聲響徹大廳,全場為之一靜。


    燕北定淡淡一笑,陰陽怪氣地說道:“陳掌門這是怎麽了?何事令你這般大動肝火?”陳城丈也不接話,顧自揚聲說道:“當今局勢,外有今非昔比的無為邪教蠢蠢欲動,內有多方宵小勢力頻頻作祟,我中原江湖雖有萬千英豪,卻形如散沙,如何與內外強敵抗衡?”話音未落,燕北定發問道:“聽陳掌門言外之意,似有不凡高見,還請不吝言說,我等洗耳恭聽。”


    “高見不敢當。”陳城丈用詞謙和,神情倨傲,“正所謂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群龍亦不可無首。今兩位盟主蒙難足年,後繼人選遲遲未定,在此內外交困之際,當務之急便是另立新一代武林盟主,率我中原萬千大好兒郎,內平奸邪、外抗惡敵,重振往日雄風!”


    “好!說得好!陳掌門提議我東南四傑舉雙手讚成!”


    “我華北雙雄也讚成陳掌門的話!”


    “我們也同意!”在場眾人,超半數發聲應和。


    燕北定稍作沉思,待唿聲漸定,道:“本朝開國初年,太祖皇帝便頒令敕建天元城,欽定天元公武林盟主,統領中原江湖。自天元公起,曆代盟主皆由上一任選定繼任者,再經九大派掌門共同協商定奪,此法延續四代,達百十年之久。前任兩位盟主離奇蒙難、英年早逝,生前並未選定繼任者,那又該以何法另立新盟主?”此問亦是在場眾人心中所想,紛紛附和。


    陳城丈既能直抒己見,心中自然早有籌謀,當即便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局勢變換,規矩自然也不能一成不變。我等既為江湖中人,當以武為尊,比武奪帥。”


    “陳掌門所言燕某不敢完全苟同。”燕北定搖頭起身,慷慨續道,“身為武林盟主不僅要身負卓絕武功,還應有不凡韜略,更該有高尚操行。兼具文武才德,方能勝任盟主要職,真正為我天下群豪之依仗楷模。”此言一出,大獲好評。


    “陳某話未言盡,燕掌門莫要心急。”陳城丈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接著說道,“比武爭雄不過是其中之一,有心參與者皆可毛遂自薦,全憑自願,旁人無權幹涉。但最終是否有資格參與這場比武爭雄,還是得由九大派掌門共同商定考量。以此法篩選得出的比武候選人,燕掌門還擔心才智品行麽?”


    邢頂天放聲說道:“陳小子這話倒是有理,我老邢沒意見。”沐平生點頭道:“沐某也讚成。”兩位武林泰鬥直言應和,燕北定無言以對,旁人更無異議。


    陳城丈嘴角噙笑,又道:“但是,昆侖派玉山掌門久未參與江湖事,此次亦未蒞臨,九派成了八派,若是針對某一位比武候選者出現讚成和反對者同等之數時,倒是頗為難辦。不過……”話說一半,頗有玩味地看著燕北定和另一位五十餘歲文質彬彬的老者,頓了頓後才道:“兩位燕掌門,你二位由誰來參與這比武候選人定奪一事?”


    燕山有南北兩派,上代掌門燕俠客在當年追隨刀仁、劍成驅趕無為教時負傷,迴到門中不足半年便過世。臨終前將掌門之位傳給長子燕南安,但當時其人在外,胞弟燕北定趁機奪權,假傳父親遺願,篡奪掌門之位。門中不乏燕南安的擁護者,當即表明立場,堅決反對燕北定。燕南安生性本分忠厚,不願因為掌門之位鬧到手足相殘、家門不安的境地,心生退讓之意,成全胞弟。轉念一想又覺不妥,燕北定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待日後坐穩掌門之位後,難保不會對那些曾經反對他的人展開報複,加之又有亡父遺願,若是違背,實為不孝。多番權衡,決定力爭掌門之位。燕北定自知理虧,卻不願低頭示弱,一氣之下攜親信至燕山北麓開創山門,燕山派由此一分為二。


    燕俠客為二子起名“南安北定”,本是其美好願望,希望家國南北安定、天下太平,不曾想山門分列的伏筆竟是埋在了姓名之上。江湖中還有一番戲言,燕南安諧音“難安”,既是難安,如何能安?


    燕北定被戳中痛處,臉色鐵青,重哼一聲,迴身落座。


    陳城丈暗暗得意,不顧對方難堪,再道:“陳某提議,二位燕掌門各執半票,如何?”


    燕南安麵色平和,不置可否;燕北定臉色陣青陣白,怒視陳城丈。


    “這樣還是不妥,照樣會有兩邊同等之數的情況!”說話之人而立年歲,中等個頭,一副紈絝不羈,為吳謙第五位義子——令狐同源。


    陳城丈哈哈一笑,道:“令狐兄所言甚是,陳某另有一法,若是出現同數情況,便由邢力神、沐武王、留大俠、留二俠、羅莊主五位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名宿參與定奪。當陽真人、靈風先生、清修師太、張天師、周萬大師、無佛師兄、兩位燕掌門及在場諸位豪傑,覺得陳某的方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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