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黑光線不好,但是借著周圍的火光,王富貴和方大孝亦能看得清楚戰圈內的情況。


    兩人都是心頭巨震,那叫張羽的,怎能如此厲害!


    方大孝雖然領教過張羽的實力,但此時見他赤手空拳,以一敵百,仍是不敢置信!


    約摸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足足一百餘名前赴後繼的乞丐,都已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哀聲遍野。


    地上的乞丐,躺成了一個大圓圈。


    圓心處,站著張羽和魔手。


    攻擊停止了,喊殺聲停止了,哀嚎聲也漸漸平淡了。


    冷風穿林,月涼如水。


    此刻依舊還站著的人,已聽不到哀嚎,聽不到風聲,唯能聽到自己突突的心跳。


    張羽見丐幫攻擊停止,迴過頭來,對魔手笑道:“還好跟你出來了,不然,你可怎麽辦?”


    魔手看看四周,又看看張羽,撲通一下跪在張羽麵前。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跪下,雙腿一下子不聽使喚。


    是因為愧疚?


    是因為震撼?


    是因為感激?


    是因為內心毫無保留的折服?


    似乎都不是。


    也許這是人之本性——當親眼見到神跡之時,會不由自主地雙膝跪地,這是源自內心最深處,對神毫無保留的奴性。


    張羽莫名其妙道:“你的腿受傷了嗎?”


    魔手道:“你到底是誰,怎麽可以這麽強?”


    張羽道:“我就是我,張羽啊,趕緊起來吧。”


    說著,張羽上前扶起魔手,魔手兀自怔怔出神。


    張羽轉身向王富貴和方大孝望去,卻已見不到人影。


    四周的火把也都消失了,想必是丐幫怕了,紛紛退去了。


    張羽道:“魔手,你還能走嗎?”


    魔手點點頭。


    張羽見他虛弱,便將他背起,踮起腳尖,踩在地上眾乞丐身體之間的縫隙處,一路往河陽客棧走去。


    迴到房間,張羽把魔手輕輕放在床上。


    隻見他已沉沉睡去,張羽幫他蓋好被子,正巧看見那右臂上的黃符紙。


    張羽心念一動,立即就想上去將符紙扯掉。


    手剛剛探出,懸在半空忽地停住,又慢慢收迴,心說:“他還沒讓我解封,等他醒來再說吧。”


    張羽實在不是個強人所難之人。


    張羽也有些乏了,合衣躺下,進入夢鄉。


    第二日一早,睡夢中的張羽聞到一陣撲鼻肉菜香,身在夢中都止不住流口水。


    張羽迷迷糊糊醒來,抬頭一瞧,隻見魔手坐在桌前,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桌上擺了燒雞、蒸魚、鹵肉等各式各樣的酒菜。


    魔手道:“恩公,你醒啦?”


    張羽揉揉眼睛道:“你叫我什麽?”


    魔手道:“你救了我性命兩次,自然是我恩公。”


    張羽起身坐到桌旁,看著一桌子的酒肉飯菜,奇怪道:“你這是幹什麽?”


    魔手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能請恩公大吃一頓,再喝個昏天黑地!”


    張羽奇怪道:“為什麽第一次救你,你不報恩?”


    魔手麵上一窘,道:“那時我以為恩公別有目的,不是真心相幫,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懇請恩公見諒!”


    張羽皺眉道:“你不要叫我恩公了,聽著好別扭,叫阿羽就好了。”


    魔手道:“好,恩公讓我叫什麽,我就叫什麽。”


    二人都餓了,開始大快朵頤,吃吃喝喝起來。


    三杯酒下肚,魔手眉頭一挑一挑,試探問道:“阿羽,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認識我師父,陰曹寒霜戴老三的唄?”


    張羽想了一陣,便將他和戴老三認識的經過,簡單講了一通。


    魔手越聽越奇,待後來,聽他輕描淡寫地說替戴老三解除封印時,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魔手聽了,心頭疑雲一陣盤旋:“這封印肯定是極難解封,他嘴上說得輕鬆,肯定是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麵。


    江湖中人,原本就喜歡把極難辦之事說得風輕雲淡,好顯示他們的厲害。”


    張羽講完了,魔手見他描述的戴老三說話風格,行事作風一絲不差,趕忙離席站起,繞過桌子來到張羽麵前,撲通一下跪倒,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


    頭磕完,魔手道:“師叔在上,請受侄兒一拜。”


    張羽訝道:“怎麽又叫我師叔啦?”


    魔手恭恭敬敬道:“師叔乃師父結拜兄弟,侄兒自然該叫您一聲師叔。


    師叔在上,小侄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羽不喜歡他用這種風格說話,道:“你坐迴去,好好說話。”


    咚咚咚,魔手又磕了三個響頭,道:“小侄懇請師叔為小侄解封,若是能夠解封,下半輩子小侄就是給師叔做牛做馬,也在所不辭!”


    張羽恍然道:“原來是這事啊,你坐迴去,吃完飯就給你解。”


    魔手喜出望外,道:“當真?”


    張羽眼皮微沉,道:“我從沒騙過你。”


    魔手笑嘻嘻站起身,迴到座位,一言不發,悶頭吃飯,酒都不提一杯,一副迫不及待要把飯吃完的樣子。


    二人吃完飯,魔手急忙叫小二把桌子收拾好,眼巴巴地瞧著張羽,道:“師叔,需不需要準備什麽特殊的物事,比如狗血、鈴鐺、寶劍什麽的?”


    張羽說:“不用,你把右臂伸過來。”


    魔手見到了關鍵時刻,立時收起笑容,神情嚴肅起來,顫顫巍巍將右臂伸過去。


    一顆心髒撲通撲通有力跳動,生怕張羽可以解封師父的,卻不能解封自己的。


    畢竟,每個人體內結聚的天魔不同,說不定解封手法也不一樣。


    張羽剛要伸手,魔手突然道:“師叔,當時您給師父解封,他……疼不疼的?”


    張羽道:“他沒說疼,感覺他很舒服。”


    魔手看了一眼自己右臂,深吸一口氣,把頭扭向一邊,緊閉雙眼。


    橫下一條心,似乎要去赴死一般慷慨道:“師叔,來吧,小侄準備好了。”


    張羽微微一笑,伸手搭上那黃紙符,隻輕輕一揭,那黃紙符便輕飄飄脫離了魔手的手臂。


    忽然間,魔手全身一震。


    隻見他右臂散發出一團黑霧,那黑霧一縷一縷纏繞在手臂之上。


    暴露於外的白骨越發白森森,無皮的紫紅肉恢複成原來飽滿的紫紅,再不似之前的幹枯粗糙。


    魔手又驚又喜地盯著自己的魔爪,翻來覆去審視半晌。


    驀地一握拳,手背上隨即燃起一簇藍色小火焰,整條手臂瞬間罩上一層幽幽藍光,說不出的詭異!


    張羽猛然間聞到一股刺鼻氣味,皺起眉頭道:“什麽味道,這麽臭。”


    魔手欣喜若狂,反複伸掌,握拳,各個角度欣賞迴歸的魔爪,嘴裏不住自語道:“迴來啦,迴來啦,一切都迴來啦!”


    張羽道:“喂,你可以不弄出臭味來嗎?”


    魔手哪裏聽得見張羽說什麽,他現在滿眼都是他失而複得的魔爪,他最親密的戰友,他恐怖戰鬥力的源泉!


    “喂,我在跟你說話!”張羽不耐道。


    魔手微微一怔,轉頭看向張羽,問道:“你說什麽?”


    張羽道:“好臭啊,不要弄得這麽臭。”


    魔手瞥見張羽手上的黃紙符,攤開右掌,收起內力,那藍色火苗瞬間熄滅,臭味隨之消失。


    魔手道:“師叔,您……為何還留著那符?”


    張羽道:“你要嗎?給你。”


    魔手急忙閃開道:“師叔,還是您……把它撕了吧。”


    張羽道:“你和戴大哥解封時的表現,真是一模一樣。”


    說著,張羽將那黃紙符撕成了四份,攢成了一團,扔在地上。


    此時魔手再無忌憚,仰天大笑,笑聲之大,竟然震得棚頂落下灰來。


    魔手盯著自己的魔爪,自言自語道:“我魔手迴來啦,哼,我要殺了所有叫花子,我要殺了悟性那個老禿驢,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張羽道:“我看那些乞丐挺可憐,你別為難他們了。”


    魔手雙眼向張羽一橫,隨即轉瞬露出溫和神色,道:“既然師叔讓我饒過叫花子,我就饒了他們吧,說來要不是他們,我也見不到師叔,哈哈!”


    張羽道:“悟性禪師人挺好的,你也放過他吧。”


    “不行!”


    魔手一口迴絕道:“要不是那個老禿驢,我怎會變得那麽慘?


    師叔你有所不知,因為我魔力被封,極樂教差點將我處死,要不是龍王關照,我命早就沒了!”


    張羽道:“那要是悟性再把你魔力封住,怎麽辦?”


    魔手聞言一怔,他之前一門心思想著報仇,反倒差點忘了這個仇是怎麽結下的。


    魔手看看張羽,思量這幾日至今,張羽處處為自己著想。


    不僅救了自己性命兩次,還幫他解除了封印。


    自己剛剛解除封印,就對他說話態度大為改變,心下暗生愧疚。


    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張羽旁邊,道:“謝謝師叔關心,小侄知道了,若是報仇,也一定加倍小心。”


    張羽想起自己為爹報仇之時,憤怒之情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道:“我理解你的心情,那日爹被陸有德打傷,我也是一心想著報仇,我知道那種感覺。”


    魔手馬上問道:“仇報了嗎?師叔您等著,我這去把那狗娘養的給宰了!”


    說著,魔手噌地一下猛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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