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雄雞一唱天下白,霞舉曦輪月沉海!


    那精微細小的聲音,如同一縷遊絲,穿透無形無色的隔阻,落到妄世二代主角“張無忌”的耳裏。


    明教小昭的臉色卻不驚反喜,笑道:“大僧哥哥,可是域外日升之時,有若幹俗務要做?”


    紅蓮僧人輕輕點頭:“貧僧自降臨妄世,前後三日三夜,於我本體軀殼而言,不過一夜而已,真個是神奇莫名!遙相當日,貧僧入甚深定境時,出手拯救溺亡而死,徘徊在冥土的孩童,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卻耗費了大半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意代行者驟然聽聞此事,臉色波瀾不現,心裏卻翻江倒海,對破戒僧慈舟這位域外降臨的“大僧”,更加看重幾分。


    畢竟,人生不過半途,就無故夭折的亡靈,終其消亡前,迷惘地徘徊在冥土,始終不得解脫。


    可是,眼前這位大僧卻大發慈悲,出手拯救,超拔它們脫離苦海。或許是無知者無畏,或許是另有原因。


    不過,“大僧哥哥”既然能出手拯救溺亡的孩童,與自己有很深因緣的現在,又豈會漠視妄世歸亡,甚至再度寂滅的下場。


    紅蓮僧人雙手合十,禪唱一聲:“善哉善哉!此身軀殼原本也是虛妄,如今卻承載妄世天命,更有《九陽神功》夯實根基,便予你代為照看了。”


    話音未落,破戒僧慈舟的意識,便化作一點靈光,自頭頂百會穴衝天而起,逕自脫離此方妄世,在古井不波的水麵現身,並迅速退出定境。


    紅蓮僧人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柴房,朝陽初升,青灰色的天空,有幾縷明紅色晨曦,透過窗棱灑進來,體內暖融融的,盡是雄壯無比的純陽真氣,不由地微微一笑。


    與此同時,妄世之界,明教小昭看著麵前的“大僧哥哥”,嚴重失去所有神彩,即便早就知道會是這般,還是忍不住輕輕一歎。


    稍後,她伸手拘來原二代主角的魂魄,略微修改記憶,就強行塞進這具軀殼。她竟然用移花接木的手段,將幾乎快要暴走的曆史和劇情,再次導迴正規。


    此時的張無忌隻記得墜入山穀,艱難熬過寒毒發作,隨後巧用激將法,令火工頭陀“強行”逼迫自己練武,不僅祛除體內積年的寒毒,還練成了當世數一數二的絕頂武學。


    此時,他終於不再壓抑自己,低眉順眼地做人,暴露出自己的真麵目,一個腹黑、隱忍、城府很深,報仇心熾烈欲燒,將武林主流的六大派(除武當派),狠狠地罵了個遍,發誓要他們血債血償。


    明教小昭看著這個被命運捉弄的年輕人,同樣的場麵,她見過十幾次、數十次、上百次、乃是無數次,內心已經毫無波瀾。


    “哎呀……大僧哥哥什麽時候會歸來呢?此世盡是虛幻,終歸屬於小千世界。按方才的時辰推算,大僧哥哥的一天,抵得上此世的九天。如此來說,他所在的也不過是中千世界。”


    天意代行者沉吟著,沒有按照劇情,起身迴應、安撫情緒失控的主角,隻能讓張無忌自己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此方妄世又獲得了一些額外進項,暖暖融融的純陽真氣,令頭頂的大日都明亮許多,與方才相比,多出一分真實。


    明教小昭立即眉開眼笑起來,明白此乃“大僧哥哥”破例所為,踐行自己的諾言,似乎有將此方妄世,視作修行途中的明妃(道侶)。


    “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僧哥哥果然是信誓守諾之人,甫一離開此世,就渡來一縷精純的純陽氣,有助於此世脫離虛妄輪迴。我沒有看錯人!”


    想到自己有脫困,獲得自由的一天,掙脫驟生驟滅的煩惱,天意代行者高興地眼睛笑成月牙,旋即則冷眼看著二代主角。


    “也就是大僧哥哥不在,隻能由你來頂上。隻希望,你別辱沒了大僧哥哥的榮光!對了,大僧哥哥若是再次降臨,他必須得盡快讓位。”


    明教小昭覺得自己的思慮不夠周詳,連忙在二代主角的魂魄上動起手腳,務必令這具精心琢磨的軀殼,隨時隨地都能夠無縫對接。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再說紅蓮僧人,推門出了柴房,逕自上了莊園的高處,一座雕樓似的多孔箭塔,佇立在塔頂,麵對初升朝陽的方向,默默地唿吸吐納著,來自妄世的機緣——一份入門級的奠基功法,蘊含由力轉氣的訣竅。


    煉鋒號當家百斤刀黎不悔,由於心事重重,睡地很淺,外麵稍微有點動靜,似乎是破戒僧慈舟施展輕功身份,腳尖在磚牆上借力提縱,發出了衣帶飄風聲,就立即醒了過來。


    下床,雙腳套鞋,他伸手撩了一件單衣披上,簡單紮了個活結,推門,抬頭,就看見箭塔頂上,一身血腥染紅了僧衣的大師。


    隻見他對日唿吸吐納,綿綿泊泊不斷絕,滿麵盡是朝霞倒映的紅光,餐風飲露真山人,僅僅佇立不動,身形有如高山聳立,氣息又如淵水深沉。不到而立之年,竟然有武道宗師的氣度。


    黎不悔陷在煉鋒號裏,打刀的時日太長了,甚至於忘記了一些禁忌,淡忘了某些江湖規矩,不該偷看他人練功。


    可是,他就是好奇,忍不住想要看,果真就看見煉鋒號的救主,唿吸吐納結束,雙手微微握拳,緩慢無比地打了一套拳法。


    即便是門外漢,也知道這僅僅是一門白鶴拳,再怎麽演化,也不出五禽戲的藩籬。隻不過,這套拳法在紅衣僧人的身上演練出來,竟然像極了孤高的玄鶴,在雲中漫步的逍遙自在。


    雙袖揮舞之間,直若仙鶴當空翱翔,拳頭時而像鶴喙,時而似發散的羽翼,帶動周圍的氣息,竟然有雲卷雲舒的感覺。


    暗紅色的僧衣下麵,一塊塊虯結的筋肉,失去了千錘百煉的剛性,異常柔順地貼服在身上,隨著連綿不斷的姿勢,不斷發出劈裏啪啦的骨節爆鳴聲,連成一串鞭炮似的,似乎帶動了更深處的潛力,喚起了內在的骨髓,汰舊換新,不斷更生。


    黎不悔憾然發現,箭塔頂上的僧人,體內勃發壯大的生機,有如沉寂一冬的種子,在春來萌發出新芽,心裏便斷定他突破了某種關隘,無論是人生,還是自身的武道,都進入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善有善報,此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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