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上迴到木屋裏,葉薇情還主動問他要不要把昨晚的事再來一遍。


    美色當前,原本難以拒絕,但李壁又累又餓,根本提不起興致,倒頭便睡。


    往後一段時間,他慢慢適應了這種勞動強度,並逐漸與營中的軍士和百姓打成一片。


    幹完一天的活,他還會在空地上拿一根樹枝,主動教這些人讀書寫字。


    而他也漸漸得到了認可,成為大家口中的“季先生”。


    在李壁眼中,他們的麵貌也從兇神惡煞的叛軍變作不服王化的刁民,再到運氣不佳的可憐人。


    莫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他時常想,如果自己與這些人易地而處,沒準也會加入叛軍之中。


    日子便在平靜之中過了一個多月。


    這段日子中李壁對葉薇情的態度也從最初的隻耽於美色到開始欣賞其為人。


    她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子,本是孑然一身飄零於這天地間,卻為自己的信念,奮不顧身與數十倍強大於己的敵人對抗。


    這是何等的勇氣?


    反正李壁自問是沒有的。


    在他看來,這個女人和自己生命中的其他女人截然不同。


    他在王府的那些夫人們都是出身貴族世家的小姐。


    她們雖然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但說來說去其目的總是容易揣測的,無非是討自己歡心以博得更多的寵愛。


    萬一自己將來繼承大統,也好封個皇後貴妃什麽的。


    葉薇情顯然也在討好自己,可李壁總覺得她有別的目的。


    至於是什麽,他實在猜不出來。


    為此,他越來越困惑於自己最初的判斷,她為什麽要勾引自己?


    她對這些叛軍和百姓的感情不像有假,這樣一個人真的會給自己留條後路嗎?


    這日晚上,葉薇情突然主動告訴李壁一條緊急軍情,山後方的糧道被諸葛幽率兵截斷。


    而之前種下的糧食尚未到收獲的時節,這般下去,軍隊恐怕要斷糧了。


    不止如此,朝廷加派了軍隊,把這處山脈的幾條出口團團圍住,現在想要突出重圍恐怕也不容易。


    圍而不打,等著叛軍自亂陣腳,這就是諸葛幽的策略。


    聽說過幾天便沒有了東西吃,李壁不覺暗罵諸葛幽的計策狠毒。


    可他轉念一想,這不是一個跑路的機會嗎?隨即主動道:“不如你和諸葛幽通個氣,就說我在你手上。你若是放過我,他便在包圍圈中留個縫,放你們出去,如何?”


    “丟失皇子的罪責他擔不起,一定會答應的。”


    葉薇情眼睛一亮,好像早就等著他提出這個條件,不過還是婉拒道:“王爺,非是小女子不信任你,隻是我若放了你,你前腳跑路,後腳便翻臉不認人,夥同諸葛幽一起打進來了怎麽辦?”


    “你在此生活這麽久,對山中地形可是很熟悉的。”


    李壁一想對方的顧慮也不無道理,隨即道:“這樣吧,我寫一個字據給你,會壓著諸葛幽保證讓他放你們離開,如何?”


    “有了這個字據,你就可以證明我曾是你的階下囚,為免事情敗露,我自然不敢不聽你的。”


    葉薇情想了想:“這也是一個辦法。”


    之後李壁寫好字據遞給葉薇情,後者滿意地點了點頭:“行,你走吧。”


    李壁一愣:“我現在就走?”


    葉薇情笑道:“怎麽?你舍不得了?”


    “倒也不是舍不得,隻是有點突然罷了。”李壁知道自己就是舍不得,不止舍不得葉薇情,也舍不得這裏和他朝夕相處卻又被這世道逼反的普通人。


    葉薇情背過身去:“既然沒有舍不得,那就趁著天黑速速離開吧。門口有火折子和火把,你晚上走山路,務必小心些。”


    “哦。”李壁暫時不想走,可他也實在找不到借口留下。


    他走到門口,正欲推門而去,卻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轉過身來:“我看你們再堅持下去也沒什麽意義,早晚有走投無路的一天,不如……趁機接受招安吧。”


    “我敢保證,你和諸位將領即使不能封侯拜相,至少也能安度餘生。”


    “我見你心中也是有窮苦百姓的,並非不可救藥,早一天止息刀兵也早一些能過上安穩日子。”


    “我那王府中雖還有幾位夫人,但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往後大概也不會再新娶。”


    “雖然以你的身份比較敏感,畢竟你殺了我二哥,可能得過一段藏頭露尾的日子。但隻要我當了皇上,往後保證不會虧待你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若是成功勸降了你們,於我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葉薇情笑道:“看不出來你這麽舍不得我。可惜呀,在我看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可不會上當。”


    李壁指天道:“我李壁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


    葉薇情向他身邊靠了靠:“就算我信你,可招安大事是你能夠自作主張的嗎?你父皇可從來都是對敵人趕盡殺絕的。”


    “昔年乾國水師已全部投降,可他還是一把火將他們連人帶船一起燒了,我們的下場會比乾國人好麽?”


    “這……”這話的確把李壁問住了,他的那位父皇殺伐果斷,還真沒有招安納降的先例。


    但他依舊不甘心,繼續道:“凡事總有第一次嘛,這畢竟是我談下來的事情,我會負責勸服他老人家的,畢竟沒人天生喜歡打仗。”


    話雖從嘴裏說出,可李壁心裏卻直犯嘀咕。


    在他的記憶中,他那個父皇大概就是那種天生喜歡打仗的狠人。


    若是替叛軍說話,會不會反倒讓他覺得自己優柔寡斷,感情用事?


    沒有哪個父親會喜歡和自己不像的孩子,尤其是帝王。


    想到這事可能會讓自己離皇位越來越遠,李壁便有些退縮了。


    葉薇情將他的表情看在眼中,隨即寬慰道:“你父皇的做法其實也有道理。”


    “若是每處的義軍造反後都能落個好下場,朝廷的威嚴何在?”


    “那窮山惡水裏的百姓大可以先舉反旗,然後接受朝廷招安,弄個官當當,豈不是比困死在老家好的多?”


    “起義不是過家家,這點我早已想明白。若是這種以招安為目的的造反遍地開花,朝廷該如何處置?天下豈不是要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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