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時候,在走廊外靜靜聽著的王雪琴抹了抹濕潤的眼,心裏不禁失望至極。


    擦完眼淚,王雪琴嚴肅了臉,擺出慣常的不屑神色,指揮身後兩個強壯的幫傭進去。


    王雪琴指著傅文佩和如萍,高高在上道:“將她們押迴陸家,一路上遇見來看熱鬧的客人也不要避開,讓客人好好看清這兩人的臉,一個麵善心惡換了我的女兒,搓磨打壓小女孩,另一個假女兒,享用了我親女兒二十年的大小姐生活還不夠,借著我親女兒訂婚,今天特地要嫁妝來了!”


    “你們兩個,可要記住,嗓子喊大些,免得陸宅的老頭聽不清楚!”


    王雪琴這些年在陸宅宅鬥的經曆不是白來的,打蛇打七寸。


    傅文佩在乎陸振華,那就讓陸振華因為她顏麵盡失。


    至於如萍,王雪琴狠下心,吩咐道。


    “一定好好地宣揚,對了,匯中酒店那邊不是還有記者嗎,劉媽,你跟車去一趟,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爾曜,讓在場的記者報道一番,還有,一定讓申報的記者聽得明明白白,最好報紙傳到南京!”


    兩個幫傭一人捉著一個,如萍哪裏想到雪姨會這麽對自己,她不可置信地喊:“媽,媽!你這是要讓書桓父母對我不滿嗎,媽,我們二十年的母女,就因為依萍,你就徹徹底底拋棄我了嗎?”


    王雪琴充耳不聞,上前幾步,一把抽出傅文佩腰間掛著的白絲綢手帕。


    她盯著傅文佩的眼睛,“你想迴陸振華身邊,好啊,陸家除了富貴生活,還有馬鞭槍子呢,你就好好受著吧!”


    這兩人被帶走了,王雪琴又出去對全家的傭人吩咐:日後見著剛才那兩個人,不用通知家裏人,直接趕走!


    要不是這洋房是半年前才新買的,裝修配置又很合她意,王雪琴真想立刻搬家,離陸宅越遠越好。


    而且時勢愈發緊張,各租界的洋房供不應求,嗅覺敏銳的人早已購置了多所房子在名下囤積,更別提法租界了,如今可謂一房難求。


    王雪琴想了想這些事,心裏不免憂心。


    但在她看來,這些事距離奢靡繁華的大上海還很遠。


    底下突然傳來一陣熱鬧吵聲,王雪琴還以為是傅文佩又鬧出什麽幺蛾子了,她往下探頭一看。


    謔,坐著轎車來接人的杜飛正巧迎麵撞見如萍。


    王雪琴擰起眉,半隻身子趴在窗台上,探長了腦袋,往外看。


    杜飛許久沒見如萍,猛然撞見,還是如萍被壓在路上的場麵,幫傭一麵扣住如萍不放,一麵大聲嚷著什麽鳩占鵲巢另認親娘圖謀嫁妝之類的話。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大半,對上如萍一臉恐慌害怕的視線,他搖了搖頭,吩咐司機暫且不用停下。


    他倒不是怕見如萍,隻是萬一和如萍有了拉拉扯扯,難免會惹出閑話,叫依萍聽見不開心就好了。


    記起依萍和他說過的過往,杜飛哪裏能對如萍有好臉色,說到底上一輩造的孽,即便如萍不知情,那也享受了二十年的好日子。


    不說需要贖罪,至少也是理虧的一方。


    如今雪姨也隻是讓佩姨和如萍丟臉,杜飛想了想,應該沒大事。


    轎車接人的時間可是請人定好的,不能耽擱,如果如萍對依萍心有善意,應該也不會介意他沒下車幫忙解圍吧。


    車子漸漸遠離,如萍將下唇咬出齒痕,拚命掙紮過的手臂已經被勒出了兩條淤青。


    她迴頭看了看車子,雖然有自己受人指點的屈辱感,但她更擔心雪姨說的匯中酒店。


    那麽多記者,真要讓何家知道自己的事,有佩姨換女的前科,何家會願意讓她進門嗎。


    杜飛看見王雪琴往外探出的身子,一個激動,開了窗戶招手,“雪姨,雪姨,我來啦,叫依萍等我,我馬上來接她!”


    車子駛入鐵藝大門,王雪琴趕忙收迴身子,沒好氣地瞪了瞪底下的傻小子。


    幸好還不算太傻,萬一他真下車去安慰如萍,到時候不光依萍,連她都會氣炸了。


    王雪琴迴身進了依萍的房間,笑吟吟說:“杜飛來了,快,依萍,穿好禮服沒有?今日天氣雖好,可還是冷的,記得去酒店的路上多穿一件大衣,不要凍著了,到了酒店暖和了再脫下。”


    依萍穿戴整齊,兩隻紅寶石耳墜,映襯她臉微微發紅,別有一份嬌羞在。


    脖頸上另戴著一條配套的紅珠項鏈,依萍頭上飄逸的蕾絲紗遮擋小半,既時髦又貴氣。


    禮服從頭到尾都很合身,裙上的花紋精致講究,裙擺好看又顯出了依萍的好身段。


    依萍聞言,立刻披上了爾曜送來的羊絨披肩。


    穿好後,依萍在王雪琴麵前輕輕轉了一圈,笑容明媚。


    王雪琴卻看得心裏發澀,她和依萍才相處沒多久,她一腔虧欠還沒全數彌補給依萍,轉眼間依萍就要訂婚了,再轉眼間,她就要是杜飛的妻子了。


    生了個女兒,王雪琴時時想著要寵要愛,要將她養成大家閨秀,一個女人做姑娘的日子最鬆快,她不願委屈女兒。


    可這些不願委屈都給如萍,她想想就要揪心、懊悔!


    王雪琴強按下酸澀的情緒,擺出滿臉微笑,誇依萍:“我女兒真好看。”


    依萍敏銳地看見王雪琴微紅的眼眶,她愣了愣,隨後微微笑了,往王雪琴的身上靠著,輕輕念了一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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