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和開始自暴自棄,父母已經放棄了他,他不知道自己忍辱偷生的意義在哪裏,時間久了,這種備受折磨的日子好像變成了一種習慣,他也變成了沒有感情和思想的木偶。


    意識清醒的時候他會迴想自己生命中快樂的時光。


    從父母那邊好像沒有獲得過真正的快樂,父親對他一直都很疏離,母親每天都忙著在那群貴婦密友中盤旋,爺爺奶奶雖然對他很親近,但是並不經常在一起。


    唯一感受到的溫暖,是帶他長大的保姆,可是母親發現了他對保姆的依賴後,不顧他的哭鬧阻止,決絕地辭退了保姆,從此以後,家裏的保姆雇傭期從來不會超過三個月。


    從那以後,他的內心更加荒蕪了。


    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江清和躺在髒汙的床上,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著一角,像一具沒有生命氣息的屍體。


    直到有一天,劉能去給江清和投喂吃的,被一個村民看到了,這個村民和劉能有過節,他看著劉能行蹤可疑,跟隨劉能想著要抓他的把柄。山裏人煙稀少,是很多罪惡的滋生地。


    村民尾隨而上,看到劉能進了一個早已廢棄不用的山洞,沒過幾分鍾又罵罵咧咧出來了。


    等劉能走後,他湊近山洞想瞧瞧到底有什麽名堂,被一隻狼狗咬中。這更引起了村民的懷疑,廢棄的山洞裏拴著這麽兇悍的狗幹什麽?劉能這幾年混得人模狗樣,莫非裏麵藏著什麽值錢的東西?


    罵了劉能祖宗十八代,為了報複這一咬之仇,他迴家把饅頭裏摻入了老鼠藥,返迴山洞毒死了這幾隻狗。


    他以為山洞裏藏了什麽寶貝,走近一看,嚇了一大跳。


    山洞裏的汙穢不忍直視,山洞一角堆了一層稻草,稻草上鋪了一張破席子,席子上躺著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頭上的毛發雜亂無章,又長又臭,被粗粗的鐵鏈拴著手腳。


    可能是聽到動靜,江清和睜開眼睛,眼珠子動了動。


    這麽一來,村民才意識到這是個活生生的人,還好良心未泯,趕緊迴村裏撥打了報警電話,警察很快來了。


    話說江懷義迴國知道江清和被綁架的消息,動用了所有人脈關係,請了上頭加急加快辦理。可是那個時候信息不是很發達,加上劉雄誌心虛氣短,私心作祟,根本沒敢告訴他們是劉能綁架了孩子,他早就做好了犧牲江清和的準備。


    江清和被綁案,是上頭要求必須重視的大案,幾乎所有公安局、派出所都收到了消息。


    警察來了,此時的江清和已經認不出本來麵目,一時沒和綁架案聯係在一起。


    村民供出了劉能,警察很快控製了劉能。劉能見大勢已去,交代了綁架的經過,這個時候警方才知道山洞裏的詭異男孩是江清和,趕緊聯係上了江家。


    江懷義本來心髒就不好,受了江清和被綁架和公司被掏空的刺激,一病不起,靠著對江清和的牽掛勉強吊著一口氣。


    匆匆趕來的人是劉雄誌和江宛宜。


    看到江清和的模樣,江宛宜直接暈厥了過去。


    半年的折磨,原來的翩翩少年郎已不複存在,現在的江清和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不會說話也不會哭笑,隻會動動眼珠子,證明他還活著。


    江宛宜夫妻倆接了江清和連夜趕迴申城,請了無數名醫給江清和醫治,其中不乏著名的心理醫生。隻是江清和雖然身上的皮肉傷好了,但心裏的創傷一時半會根本修複不了。


    江清和經此一難,對人的防備心很重,產生了嚴重的語言障礙,隻能結結巴巴發出一兩個音節,完全沒有辦法正常溝通。


    江清和解救迴來不到半年,江懷義油盡燈枯,撒手西去,對江清和的又是一個打擊。


    江懷義臨終交代想落葉歸根,葬迴南川。


    杜雅嵐和江宛宜商量一致,為了保護江清和,避免類似綁架事情的再發生,由杜雅嵐帶著江清和迴到南川生活和學習。彼時江清和十二歲,比班級裏的其他孩子普遍大了兩歲。


    江宛宜想讓江清和能夠克服障礙,正常交流,所以狠狠心還是讓江清和像普通孩子一樣集體上學,沒有單獨請私教。


    江清和學校的老師和同學都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因為性格孤僻,獨來獨往,沉默寡言,在學校沒少受欺淩。欺負得狠了,他也隻是皺緊眉頭,不吭一聲。


    劉雄誌眼看著指望不上江清和繼承家業,與江宛宜又離了心,加上江清和姓江不姓劉,自己心裏一直很膈應,漸漸動起了別的心思。劉能讓他斷子絕孫的話時常環繞在耳邊,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他開始物色合適的女人給他再生個兒子。


    正巧公司新進了一批員工,有一個女員工錢貝貝入了他的眼。錢貝貝剛滿23周歲,身材高挑,前凸後翹,大眼睛高鼻梁,櫻桃小嘴一點紅,長得很耐看。


    錢貝貝本就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劉雄誌釋放了點信號,她就上鉤了。


    很快,錢貝貝就懷了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劉承宏。


    劉雄誌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小兒子做私生子,現在江懷義去世,他更有恃無恐,幹脆把孩子帶迴了家,打算記在江宛宜名下,讓江宛宜撫養。還給江宛宜洗腦,說什麽孩子小,養著會有感情的,不怕養不熟。


    江宛宜一口銀牙咬碎,隻能和了血往肚子裏咽,為了兒子和家業,隻能忍了。


    無奈父親已經去世,沒人給自己撐腰。自己平日裏對公司又不聞不問,完全沒有能力和劉雄誌抗衡。


    江宛宜嘴上答應可以養劉承宏,但是必須把他的生母遠遠打發走,而且她必須進入公司,管理公司的財務。


    劉雄誌對江宛宜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答應了又何妨,在他眼皮子底下,她根本玩不出什麽花樣。


    至於錢貝貝,劉雄誌直接給了她一筆錢做了斷,不允許再出現在他們麵前,更不允許迴來認劉承宏。


    錢貝貝年輕沒有定性,本來也沒指望劉雄誌能和江宛宜離婚娶她,她深知有錢的男人三心二意多了去了,豪門不是那麽好進的,裏麵多少肮髒的事也是略有耳聞。她挺有自知之明,拿著錢很幹脆地就走人了。


    劉雄誌看私生子這種醃臢事江宛宜都能忍,更加變本加厲在外麵找女人,葷素不忌,江宛宜別無他法,隻能忍氣吞聲。


    江宛宜雖然進入了公司,可是商場上的那些手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更需要的是天賦,她並沒有繼承父親的經商天賦,公司的事情以她的能力根本不能應付,權利幾乎被架空了。


    江清和長到十八歲,一直待在南川與奶奶相依為命,沒有再迴過申城,和劉雄誌的父子感情更加淡薄。


    隨著劉承宏的長大,江宛宜越來越忍受不了被這個野種叫媽媽,也感受到劉雄誌對劉承宏寄予的厚望,根本就是往繼承人方向培養的,她的兒子這是被當做廢子了,漸漸地她的心變得更扭曲了。


    江清和這幾年在南川,一直過著得過且過的生活,沒有目標和方向,被霸淩了也從不坑聲和反抗,隻有從奶奶那裏才能感受到溫暖。


    轉折在初遇明月這次,他幾乎是對明月一見鍾情。他感受到了別人給他的溫暖,找到了目標和方向——他要變得更好,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人。


    和明月做了同桌,對江清和來說,就像是泡在蜜罐裏。江清和對學習上心起來,他本來智商就不低,認真起來成績進步得很快。隻是他對自己的語言障礙還是非常苦惱。


    可能是出於強者對弱者的同情,亦或是明月天生骨子裏有種鋤強扶弱的品質,她對自己這個“孱弱”的同桌很是維護,每次張浩那幾個慣愛調皮搗蛋的學生欺負江清和時,明月總是維護江清和。


    時間來到高一下學期的期末。


    因為自己班級的老師清楚江清和的情況,所以從來沒讓他在課堂上發過言。


    但是有一次楊老師生病,請了別班的李老師代課,李老師不清楚江清和的情況,讓他站起來朗讀一篇課文。


    江清和在座位上遲遲不站起來,沉默地低著頭。


    教室裏一片死寂。


    在明月看來,江清和已經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羞愧得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明月主動站起來:“李老師,請讓我來讀這篇課文吧,我預習過了的。”


    有了台階下,李老師緩和了臉上的表情,沒有為難江清和。


    明月心想,這樣子也不是長久之計。老師和班級裏的大部分同學都能包容照顧江清和,但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大家總歸會各奔東西,江清和最終還是需要獨自麵對口吃這個事。


    不就是口吃麽,又不是絕症,她還就不信治不好了。


    課間,明月指著自己的嘴巴,猶豫著開口問江清和:“你說話,嗯,這個樣子,是天生的,額,還是後天的呢?”為了照顧江清和的情緒,明月從來都是避免在他麵前說“口吃”或者“結巴”這種帶有偏見色彩的詞語。


    江清和沉默許久,開口:“後天。”因為不常說話,他的嗓音有些暗啞。


    明月托著下巴,心想,後天的應該比先天的更容易治愈吧?


    放學了,明月迴家查了許多資料,網上眾說紛紜,越看心裏越沒個底。


    明月知道江清和是和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家長會也是奶奶過來開的。她從沒問過有關他父母的事,怕引起他的傷心事。不能讓年紀大的奶奶操心,做事做到底,明月決定由她帶著江清和去看醫生。


    心動就行動,明月決定這周六就帶江清和去醫院看看醫生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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