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柳煙被堂哥拉著去看西洋劍比賽,她平常不是很喜歡這些,看了半小時就覺得無聊。趁堂哥在和朋友講話的間隙,她打算偷溜迴家,因為電梯客載量已滿,她便改為走樓梯。


    當時剛下一層,她的眼前莫名一黑,雖然隻有短暫兩秒,可卻讓她踏空台階猛地朝前摔去。


    她以為一定會摔個腦震蕩出來,但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反而是跌近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柳煙下意識抬頭,臉頰堪堪擦過男生瘦削的下巴,她一驚,視線與一雙好看的眸子相撞。


    兩道濃黑眉毛下,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揉碎了點點倨傲的星光,眼尾微微上挑,漫開一絲清冷。


    “陌生人很好抱?”他的頭往後微仰,似乎有些不喜兩人的碰觸,語氣中漾著不耐煩。


    柳煙頭一次和男生這麽親密,慌亂地離開他的懷裏,緊張地情緒爬上了心頭,連句道謝都磕磕絆絆。


    “謝,謝謝。”


    突然,旁邊傳來一道輕笑聲。柳煙側頭看去,牆角還站著一個蓄著寸頭發型的男生。


    他痞笑著搭上南佑衡的肩膀,“阿衡,不錯啊,趕個比賽還能撞見美女。”


    聽到比賽二字,柳煙這才注意到他們背的包上有西洋劍俱樂部的logo。


    南佑衡淡淡瞥他一眼,“不說話能死?”


    “不會死,就是會難受。”那男生調笑一句。


    懶得理他,南佑衡丟下一句話便急急上樓了。


    “不會下樓梯就別走,電梯不是拿來當擺設的。”


    這句話對女生而言算是相當不客氣了,那男生和氣笑笑,“阿衡就這性格,你別介意啊,下樓注意點。”說完,他馬上追了上去。


    柳煙聽到那話沒有生氣,反而覺得他整個人有種迷人的氣質,她重新返迴俱樂部,在觀眾席那邊繼續坐著。


    “你剛去哪兒了?”堂哥納悶地問。


    “洗手間。”


    “哦。”沒有懷疑,堂哥繼續看比賽。


    柳煙等了十分鍾,最終等到了他的出場,他揚手戴上麵罩的那一刻,似乎豎起了全身的防備,所有的攻擊果斷而犀利。


    柳煙看著墓碑靜靜地說:“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擊劍可以是那樣一場淋漓盡致的視覺享受。”


    那之後,她打聽了他的名字和平常到俱樂部的時間,她以為他們可以有後來的,隻是她再也沒有在俱樂部遇見過他。


    等到再次相遇,他不記得她,滿眼都是那個愛笑的女孩,而她隻能成為一個旁觀者。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傾傾麽?你給了她這世上所有女孩都想要的偏愛。”她纖長的睫毛撲閃撲閃,點綴著盈盈淚珠,“你所有準則都來自一個定義,隻要傾傾喜歡。”


    當時她和傾傾關係很好,可是她也心痛,為什麽她先遇到先喜歡的男生會成為好姐妹的男朋友?直到有一次情緒崩潰,她向南佑衡表白了。


    ——為什麽不可以是我?為什麽隻能是傾傾?我到底哪裏比不上她?


    她想不通。


    ——很多事沒有道理可言,感情也如此,你問我為什麽我還真不知道,大概是這世上隻有一個能叫我歡喜的唐傾傾吧。


    隻有。


    獨一人。


    柳煙頭一次覺得有些人真的殺人不見血。


    “佑衡,就算你心裏隻有傾傾,可我還是很開心,至少這十幾年我們也有了個家。”柳煙重重唿吸幾口,“隻是我原本期待可以有幾十年……可能老天認為太長了,才會這麽快把它奪走。”


    “你和傾傾已經團聚了吧……可以等等我麽,我怕一個人會迷路。”


    雨越下越大,管家撐著傘過來勸說,“夫人,還是迴家吧。”


    柳煙深深看了墓碑一眼,怔愣著點了點頭,隨即管家扶著她上了車。


    ……


    南家


    處理完南佑衡的事後,柳煙還是趕迴了劇組,畢竟天大的事她都要完成好這部戲。她的公關團隊為了處理一些負麵消息忙得不可開交,而她隻要一上戲,就會敬業的丟掉所有悲痛。


    霍琹夜坐在沙發上說:“我們還要處理事,南南一個人又不放心,要不把禾禾接來陪她一陣?”


    “可以。”陸昱琛凝眸想了想。


    這個節骨眼,留著她一個人怕是會胡思亂想。


    “不用。”南媚從樓梯上走下來,坐在了一個單人沙發上,“禾禾參加了一個為期兩個月的封閉式設計大賽,我爸的事她還不知道。”


    “可你……”


    “我不想影響禾禾,誰都不要去打擾她。”


    南媚知道,這次比賽對禾禾來說很重要,她希望禾禾可以有一個好的結果。


    陸昱琛走到她麵前蹲下,嗓音和煦文柔,“那我早點迴來。”


    “不用太顧及我,我知道你和哥哥最近已經很累了。”


    那眼底淡淡的青影,是騙不了人。


    此時,有下人進來稟告,“二小姐,有三個男生在外麵,他們說想見你。”


    霍琹夜說道:“難不成是傅白他們?”


    “應該是。”陸昱琛點點頭,他握著南媚的手說:“想見嗎?”


    “嗯。”


    ……


    霍琹夜和陸昱琛開車出去的時候,恰好碰見走進來的三人,陸昱琛把車窗搖下衝傅白說:“謝謝你們。”


    他們也不知迴些什麽,隻好齊齊點了點頭。


    走進別墅的時候,南媚已經讓下人準備了很多水果零食放在桌上,聽到腳步聲,她迴頭淺淺一笑,“你們來啦。”


    這樣的笑,看得他們喉頭一梗。


    南媚摸了摸頭發,“我今天看著是不是很憔悴?”


    邱斌走近瞧瞧,她麵色的確不好,唇角一勾,“是挺憔悴,不過照樣能迷倒一群人。”


    “嗯,還是一如既往的會說話。”


    傅白看南媚和邱斌自然談話,心裏也沒有一絲放鬆。阮錦承推著傅白坐下,從水果裏挑了一個芒果削開吃。


    邱斌看見了,假裝氣憤說他吃獨食,阮錦承起身和他一陣打鬧。


    周遭有歡聲笑語響起,南媚突然覺得胸腔稍稍暖了幾分,她側頭看著傅白問:“不打算和我說點什麽?”


    “沒想好。”


    南媚舒爾笑笑,“難道你們進來前沒商量下怎麽分工合作?”


    “有,他們就負責嬉笑怒罵,轉移話題。”


    阮錦承和邱斌:“……”大哥,用得著說這麽直白嘛?


    “那你呢?”


    “講故事。”


    南媚挺詫異這個答案,“什麽故事?”


    “忘了。”


    阮錦承、邱斌、南媚:“……”


    一陣尷尬沉默後,南媚笑得越發大聲,“果然是傅白。”


    南媚知道男生安慰她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實她也用不著聽安慰的話,他們能過來關心,她已經很感謝了。


    “忽然想去刺激一下,陪我麽?”她站起來說道。


    傅白:“行。”


    阮錦承:“有多刺激?”


    邱斌:“舍命陪君子。”


    ……


    南媚所謂的刺激是遊樂場,看著機器一蕩比一蕩高,上空一聲比一聲高的尖叫,她迫切地想要喊出來。


    一連玩轉幾個高空項目下來,南媚感覺平日那種隱藏的害怕情緒完全沒有,甚至覺得高度還不夠,興奮還不夠。


    而三個男生則表現不一,傅白麵無表情,隻是雙腿有些微顫,阮錦承睜著眼興奮地感受肆虐而過的風,至於邱斌,張著一張大嘴叫個不停,傅白把他比喻為嘈雜的麻雀。


    後來,玩完所有項目已是晚上八點,南媚瞥了一眼遠處等待的司機,對他們說道:“今天謝謝你們陪我。”


    邱斌:“你開心就好。”


    阮錦承:“南媚,我們都是你的後盾。”


    又是輪著挨個發言,見傅白沒吭聲,南媚勾唇笑笑,“又忘了?”


    傅白走近一步,雙眸緊緊抓住她眼裏那微不可見的脆弱,他說:“南媚,淩塵不在的那年,我以為一切快樂都會埋葬在那個盛夏,可如今這個盛夏我還是擁有了快樂。”


    目送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傅白那句話在南媚唇間反複咀嚼,好一會兒她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有你認為過不去的坎,終究會過去。


    將近九點的時候,南媚迴到了南家,看見桌上擺著一個蛋糕,她疑惑開口:“方叔,這是?”


    “二小姐,這是在傍晚六點鍾收到的,上麵是給你的卡片,我已經檢查過,沒有問題。”


    “好,我知道了,方叔你去休息吧。”


    等到管家離開,南媚拿起卡片看了一眼,上麵隻有一句話,沒有落款。


    ——南媚,希望你依舊熱情如昔。


    這樣一句話,沒有什麽指向性,南媚也不知道誰送來的。


    她把盒子拆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星空鏡麵蛋糕,深藍色的銀河係,點綴了星星和一場流星雨。


    她用叉子舀了一口,是她喜歡的味道。


    ……


    上樓洗漱完,她斜躺在床上玩手機,突然響起了一聲微博提示音。


    是特別關注。


    她打開卿長安的微博,剛更新了四個字:妹妹加油。


    莫名地,她自動帶入自己。那下麵的評論大多是我會加油和追問妹妹是誰,她指尖微頓,想了半晌才評論一句:我會繼續熱情地活下去。


    不過這條迴複很快淹沒在幾萬評論中。


    淩晨一點


    陸昱琛輕輕打開南媚的門,然後走到床邊坐下。他拿起床頭櫃的遙控器,把空凋的溫度調高了兩度,再改成睡眠模式。


    盯了她足足一分鍾,腦海中竄入男人的一句話。


    ——在南家再待一段時間,要是能有顧執的消息,你就可以早點迴來了。


    悄然歎了口氣,他傾身在那光滑的額上落下一個輕吻。


    晚安。


    我的小姑娘。


    ……


    南媚一直在想,就算生活給了殘忍一擊,或者是迎麵潑來一潑冷水,她都得繼續熱情地生活下去。


    可是她沒想到,接二連三的打擊,那種猛烈地程度她還能不能接受?


    本來一切都在慢慢好轉,直到柳煙拍戲結束殺青的那天。


    那天最後一場戲是懸崖戲,導演喊停後,工作人員取下了柳煙身上的威亞,他們紛紛聚攏到一旁,準備吃點心好好慶祝。


    就是在那一瞬,周遭人員從她身邊來來往往,可她恍惚像失去了思考能力,那句哢聲完後,她脫離了角色狀態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直到,眼前出現了南佑衡的身影,她追著他一直跑,一直跑。


    “柳老師!”


    “啊!快迴來!”


    “危險!危險!”


    似乎有人在尖叫,但她隻是聽過就算,依然義無反顧朝著南佑衡奔去。


    那是她愛了那麽多年的人啊。


    她想知道,他還會不會像當初初遇那般抱住她。


    ……


    醫院


    南媚聽著儀器的滴滴聲,痛苦地蹲在地上,“煙姨,您為什麽……連您也不要我了嗎……”


    霍琹夜走進去,想起剛才醫生說的話也是一臉痛苦。


    ——南少爺,夫人從懸崖墜下,雖有阻力救了一命,但可能一輩子都是植物人了,醒來的機率不大。


    他蹲下身把南媚抱進懷裏,胸腔都在抽搐,“南南,別怕,哥會照顧好你的,真的,別怕。”


    “哥……哥……”


    “我們要振作,南家要靠我們。”


    南媚傷心地點頭。


    穿透光線到門外,陸昱琛看著裏麵相互攙扶的男女艱難地閉上了眼。


    ……


    接下來的半個月,兩兄妹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隻是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少,連一絲勉強的笑意都很難維持。


    陸昱琛發現霍琹夜有了改變,往常工作上的事他會來和他一起商討,畢竟現在情緒不太好,怕偶爾失誤做出一些壞的決斷,但他現在不常見他,常常獨自待在辦公室,可他其他方麵又沒有異常。


    陸昱琛私底下找了褚越出來,“我發現霍琹夜不太對勁,你找人跟著他。”


    “你不是說南佑衡的那些事他都沒參與嗎?”褚越淡淡道。


    “他的確沒有,隻是……感覺不太對。”陸昱琛說不上此時的感覺,許是認為按霍琹夜的性格振作得太快,而且連文柔都沒有怎麽見。


    “行,我會安排人看著他,你小心點啊,我還沒收到顧執逃出安城的消息。”話雖這麽說,但褚越不認為顧執還會對南家下手,畢竟南佑衡都死了,他還找南家麻煩幹嘛?


    又沒貨又沒人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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