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懵懵懂懂接過匣子,一抬眼見到趙無安已然準備下去,大吃一驚:“這洞還不知道有多深呢!”


    “不會太深。”趙無安已經探進去半個身子,沒摸到什麽落腳的地方,但是腳尖處處能踢到石壁,提身屏氣,兩手一鬆,身子整個陷入洞裏。


    安晴慌張地伸頭去看,洞裏仍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倒是趙無安在下麵波瀾不驚地拍了拍衣衫,揚頭道:“東西丟下來。”


    安晴腹誹了一句以匣為妻,把沉重的匣子向下丟去,被趙無安穩穩接住。


    趙無安把匣子撐在地上,又不知在哪摸索了一會,抬頭道:“跳下來吧,匣子在這,能接住你。”


    安晴哦了一聲,也學著他撐住石壁,身體下沉,不曾想雙臂氣力不夠,兩腳微一懸空就無所支撐,哎呀一聲掉了下來。


    墜落的高度當然並不高,也就十來寸的距離,倒是讓安晴雙腳一崴,身子便想那邊扶著箱子的趙無安倒了過去。眼見他那張欠揍的臉越靠越近,安晴啊了一聲,手忙腳亂,覺得怎麽也不能把清白交給這個男人,盡了全力挪動倒地方位卻收效甚微。兩人胸口相撞之刻,安晴原本就天魔亂舞的手不由自主地越過他的雙肩,在脖子後麵扣住。


    跪在大箱子上相互依偎,還真是個奇怪的感受,而且並不舒服。


    趙無安臉色如常,隻是嘴角抽動,有話要說的樣子。


    摟著他的安晴則是滿麵羞紅,慌張解釋道:“我我我是沒站穩……”


    “下來。”趙無安沉聲道。安晴哦了一聲,鬆手離開他的脖子,想要起身卻覺得腿腳酸麻,趙無安又懶得再聚精會神扶穩箱子,安晴沒有他法,隻能再度紅著臉雙手按著趙無安的肩膀當做支點,跳下了匣子。


    趙無安一言不發地撣去匣子上的灰塵,複又背上,迴頭看著麵前的甬道。


    “所以,為了孔修籍,你才不遠數裏陪你父親去久達寺,還要不依不撓跟過這片亂葬崗?”


    安晴點點頭,然後又胡亂搖頭:“並不是為了他!總之,我並不是喜歡他啊。”


    趙無安了然點頭:“明白。”


    一團綠瑩瑩的光影從他身邊浮現,向前飛去,照亮了黑暗的甬道,兩邊石壁開鑿的痕跡很明顯,並且沒有刻意修葺,顯然正門還在前方。


    安晴兩眼一亮:“這是什麽?居然會飛還會發光?”


    “螢火蟲。”趙無安信口胡謅。那團綠光晃了晃,隱約現出其間真形。安晴定睛一瞧,立刻雙目發光,興奮地搖著他的手臂,全然忘了之前的恐懼與羞澀,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你居然有這種寶貝啊!裏麵那是把匕首的形式吧?這難道是江湖中留下無數傳言的飛劍?”


    “都說了是螢火蟲。”趙無安有氣無力地反駁。


    “哇哇哇肯定是飛劍!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飛劍啊啊!”安晴興奮得上躥下跳。


    “都說了,是螢火蟲。”趙無安垂死掙紮。


    漫不經心的青年和天真激動的少女,黑暗甬道中並肩前行,走向未知的深處。安晴的自來熟,趙無安的懶散,無形之中,兩人之間的關係融洽了許多。


    想想之前寺中初見,很有一日三秋的感慨。


    向前走了二十來步,兩側石壁逐漸化淩亂為平整,到最後已然是方正的青磚。趙無安全神貫注,提氣抬劍探路。一尺有餘的飛劍周身散發出瑩瑩綠光,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摸索前行。趙無安將安晴護在身後,眼眸古井不波。


    黑暗中隱約有聲音響動。未等二人反應過來,便已有一大團灰色影子猛然撲了過來。趙無安眼疾手快收迴飛劍撤步,然而那影子和飛劍終究還是打了個照麵,趙無安神色驚異。


    安晴大聲慘叫。


    隨著趙無安凝神禦氣,飛劍光芒更加凝實廣闊,映出了那黑暗中突襲的影子的真容。早已死去多時的屍骨雙目怒瞪,白牙森然,一身青色皮膚,係著殘破的麻布衫,在甬道正中兇狠站立。


    安晴緊緊抓住趙無安的袖子縮在他身後,聲音因害怕而顫抖:“你你你不是說這世上沒鬼嗎,那那那個青鬼是什麽啊啊啊好可怕!快跑吧!”


    趙無安深吸了一口氣,“你伸頭出來再看看。”


    “我不看!”


    趙無安聲音輕柔:“怕鬼?”


    “怕……怕個鬼啊。”安晴的聲音簡直快要哭出來,“怕的當然就是鬼。”


    “探出頭來看看。”趙無安冷靜道,“這不是鬼,隻是一具屍體。”


    “可是他會動!”安晴拚命跺腳,緊張得喘不過氣。


    “這叫守墓獸,用主人生前親近的奴隸屍體製成。”趙無安淡淡道,“皮下皆被塞入磁魚而縫好,血液凝結,皮膚呈青色,用秘法蠟屍以防腐壞。這兩側修葺完畢的甬道石壁後都有巨磁,人在其上走動,牽動地麵上鑄造時就刻意搗碎的青磚,使巨磁生力吸引磁魚,守墓獸便撲向目標。這就是奧秘所在。”


    安晴聽了他的話,悄悄探出頭,那東西果然停在原地一動不動,青色的皮膚下隱約可以看見黑色紋路,表情卻仍是猙獰可怖,安晴不願多看。


    “你怎麽連這都能看穿?地宮也就罷了,守墓獸都知道!”安晴對他的判斷力還是感到難以置信,“你在寺裏整天窩著看誌怪小說。”


    “並非看穿,以前見過罷了。”趙無安道,“機關靈敏巧妙,守墓獸往往聞風而動,黑暗墓道中便顯得如同活著。即便是膽大包天的盜墓賊,見到這種東西守著墳墓,往往都要屁滾尿流而逃。”


    不知不覺,他的話也多了起來,除去必要的解釋之外,倒有不少像是在聊天。趙無安心底默默自嘲一句,閉口不再多言。


    安晴也確實並非那種動輒就會嚇哭的嬌弱千金,安廣茂武夫出身,對兒女的教育方麵,一直未曾軟下心來。明白了麵對的是何物,安晴也漸漸壯起膽子,直起身子,勇於與趙無安並肩了。


    “小心些,機關隻能藏在碎磚下,大磚的重量會把土地壓實。踩整塊的青磚,就沒事了。”趙無安放低飛劍,青光映亮地板,果然能看見許多碎裂的磚塊。他本想抬手牽著安晴走過那守墓獸的身側,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滯片刻,又縮了迴去。


    安晴與趙無安並肩走過青色厲鬼。


    飛劍劍光延展處,但見前路青磚盡碎。


    安晴歪頭皺眉,眼巴巴看向趙無安:“這怎麽走?”


    趙無安凝神靜氣,飛劍劍光再漲,由五步而出,最遠可望到一丈之外,目光所及處青磚盡皆碎裂。已過青鬼,不知是否仍有機關,趙無安對此也十分拿捏不定。


    “興許就是故布疑陣,讓看穿機關者畏縮不前呢?”安晴提出了一個想法,聽上去也頗為合理。


    趙無安心下略加思量,也覺得大有可能。要維持一丈青光對他而言似乎已經很是吃力,額尖都有汗珠滾滾而落,趙無安也不打算再多做猶豫,直截了當說道:“那就走走試試——”


    話音未落,不,準確地說是話才剛出口。


    一股磅礴巨力轟然降臨,趙無安一氣已盡二氣未出,刹那間就噴出一口鮮血。血落青磚,劍光如落瀑狂跌。


    就連安晴也感受到這股巨大的壓迫,顯然是有什麽極其危險的東西正在接近。但是趙無安已失去對飛劍的駕馭,青光隕落,隻見那光芒所映照的空間愈來愈小,片刻後趨近於無。


    來襲!


    飛劍光芒昏暗的瞬間,敵襲猛然而至,卻不是從前方,而是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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