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明明同宗同源,甚至都在同一個屋簷下,你們為什麽要吃人???”殷氏弟子聲嘶力竭的喊道。


    他的眼前是一麵精致典雅的錦繡屏風,屏風上的畫中山河秀麗,煙雨朦朧,仿佛是他殷氏領地鳥語花香、水榭亭台的真實寫照。


    但這一切醉人的美景卻都遮不住屏風後那緩緩走來的黑影。


    黑影不是竊夫,卻比竊夫更讓人害怕。


    黑影緩緩走來,發出瘮人的怪笑。


    “以前我就覺得你憑什麽是你,我為什麽是我,現在我隻不過是拿迴我自己的東西罷了。”


    殷氏弟子手中握著千秋筆,正伏案書畫一紙江山,其中的山水墨畫依稀可見,但此刻的他無心畫作,唯有清淚兩行滴滴嗒嗒。


    透過屏風,他依稀能看到黑影那與自己體型相仿,每一次腳步聲的落下,都仿佛一把劍狠狠地刺在自己的心頭,叫人覺得空氣中充斥著冬日刺骨的冷風。


    “你我同宗同源!!!”


    黑影停下了腳步,伸手一把推倒屏風,露出那張與他幾分相似的臉龐,漫不經心地嗤笑道,“同宗同源嗎?追源論史你我與上麵那些人也是同宗同源,但你可曾有本事去說服他們?”


    “他們就是披著人皮的豺狼,就是竊夫。”


    “嗬嗬,封俠在世,你說封俠萬般不是,甚至著書立傳,抨擊封俠;那時的你指點方遒,揮斥江山,不惜筆墨弘揚聖國大道,怎麽如今反而說那些人是披著人皮的豺狼?”


    黑影慢慢地靠近他,腳下卻一點一點踩碎那一麵屏風。


    這麵屏風是殷氏弟子的心血巨作,可以說是殷氏弟子名揚天下的成名作。


    但這時,這麵屏風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東一片壞西一片壞,傷痕累累。


    然而,此時此刻的兩個人都不在乎它。


    殷氏弟子的不在乎,是自己的性命難保。


    黑影的不在乎,是他對他的不屑與不恥。


    “在你眼中,難道封俠不也是一群衣冠禽獸???”殷氏弟子用盡力氣,強作鎮定,似乎不讓自己怯懦。


    “不不不,竊夫與封俠從來不同,我以前不說不誇,不代表我不心生向往,但這一切的美好都被你毀於一旦。那些連我都不知道的封俠,不過是承載封俠意誌的軀殼。麵對大義的限製,與傀儡看似沒什麽兩樣,但我明白,這是這種大義,才有了百花齊放的晉宗。”


    “人性是世間最璀璨的火花,是讓人貪嗔癡恨愛惡欲的源泉,封俠本有能力控製這一切,甚至讓這一切有條不紊,可你們卻偏偏自毀長城。”


    “大道為公,你們不要,卻想要強者為尊,更覺得自己夠強,要一片以我為尊的世道。”


    黑影越發靠近他,那腳步聲都好似敲命的喪鍾聲,令人窒息。


    黑影嬉笑著說道,“為什麽說人需要【吾日三省吾身】、【見賢思齊焉】、【擇其善者而從之】、【擇其不善者而改之】?如果人不懂何為律己修德,那麽與禽獸又有什麽區別?”


    “眾所周知,武夫之巔的男人,是小屠夫。嗬嗬,強者為尊,不朽不出,一位小屠夫,可摘日月摘星辰,憑你見著他,沒了規矩,還能活下來?”


    “當然,我們當然能活,而且我們還能混得不錯,隻不過再沒了我們。同伴的死不會讓我們傷心,新的朋友永遠不會再來,喝的佳釀永遠都是醉的。對了,或許我們還有副軀殼,可以打造這個世道上從未有過的軀殼,畢竟自己不夠強,隨時都有可能被殺。”黑影越說越激動,突然又泄了氣,“我們本可以平安無事地享受前唿後擁,享受太平世道,這些你都曾經擁有,也都曾經知道的。”


    望著他靠近的身影,殷氏弟子幾乎心弦崩斷,狀若瘋癲地吼道,“當然,我當然知道。”


    黑影卻一把抓住他的脖子,五指死死地掐著他,“不,你不知道。”


    “很簡單,很簡單,你或許是吃了太多的清福才覺得世道不公,那麽給了你個野心的聖國,就讓你覺得何其公道。而我們說到底,早已不是年少的心懷俠義,因為你自從競選封俠失敗,早就沒了當初的心氣,更別談什麽舉正封俠。竊夫不吃人,不同宗,又能去做什麽呢?”


    “不過是個彈丸小國,不向外侵略,又怎麽活下來?”


    “封禪餘孽,本就不該留下。”


    說到了這一步,殷氏弟子也就明白了自己為何而死,但他不甘心。


    “放過我吧,我願意為俠而戰。”


    “遲了,你不配活下來。”黑影哢嚓一聲擰斷他的脖子,“自從你們背叛封俠過後,我的眼中,你們就隻是個棋子。”


    砰!


    就在這時,一道聲響突然在身後響起。


    黑影急忙轉身,一拳遞出。


    那人拂袖一揮,散去了拳風。


    黑影見狀,心知不是對手,往前大步衝去,腳踏流星,運轉開山之力,大吼一聲,拳出如開山。


    那人巍然不動,甚至隻是微微一振肩頭,就是一股勁風吹起,輕而易舉地吹倒黑影。


    “司馬淼淼,我已經歸順了晉宗,你為什麽還要殺我???”


    “我想收你。”


    “我已經被收下了。”


    “不,我想收一個為俠而戰的你。”


    黑影表情一怔。


    “你不必好奇為什麽,這一戰過後,殷氏弟子傷亡慘重在所難免,哪怕僥幸活了下來,也是徹底被打斷骨氣的廢物,所以你想活下來,就得歸順於我。”


    黑影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下,右手握拳,拳心放在胸口,擲地有聲道,“殷氏弟子殷瀚也願意歸順。”


    他走近他,伸出一指點在他的額頭,以指為筆,以真元為墨,“從今日起,你就是殷氏封俠,往日種種,皆與你無關。”


    殷瀚也隻覺頭皮炸裂,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通過腦袋湧入自己的體內,似乎是一股火,又似乎是一陣陰風,更像是一種永不言棄的意誌。


    忽然之間,他就覺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就地打滾,可他沒有,隻是跪在那裏,默默咬牙。


    “這個世道,不容許你有兒女私情,更不允許你有骨肉之情,否則你的敵人就會吃了你。”


    話音落下,殷瀚也就豁然起身,情不自禁地仰天咆哮。


    這時,有個五尺身高恰好到來,都忍不住讚道,“聲如洪鍾,驚天動地,好一尊人間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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