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勝子,你今天又出門了嗎?”


    小勝子迴到家,聽到娘的聲音,發自肺腑地咧開嘴,笑了笑。


    “哎,和你說不要和人打架,不要和人打架,你怎麽偏偏不願意聽?”


    “娘,不是我先動手的。”


    “你乖乖待著,他們能動手打你?”


    “娘,真的不是我先動手的。”


    “還敢狡辯?!”話還沒說兩句,他娘親隨手抓起地上的掃帚,掄起來就打。


    邊上還坐著個破衣爛鞋的中年人,是他的爹,麵對自家孩子的被打罵,隻是默默地喝著酒,連一丁點的眼神都欠奉。


    相對的是,孩子對他爹也沒有太多的眼神,那些曾經的希冀隨著娘親的一次次打罵都消耗殆盡。


    “爹,是什麽東西???”


    在外麵,被同齡人毒打,孩子的內心已受盡委屈。


    迴到家,娘親不由分說地打罵,孩子的內心痛不可耐,可他小小年紀又能說什麽?


    起初,小勝子還象征性地哭了幾聲,然而他娘並不心疼孩子,手裏的掃帚就像在掃地上的灰塵,一次又一次,力道沒有輕,直到他的娘親打累了孩子,才慢慢地停了下來,看著遍體鱗傷的孩子,她突然放聲大哭,抱著孩子說,“娘親也是疼你的,愛你的,你要知道娘親心頭肉一直都是你。”


    孩子看著娘親哭的稀裏嘩啦,天真地以為娘親真的疼自己,然後也跟著哭了起來,並且在心底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認真聽話,好好學習,長大後要加倍疼自己的娘親。


    “小勝子,我以後都不會打你,你能不能聽娘親的話,不要惹事生非?”


    孩子哪怕哭的沒有眼淚,依舊倔強地迴道,“娘,我沒有惹他們,是他們先動手打我的。”


    他娘抓起掃帚,對著孩子又是一頓毒打,然後又是一陣看似心疼的痛哭。


    孩子的心也在痛,總覺得自己惹怒了娘親,可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就這樣,他娘在一次次毒打中找到了母親的尊嚴。


    孩子在一次次挨打與哄騙中相信了母親所謂心疼的愛。


    他爹見一切風平浪靜,不苟言笑道,“都過來吃飯吧。”


    孩子想要拒絕,他娘親再次以愛為名,舉起了手中的掃帚。


    可憐的孩子躲過了同齡人的迫害,本以為迴到家中是安全的港灣,卻沒想到依舊是虎口。


    孩子默不作聲地想要去洗手,他的娘親不問緣由,一掃帚直接抽了下來,語氣嚴厲地說道,“死孩子,我讓你不吃飯。”


    孩子委屈地哭道,“我隻是想去洗個手,畢竟我出去玩,也不知道會不會沾染瘟疫。”


    他娘愣了一下,然後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似乎是被他倆的哭聲惹惱,他爹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惡狠狠地叫道,“哭什麽哭,兩個喪門玩意,一天到晚就知道花老子的錢,就不能給我幹點好事?”


    他娘一聽這話,也顧不上哭,一屁股跌坐在地,嘴裏喊著,“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孩子傻傻地以為娘親真不想活,跑過去試圖安慰她。


    這時,孩子還很小,不過是六七歲的模樣,但在心中卻覺得母親是世上最可憐最柔弱的母親,父親是世上最冷酷最無情的父親。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母親並不可憐,也不柔弱,隻是愚昧地無知,怯懦的殘忍。


    而他的父親不僅愚昧無知,更怯懦殘忍。


    “再不過來吃飯,就永遠別過來了。”


    他爹厲嗬一聲,他娘頓時停止了哭聲。


    孩子還以為是自己的安慰有了效果,開心地想要拉著母親一起去吃,然而他娘卻掙脫了他的手,獨自走向灶台,而他的父親也沒有阻攔,隻是告訴孩子,“過來吃飯。”


    孩子機械似地走了過去,眼神中對父親有一絲厭惡,更多的是恐懼。


    小勝子吃著飯,一口接著一口,很快就堵滿了整張嘴,甚至都沒有怎麽咀嚼,就哇地一口咽了下去,然後放下碗筷,離開這張桌子。


    身後,父親依舊在不緊不慢地吃著,仿佛做什麽都是如此有條不紊。


    就這樣,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小勝子被勞碌的母親吵醒,原因是到了吃飯的點,孩子懶惰地想要賴床,換來的卻是那冷冰冰的嗬斥聲,“滾起來吃飯。”


    他娘多了一嘴,“孩子還小,那麽兇做什麽?”


    他爹惡狠狠地瞪著她,“都怪你這蠢女人,連個兒子都教不好,學習學不好,整天在外給我闖禍。”


    她瑟瑟發抖,不敢反駁,似乎孩子沒教好,都是她的錯。


    小勝子害怕他,於是躡手躡腳地從被窩爬起來,冬天對於孩子來說格外地冷,沒有春天的溫暖,也沒有來自小夥伴的唿喚,孩子起床之後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可是,他依舊起了床,穿好衣服,準備度過又一天,隻是今天不同往日,他不由得想起昨天遇見的少年,“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遇見他?”


    他爹望著發呆的他,眼神一沉,並未說話。


    可他卻如芒在背,一個激靈下了床,迅速地洗漱,接著來到了餐桌邊上,熟悉地拿起碗筷,吃起了飯,依舊是沉默的一頓飯,依舊是沒有母親上桌的一頓飯,依舊是不苟言笑的父親。


    這一切,一如既往,沉悶而又絕望。


    當他放下碗筷,他爹也放下了碗筷,出聲說道,“安宣俠說過,瘟疫對於孩子並不傳染。”


    “爹,這是沒道理的,大家都是普通百姓,不可能不傳染。”


    他爹怒視著少年,一言不發。


    孩子顫抖著,恐懼著,不敢抬頭反駁。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他爹還是那個爹,一成不變,永遠隻說他自己才懂的話,永遠隻聽他覺得才對的話。


    “今天出門,不準惹事生非,好好尋找吃的,最好能去抓點兔子野雞,再不濟抓點果子狸和刺蝟迴來吃。”


    “爹,家裏的糧食和菜都還夠咱們吃個把月,安宣俠已經來了大半個月,應該快要找出解決瘟疫的辦法。”


    他爹隻是瞪了眼孩子,都沒有開口。


    “出門在外,萬事小心。受了委屈,也別忍著,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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