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坊團迴凜嚴光,白天碎碎墮瓊芳。


    園中,四角亭,雙人對坐。


    “周兄,小飲淺酌,慢品細嚐,此中滋味,別在心頭。”


    周平生聞言,憨然迴笑,本想一口喝幹,隻得小呡酒,淺酌味,直燒的喉間火辣,體內五髒六腑俱滾燙。


    “周兄,初飲酒,不宜豪爽,當循序漸進,方成酒中豪傑。”


    周平生壓住第二杯的念頭,打量了眼園中景色,“落盡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


    “典膳一枝方漸秀,司經六出已同開。”


    周平生麵露愧色。


    “周兄,吾等誌向,不當苛求他人。”


    周平生恍然大悟,鬆開握著酒杯的手,五指握拳,拳背向上,拳心向下,大拇指貼緊食指第二節,叩桌九下。


    楚天玖正飲酒,見狀,換左手端杯,懸停片刻,右手握拳,伸出食指與中指,二指叩桌三下。


    禮畢,他又換迴右手端杯,笑道,“你我一見如故,虛禮可免。”


    “楚天驕真乃豪傑也。”


    楚天玖笑望天幕,不覺失神,偶有心緒,“舊時開門枝鳥散,隻當尋常;今朝玉絮墮紛紛,乍看驚奇。”


    “獨往獨來銀粟地,陌上遊俠;一行一步玉沙聲,雪中世子。”


    “周兄,請。”


    楚天玖看周平生,隻覺三生有幸,“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周平生舉杯共飲,半飲杯中酒,“幸我平生,得遇楚君。”


    正在此時,園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跑來,“大公子,三少爺他被妖獸打成重傷,危在旦夕。”


    楚天玖眉頭微皺。


    “楚兄,平生此來,正是為了降妖伏魔,正好借此機會,去妖潮中走一遭。”


    楚天玖有些放心不下,便放下酒杯,起身問道,“如今是第幾道屏障?”


    “迴大公子的話,第三屏障已失守,第二屏障岌岌可危。”


    楚天玖微怒,但深知不當在此時發火,又問,“這一屆的武者比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怎麽會失守如此之快?”


    “迴大公子的話,隨著洞溪裏的李成蹊到來,穀大人將戰場一分為三,本土司經百姓是一支,坐鎮東北戰場;願往外界武者是一支,坐鎮西北戰場;而穀大人身後跟著的多是擁護他的武者,坐鎮中庭。”


    楚天玖麵露不悅,暗自罵道,“李昌穀怎能如此不通世故,大敵當前,怎麽還能兵分三路,可恨可恨。”


    周平生雖然未曾見過李昌穀,卻久聞盛名,替之辯解,“眾所周知,洞溪裏來者必然是從我春坊帶人離開,穀大人此舉未嚐不是提前將人心一分為二,”


    “心懷俠義者,向西;固步自封者,向東。”


    “西為死路,敢赴死者,不可留。”


    “東為生路,願求生者,不可勸。”


    “穀大人此舉,何嚐不是將我春坊的困局挑明。若是東北戰場傷亡過多,心向西北戰場者則更多,日後願意奔赴外界者也更多;反之亦然。”


    楚天玖微微一怔,慚愧道,“難怪掌櫃更器重李昌穀,而不是我這素有盛名的楚天玖。”


    “楚兄義薄雲天,有蓋世英雄之風範。”


    楚天玖自嘲一笑,“到底是我不如李昌穀,沒他的封俠之氣更重罷了。”


    周平生不敢接話。


    楚天玖又追問道,“如今西北戰場與東北戰場傷亡如何?”


    “不敢有瞞大公子,東北戰場下三關武者傷亡已過千人。”


    不等他把話說完,楚天玖已雷霆震怒,“好個東北戰場,怎麽會讓我春坊後輩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你告訴我,東北戰場是哪位武夫坐鎮?”


    “正是張氏武夫。”


    楚天玖俊毅的臉頰勃然大怒,“都說虎父無犬子,為何張老先生偏偏生了這麽個不成器的兒子。”


    無人敢接這話。


    周平生若有所思,問道,“楚兄口中提及的張老先生,可是欽俠年間鎮守我春坊的武夫張雨亭張老先生?”


    “正是張老先生。”


    周平生麵露敬意,由衷感慨,“雖生於浮萍,卻起於亂世,守一方太平,礙於世俗之偏見,占山為王,雖與俠義不和,卻大道為公,當時是造福一方。”


    “周兄對張老先生頗有好感?”


    “不隻是對周老先生有所好感,上追封禪時代,但凡經卷有所記載的官吏俠士,我仔細讀之,拋開時代不談,皆眾口朔碑,值得通讀與敬崇。”


    “平生不愧是飽讀詩書之豪俠,好讀書,不讀死書,天玖見識英雄凡幾,唯獨平生最得我心意。”


    周平生不敢居大,“楚兄,依你所言,難道張老先生之子不滿人意多也?!”


    楚天玖正色迴道,“張老先生之子張漢卿與世無害,但也無甚大過,人雲亦雲,自詡四大風流之一,倒是想要一心鎮守我春坊,不負其父威名。”


    周平生疑惑不解,“既然如此,楚兄為何又如此不滿?”


    楚天玖哀歎一聲,轉而問道,“你且繼續說道東北戰場傷亡?”


    “寧武關武者傷亡兩百人以上,武夫傷亡至今不曾超過十人。”


    “平生有所不知,張漢卿好養望蓄勢,雖然一心為我春坊,但是他持綏靖之策,與左右武夫拉幫結派,對百姓也好,人心也罷,頗有讓封禪抬頭的跡象。”


    周平生豁然開朗,“原來是想趁著妖潮來襲,擁兵自重,好重整父輩威風。”


    楚天玖頷首。


    周平生清秀的臉色陡然犀利,嗓音堅決道,“其心可誅。”


    楚天玖為之一震,若是旁人來說,他也隻當笑話來聽,但周平生不同,這是個初出茅廬的讀書人,也是個不諳世事的書生,真要心有所執,恐怕將會付諸實踐,當即提醒道,“平生,你要知曉我春坊掌櫃無所不知,一旦你害人性命,必定要以死謝罪。”


    周平生語氣決然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自當生死無畏。”


    楚天玖暗道糟糕,周平生已然有了殺賊之心,連忙勸道,“平生胸懷大誌,當將此事押後。”


    誰想周平生心意已決,一口迴絕道,“楚兄,後會無期。”


    說罷,這位書生抱拳而去。


    楚天玖愣愣無神,難以置信。


    “大公子,這位武夫怕不是個傻子吧。”


    楚天玖叱責道,“世間都是平生,何來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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