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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是正午,幹吃完了飯,日頭淡淡的,落在人身上都隻讓人覺得昏昏欲睡。推開了房門,兩個人都隻覺得恍如隔世。屋子裏頭亂糟糟的一片,看來百靈的確是認真搜了一遍也沒有搜出什麽東西來。


    “我去將那些刺繡挖出來,等會兒人多,恐怕叫人看見。”月如開口說道,自己先退了出去。若昀點了點頭,自己先將東西收拾了起來。她有一個自己的首飾盒子,裏頭的東西都已經被人全都倒了出來,此刻裏頭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散落一地,都是些不值錢的首飾。


    若昀笑了笑,胡亂的將那些耳環戒指都抓起來放進盒子裏,緩緩合攏了,這才將首飾盒子倒了過來。木頭底座特地雕刻成了一個台階的形狀,看上去倒是十分有趣。她的手輕輕一推,那首飾盒子竟然自己無聲無息的打開了,露出來一疊厚厚的銀票來,乍看上去,至少有數千兩銀子之多。


    這麽多年來帝王專政,都是重農抑商。然而不知道是否因為當真天下太平了許久,商人所發揮的重要性越來越大,自己的父親不過是在帝都之中經營了幾個店鋪,就已經可以好幾輩子都衣食無憂。


    因此自己進貢來的時候,銀子自然不能一箱子一箱子的抬進宮裏頭來,然而傍身的銀票,父母卻是從來都沒有吝嗇過。有錢能使鬼推磨,自己身上的銀兩,恐怕也未必比宋慕兒少。然而她不肯用,是彼此要走的路本來就不同。


    那個女子一心想要攀龍附鳳,其實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希望可以入宮成為妃嬪。那不僅僅是一個名號,更是一種旁人不能企及的榮耀。若昀一開始還不明白,然而今天眼睜睜看著德妃下令杖斃了翠兒,隻覺得膽顫心驚。


    進了宮,性命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主子要你活,你就活,主子要你死,你就得死。


    當然是不公平,可是公平?在這樣沒一寸土地下麵都滿是屍骸和亡靈的地方,哪裏有什麽公平可言,說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此而已。而一個做奴婢的,卻連你死我亡的立場都沒有。


    看到了這樣的生殺予奪和權勢滔天,也不怪宋慕兒會這樣的動心,始終念念不忘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隻怕是看到了那樣的德妃,心中又怎麽會不生出羨慕之情呢。若昀將盒子緩緩合攏,依然大搖大擺的的放在桌子上,月如手腳很快,懷裏揣著一塊白布走了進來。


    裏頭裝的全是翠兒送來的錦緞和針線,原本是弄好了之後拿到外麵去賣錢的。然而若昀卻想將這些東西留下來,繡好了,或者拿出去賣掉,或者拿去燒掉,她並不在乎錢財,更不是在乎那些所謂的綢緞與絲線。


    而是她要讓自己記得,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千萬不可以後悔,也沒有後悔的餘地讓自己選。


    下午在府庫之中做事,不知道是否因為翠兒已經不在了,還有佩爾和百靈兩個人出麵打了招唿,若昀隻覺得自己在進入長春宮之後,從來沒有度過這樣閑適的時候。


    沒有人再敢過來惹是生非,而且在府庫之中,根本就無事可做。若是遇到什麽節慶或者特殊的日子,例如德妃的壽辰,自然是不知道多少人忙不迭的來送禮,那個時候自然就要清點府庫,將東西一樣樣的擺放好,自然是忙碌的焦頭爛額。


    然而尋常時候,德妃自己似乎都已經忘記了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府庫。身為妃嬪,她身邊用的都是最好的東西,其餘用不上的,才會全都收在府庫裏頭。德妃不提,這個府庫就像是廢墟一般,誰也不敢亂動什麽。


    若昀靠在椅子上,整個人似乎是睡著了。自從進了長春宮,她每一天的日子都過的提心吊膽,因為不知道又會有什麽人前來搗亂,什麽人會故意來找茬,就像是那些錦緞,曬在外頭被人推倒,到時候自己又能找誰?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翠兒已經死了,剩下來對自己不滿的人也隻有宋慕兒一個。可是她哪怕再舍得花銀子,宮裏頭的宮女們再怎麽見錢眼開,在聽到朝麗那番話之後,恐怕無論如何也要思量一番了。


    百靈和佩爾同時發話,可是一件氣極罕見的事。在宮裏頭討生活,當然可以愛財,然而愛財也要有一個分寸,總不能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有了翠兒這個前車之鑒,恐怕之後也沒有人敢再多說什麽了。


    得罪了這兩位姑姑,就算有再多的錢可以賺,隻怕也沒有命來花了。若昀和月如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盈盈笑意,過了好一會兒,月如才開口說道:“不知道怎麽迴事,奴婢今天下午在府庫做事,隻覺得渾身都舒坦多了。”


    “因為我們,再也不必擔心會有人再來搗鬼,也不會再有人欺負我們。”若昀的嘴角微微上揚,“行了,時辰差不多也夠了,我們去吃飯吧。我想那些人,從中午聽見朝麗那番話之後,想必就已經議論紛紛一整個下午了。”


    “可是不管她們議論什麽,我猜這些人見到小姐的時候,一個個一定乖巧伶俐,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月如吐了吐舌頭,隻覺得說不出的暢快。


    果然,就像是兩個人所預料的。這些宮女在背後或許說的沸反盈天議論紛紛,然而見到兩個人的時候,卻一個個都笑臉相迎,似乎和若昀和月如都是好姐妹似的,親密無間,一個個湊攏過來和兩人說話。


    若昀對這些嘴臉其實一點好感都沒有,隻不過在宮裏頭當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不過如此了。對方既然眼巴巴的湊上來,那麽她也不會當眾給人難看拆了別人的台。


    原本都是圍繞著宋慕兒的一群人此刻早已經走得幹淨,似乎當日的局勢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個頭。風從什麽地方吹,誰都是無法預料的。若昀看了一眼目光陰沉的宋慕兒,心中忽然想起雙荷姑姑說的那番話。


    做奴才的,就好像是草一樣。風從什麽地方吹過來,草就要跟著從哪個方向壓下去。根本就半點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也好,宋慕兒也好,其實又有什麽差別。宋慕兒真正要當心的,其實應該是後宮之中那些妃嬪,以及如何讓自己可以雀屏高中,真的成為皇上的女人。而浪費時間和自己作對,實在是個不智之舉。


    就算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根本對大局無關緊要。看宋慕兒,也不是那樣目光狹隘的人,為何會如此斤斤計較放不開?


    好不容易應酬完了,吃過了晚飯,若昀和月如才有辦法迴去休息。紅纓和她們兩個一前一後的進來,然而臉色卻並不是十分好看,見了若昀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倒是若昀笑了笑,“姐姐這是怎麽了?你瞧你昨天繡的鴛鴦,似乎比我的速度要快呢,我這兒還在繡著羽毛,你都快弄到眼睛那裏去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然而紅纓卻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說道:“你,你莫不是瘋了麽?”


    她連忙探出頭去,隻見左右無人,這才算是鬆了口氣,立刻重重關上了門扉,坐到若昀的身邊說道:“這可是翠兒的東西,你怎麽還敢留在身邊,你難道就不怕她迴來找你報複麽?”


    “姐姐也是這麽想的麽?”此刻天色還沒有全黑,然而秋冬的夜晚似乎來得格外早一些,月如已經點亮了燭台放在桌子邊,昏黃的燈光灑落下來,似乎一切和昨晚都沒有什麽不同,就這油燈之下,若昀的神色都顯得格外安逸一些。


    “我……我怎麽想的?”紅纓一時間顯然有些不明白,愣愣的問道。


    若昀微微挑了挑眉,過了片刻後才說道:“姐姐是不是也覺得今天翠兒的死,其實是我造成的?姐姐是覺得,我慫恿了德妃娘娘,還是認為翠兒臨死前說的那番話是真的,是我將紅寶石耳環送給她?”


    “……”紅纓微微一愣,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麽才好,可是過了好一會兒,若昀才微微搖了搖頭,“若昀,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真的懷疑你的話,我今天就不會和你說這些了。翠兒偷了東西,受罰是理所應當的。可是我心裏頭總覺得毛毛的,今天紅寶石那件事,還是我去傳話給佩爾姑姑的呢。”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無辜的局外人,現在翠兒死了,雖然不過是傳了一句話,然而紅纓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因此看見這些刺繡和錦緞,這才在刹那間便了臉色。


    然而若昀卻笑了起來,將手中的刺繡放到桌子上,親自倒了一杯茶水遞給紅纓,“姐姐這是什麽話,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翠兒姑姑自己咎由自取的。”


    “如果不是她貪心,怎麽會偷竊府庫的財務,自己引火上身呢?”若昀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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