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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就不要再推辭了,這些綢緞就放在這兒吧,我保證一定沒事。我們先走吧,那邊可都還等著人急用呢。”這個宮女也不管月如願不願意,拽住對方就往前麵走。而與此同時,若昀則睡的昏昏沉沉,她真的是有些累了,然而就在此刻,外頭忽然傳來了一聲嘩啦啦的響動,若昀雖然是在睡夢之中,但還是被驚醒了。


    她霍然睜開眼睛,發現外頭一個人都沒有,然而竹竿上懸掛的布匹卻已經全部被人推倒在了地上,若昀甚至還聽見了幾個小宮女傳來的低低笑聲。


    她不知道在這群人之中有沒有宋慕兒,然而若昀卻看著跌落在塵土之中的錦緞,忽然間明白過來,原來忍氣吞聲是沒有用的。這些人隻會因為自己的忍氣吞聲而越發的變本加厲,蹲在地上將那些布匹一個個收起來,若昀原本平和的眼眸,忽然之間閃過一抹極其鋒利的光。


    她多次忍讓,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可如果這群人絲毫不知道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她也要讓這群人明白,自己並不是好惹的。


    跌落泥土之中的錦緞,自然是要一匹匹布重新收拾起來,而要整理幹淨,布料輕易不得見水,恐怕會影響染布的顏色,需要裁製成衣物之後才行。那麽要除去上麵的灰塵,就隻能用手絹一點點擦拭。


    若昀心如止水,看著布帛上那些印記,隻覺得心中疲倦之極。後宮之中的爭鬥險惡,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身處高位,享受的越多,其實擔負的也就越多,可是為何……明明不過是出身同樣卑微的宮女,反而比上位的主子娘娘們顯得更加勢力?


    同是天涯淪落人,在宮裏頭當差都是看主子的臉色度日,主子要自己活,自己就能活。主子要自己死,就必須得死,明明都是這樣的不堪,為何還是不肯忍讓對方,反而還要更加變本加厲的施暴?


    思幽看著花團錦簇的布匹上一個個印記,牙齒都隻覺得咬得發酸。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個大活人呢。她入宮為求平安,也就是平安這兩個字,讓她忍氣吞聲了太多次,可是這樣忍著,究竟算是怎麽迴事呢?


    一直就這麽忙碌到了差不多晚上,若昀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恐怕一時半會,自己這裏也忙不完。就算辦好了手頭上的事情,去吃飯的話,剩下的也是一些殘羹冷炙,反而也讓人沒有胃口。


    若昀想了想,既然如此,還不如將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做好。一直到了月上柳梢頭的黃昏時分,思幽才算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錦緞總算是處理的幹淨,可是自己卻餓的幾乎有些頭暈眼花。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未必能夠受得住。


    然而若昀現在最擔心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已經忙碌了這麽久,月如去了哪裏?她並不是一個會中途故意躲懶的人,更何況還是和自己在一起,恐怕月如恨不得將所有的事情都先為自己做好。可是既然如此,為何對方會這麽久還是遲遲沒有出現?


    若昀終究還是覺得有些擔心起來,可是這裏不比花房,隨便找一個人就可以打聽到月如的消息。要是去找旁人詢問,恐怕對方隻會冷言冷語的譏諷而已。然而若昀等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走出了府庫,小心翼翼的將門鎖上,這才決定去尋找月如。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可是月如不會好端端離開自己,而且她明明答應了會在黃昏時分收拾東西的時候叫醒自己,可是為何會不見了人?


    然而就在若昀跌跌撞撞四處尋找月如的時候,在一個轉角處,卻看見一個女子腳步踉蹌的走了出來。對方神色十分憔悴,而且不斷用手背揉著眼睛。若昀倒抽了一口冷氣,即便是此刻黑燈瞎火,她就憑借著那個影子都能夠認出來那就是月如。


    再也顧不得什麽宮裏頭的規矩,若昀連忙朝著那個人人影跑了過去,一把扶住了對方的肩膀,“月如,你到什麽地方去了,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你的眼睛怎麽了?”


    月如原本是在揉眼睛,幾乎是嚇了一跳,然而聽見若昀的聲音,卻下意識的將雙手放背到了身後,磕磕絆絆的說道:“沒什麽,沒什麽……”


    長廊之中點著燈盞,雖然並不明亮,然而若昀卻還是能夠看見月如的眼底全都是細密的血絲。就像是蜘蛛網一般縱橫交錯,不知道為何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看上去十分駭人。


    恐怕是一時之間用眼過度,才會有這麽多密密麻麻的血絲。然而若昀的目光卻落在了月如的故意擋起來的手上,“你的手怎麽了?”


    “沒什麽,小姐……是我不對,我剛剛偷懶去了,所以不記得叫小姐一起收那些錦緞了。小姐東西收拾好了沒有,我這就和你一起去庫房?”月如慌張的說道,立刻轉移了話題,“那些錦緞很多呢,我就走開沒一會兒,不是故意的,小姐別生氣了。”


    “你以為我生氣,是因為你不陪我收拾東西?月如,我們兩個名義上是主仆,但是實際上卻像是姐妹一般。尤其是當日你願意陪我入宮,八年時光,這都是你為我犧牲的,我始終銘記在心,片刻不曾忘記過。”若昀沉聲說道。


    “當日我和你還有韋璿姐姐三個人結拜,我是真心實意將你看成是親妹妹。和韋璿姐姐是意氣相投,但是我們兩個的情分卻非比尋常,即便是如此,你也還是不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若昀忍不住追問道。


    “姐姐,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可是還是不要再問了。”或許真是情到深處,月如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喊若昀一聲姐姐,然而才堪堪說出口,她整個人就已經落下淚來,拚命的搖頭。


    雖然對方不肯說,然而若昀卻已經猜到了什麽。恐怕是那些人為難了自己不算,還對付了月如。她並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看著那盞搖搖晃晃的燈燭,她緩緩說道:“你說你是偷懶了一會兒,才離開府庫沒多久,可是你知不知道,就在我休息的時候,有人將竹竿推到了,懸掛在上麵的布匹全都沾了灰塵,因為布料不能見水,否則就會顯得陳舊,所以我用手帕,一點點,一點點將上麵的灰塵全都擦拭幹淨了。”


    “這個事情,足足耗費了我三個時辰,現在隻要彎腰,我都覺得自己手臂一陣酸痛。昨日撒掃的時候,你應該便知道我已經不堪重負,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針對我,想讓我出盡洋相。”


    月如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是月如沒有用,當初進長春宮的時候,月如還說一定會保護小姐,可是沒想到……小姐竟然會受這麽大的苦,全都是月如的錯。進宮之前,老爺和夫人都告訴月如,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姐的,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月如的心中此刻全都是悔恨,幾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都嚎啕起來。


    然而若昀的神色十分鎮定,她抬起手按住了月如的眼睛,緩緩說道:“不要哭,月如,你的眼睛熬壞了,現在哭,隻會慢慢變得更嚴重。我告訴你這些話,並不是要讓你覺得愧疚或是不安,而是我要告訴你,她們若是欺負了你,就是在欺辱我。而你意味隻要不說出來,就是不給我添麻煩,反而是大錯特錯。”


    “我不怕和你說這些話,是因為我忽然間明白過來,原來忍氣吞聲並沒有用。她們怎樣對我,我就要怎樣對她們。後宮之中的仁慈與善良,就像是將匕首的刀柄遞給對方,而將刀刃對準了自己。”若昀自從進宮之後,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鋒利如同一把刀,讓人看見了,都會下意識的轉移目光。


    然而月如對這樣的神色卻並不陌生,老爺和夫人隻有這樣一個女兒。旁人肯定是珍而重之,視若瑰寶。然而小姐自小就和尋常女子不同,她喜歡跟著老爺和夫人一起去賬房,盤算生意,處理事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老爺一起聽各個掌櫃的匯報店鋪的營生,一開始大家都隻覺得小姐是愛熱鬧罷了。


    畢竟那些晦澀的話語,就連初進商鋪的夥計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麽,然而小姐耳濡目染,一開始不說話,隻是細心聽著,等到她可以開口的時候,指出來的利弊,是連老爺和大掌櫃都沒有想到的。


    而那個時候的小姐,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無所畏懼,堅韌不拔。


    她似乎又迴到了和小姐呆在柳府的時候,她們一起去巡視柳家的店鋪,出謀劃策,那一年柳家十二個門麵店鋪,足足擴充到了二十多個,營生更是觸及了更多的領域,讓京都的商人紛紛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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