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樂道自從與師父分散以後,仍然返迴停雲閣,練習師父所傳的道。


    大約練習了有十多天,又開始思念起三緘,於是找遍市鎮,都沒有能看見。三次來到碧玉,也是恨所難逢。


    想想還是駕起風車,去投南嶽吧。剛來到兩座山上,看見妖怪漫山拱立著如一株株樹林,似乎有所等候。樂道按下風車,隱起身來觀看。


    山精木怪也漸漸越聚越多,東麵四野雲迷,風聲甚嚴。未逾片刻,山川被煙霧遮卻,儼然化為一帶平原。


    隻見妖物紛紛,向東奔去。樂道踱出林表,轉過山丫,見一女妖斜坐石台,若艱於行路者然。


    樂道亦化為女子,緩步來至石台而問說:“道姑何往?”


    女妖說:“去朝白帝耳。”


    樂道說:“白帝為誰?”


    女妖說:“爾亦妖部,如何不知?”


    樂道說:“吾雖妖屬,素居海島,今始雲遊到斯,故不知白帝之名與白帝之事。”


    女妖說:“前山小月洞中,有一白蟒,修成道法高妙,自稱為白帝子。凡百裏內木怪山精,十日一朝,今其期也。”


    樂道說:“群妖眾矣,豈無有能勝之者,而乃使彼一妖獨稱尊於是地耶?”


    女妖說:“去歲南山一蟒,亦壓群妖,自稱赤帝神龍子,群妖畏甚,個個稱臣北麵事之。


    白蟒乃一女身,與赤蟒相鬥數次,各吐寶珠一粒,一白一赤,不分上下。


    惟南蟒多煉一紫花棍,厲害無比,白蟒幾欲勝,南蟒將棍拋去,則俯首而逃之。


    白蟒奈此棍不何,亦傾心降之,往朝南蟒。南蟒見彼嬌美,欲以為妻,白蟒不從,南蟒甚恨於心。


    每當朝賀稍遲,則責以紫花棍四十,白蟒無奈,許與之配。殊知白蟒奸詐百出,許配後議定,必過廿日方與同龕,南蟒許之。


    自是南蟒日與調笑為樂,白蟒索彼紫花棍,南蟒不予,白蟒惑以冶容,南蟒為色所迷,幾難自主。


    白蟒又說:‘吾與爾既為夫婦,豈有他意,一紫花棍而不予妾視,妾何樂以終身事君也?’


    言罷假以哭泣。南蟒得巧言之惑,以棍予之。白蟒接過手中,把玩不置。


    南蟒拍肩而言:‘隻要爾能順吾意,洞中諸寶吾皆與爾。’


    白蟒不複與言,手執紫花棍,突向南蟒擊之說:‘爾恃此棍以壓群妖,今日待吾來伏爾。’


    手起棍落,擊斃南蟒,搜取洞內諸寶,仍迴本洞,自號‘白帝’焉。從此群妖十日一朝,不服者立斃棍下。”


    樂道說:“聆爾所言,南蟒死而傾諸寶器,與人世之好色破產、死而不悟者同也。然白蟒行事,究何如耶?”


    女妖說:“人之毒者,莫過婦女,妖之毒者亦然。凡屬妖部,如有貢物不到,概行笞斃,絕無憐惜在抱,念及同類之心。”


    樂道說:“彼所樂貢者何物?”


    女妖說:“樂以人血為酒。自彼稱帝一載有餘,已喪女男數十人矣。”


    樂道說:“群妖何若以人為貢哉?”


    女妖說:“群妖之內趨炎附勢者眾,彼不貢而此貢之。”


    樂道說:“貢有賞罰?”


    女妖說:“不貢則罰,貢亦無賞。”


    樂道說:“獎賞既無,群妖又何樂貢?”


    女妖說:“不貢則罰,不如貢之以免罰耳。”


    樂道說:“貢以免罰,群妖之畏白蟒甚矣,何不聚而相攻?”


    女妖說:“各懷一心,各期免罰,誰肯為此逆事以受死耶?”


    樂道說:“吾隻言世人好生惡死,詎料妖部亦有同情。爾還在茲,倘朝賀失時,獨不畏罰?”


    女妖說:“吾與白蟒幸有瓜葛,不甚畏之。”


    樂道說:“瓜葛之親,彼亦袒護乎?”


    女妖說:“雖不似待他妖殘刻,而妄自尊大,吾亦久為不平。”


    樂道說:“吾欲除此白蟒,以免是地之害,何如?”


    女妖說:“恐爾道法不勝於彼,空自淘神。”


    樂道說:“且與試之。”


    女妖說:“爾妖部乎,人部乎?”


    樂道說:“妖部如何,人部如何?”


    女妖說:“如屬人類,則紫花棍不能傷之。若係妖群,恐難避此棍也。現北麵紅霞繞動,正朝賀之時,吾將行矣。”


    言別一聲,騰空竟去。


    樂道精神整頓,坐於石上,將大道運用一周,駕起風車,來至小月洞前叫罵。


    白蟒怒甚,乘霞而出,樂道與之力戰百合,不分勝敗。


    白蟒心知厲害,口吐寶珠一粒,在霞影內暗向樂道頭上墜來。樂道大嘯數聲,狂風突起,此珠已吹至東南角上,不能進身。


    白蟒將氣一唿,珠仍入口,旋吐黑氣,愈吐愈密,片時不見天地,黑作一團。


    白蟒乘此黑氣迷漫,手持雙劍,欲殺樂道。豈知樂道複嘯一聲,風聲大作,將黑氣吹在天外,並將白蟒吹去百裏之遙。


    白蟒暗思:“吾隻道山精水怪中吾為惡魁,誰知還有惡於我者。此次如敗,必為群妖所笑矣。”


    於是立定腳跟,將紫花棍舞了一舞,狂風已住。


    白蟒卷霞而返,高過樂道風車十餘丈,力舉此棍,向樂道劈頭擊之。


    樂道幸有大道在身,運上一運,雖未為棍擊斃,然已墜下風車焉。


    白蟒見樂道勢敗,執棍馳追,樂道停車又與力戰,白蟒以紫花棍揮弄如意。


    樂道連被棍擊數下,身負重傷,力不能支,欲逃無路,左思右想,難以得脫。身向東行,白蟒東逐;西奔,白蟒西追。


    於無可如何時,正遇二翠雲遊半天,聽得妖風卷動,佇立視之,見一男妖為一女妖追逐甚急。


    翠蓋說:“男妖力卻矣,何不救之?”


    翠華說:“救之如何?”


    翠蓋說:“且將雲腳蓋下,隔定女妖來路,問此男妖何與女妖力戰如是。”


    翠華曰:“可。”


    遂將雲腳蓋下,白蟒極目別又一天,男妖渺然,仍複挺立於斯,持棍以待。翠蓋將女妖隔定,遙唿男妖。


    樂道停車,問說:“何處仙姑前來救吾,恩沾不淺。”


    翠華曰:“爾屬何精,與這女妖如此力戰。”


    樂道曰:“吾乃虎精也。投師三緘以學大道,自師徒分散,仍在停雲閣內煉習功夫。


    因念吾師,四處查訪,偶爾得遇白蟒擾害生靈,吾欲安靖此方,無奈彼法力甚高,弗能敵之。不意於危急中,幸得仙姑援救。”


    二翠說:“你是樂道兄嗎?”


    樂道驚說:“你是什麽人,知道我的道號?”


    二翠說:“吾乃碧玉山之翠華、翠蓋也。”


    樂道說:“爾二翠道妹耶?”


    二翠說:“是矣。”樂道於是驅車上前,相見而泣。


    二翠說:“道兄不必悲傷,且至吾洞,以俟精力健後,誅此白蟒不遲。”


    樂道得二翠之言,同駕風車,向北鳳山而投。半空中,遙見此山高險可畏,中山形同鳥腹,首尾皆尖,如能飛舞,恰似一隻彩鳳。


    三人來至山頂,微將風車墜下。二翠導樂道入洞,香茗獻後,設筵待之。


    席間,二翠詢說:“樂道兄自碧玉分散以來,吾師行藏毫不知耶?”


    樂道說:“道兄道弟一無所遇,未識尚有幾人隨師雲遊。兄弟四處訪尋,渺無音信,不期至此與道妹相會。


    但訪師在後,現今白蟒挫辱於吾,道妹如何收之,以雪吾恨。”


    二翠說:“白蟒道法,群妖不及,如得吾師腸紼子,治之不難。”


    樂道說:“師形不見,何由得耶?”


    二翠說:“吾於明月高豎花幡,招聚北鳳山大小妖部,訪有能收者,然後再至小月洞一決雌雄。”


    樂道說:“如是事不宜緩,明日速行。”昧爽,二翠將花幡高豎,微風飄蕩,妖嬌如龍。


    群妖見之,陸續而至,一時約集數百有餘,交相問說:


    “是誰立此花幡,招吾等前來酌議何事?”


    二翠說:“花幡乃吾姊妹所豎,招得眾仙子來此,別無酌議,因小月洞之白蟒擾害生靈,


    而且壓及群妖,有罰無賞,藐視一切,吾姊妹意欲興師問罪,掃除惡魁,一以安靖生靈,一為群妖出氣。不知爾等以為何如?”


    群妖說:“白蟒為人應當誅戮,無如彼之道法高過百裏內外一概妖部,兼得南蟒紫花棍,真有萬妖不敵之勇。


    群妖久欲除之,所以隱忍不前者,實此故也。二翠仙姑既欲除此惡魁,諒所煉道法必勝於彼,吾等不過效厥奔走,衝鋒對敵還賴仙姑。”


    二翠說:“此紫花棍係何物所化,厲害如斯?”


    群妖說:“九曲山半有紫棠一株,曆經日月精華數萬年久,已成為妖,常在是山現美女形,迷弄人間男子。


    好色之輩,為彼毒死者不計其數。後得道祖《太極圖》一照,化作此棍。


    先為八公山鹿妖所得,獐妖為之驅使不堪,無可如何,將一女配之,以講和好。


    鹿妖美戀獐女,尋為獐女擊斃。獐女得棍稱雄,壓及群妖,與南蟒有桑間約。


    南蟒假為匹配,同洞而居。居約月餘,南蟒又複乘隙以斃獐女,亦猶白蟒之斃南蟒然。至若伏此棍者,則不知用何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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