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山的南麵有一地方叫桃溪,古時任翁曾經種了許多桃子在溪岸上,繞溪十多裏沒有一株其他的果樹參雜,全部種的都是紅桃。桃花盛開的時候,一片鮮紅,燦燦如織錦。


    任翁沒有其他的家業,隻有這些溪岸上的桃樹。然而這些桃樹果實成熟時,他的味道很是甜美,還特別奇大異常,拿到市裏去銷售,買的人特別的多。


    任翁僅靠這些桃樹的收入,也能夠得到平時生活所需的費用。


    自從任翁辭世以後,溪岸上還有幾株桃樹,日複一日,很久已經老的癟幹,不再開花結果了。村裏人所以用桃溪命名。


    溪的左邊懸崖畔有一洞,幽深莫測,其中常敲起鍾鼓聲,村裏人都聽到過。


    好奇的人每當鍾鼓敲響時,就來到洞中觀看,看了看也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


    隻是寒氣很重,這種重的力量是可以逼的人倒在地上,淒冷如冬天裏的寒風刺骨。如果一到晚間,洞裏就有無數鬼的磷光,陸陸續續地出來遊蕩,越來越多,多的沿村都是。


    等到四更雞鳴,鬼磷閃閃,又魚貫而入洞中,村裏人因此稱為“閻王洞”。


    三緘自從得到紫霞真人救出來後,獨自下山來到這裏。看了看前後左右,沒有一門徒在身旁,隻好自身奔走,周圍景況十分淒涼。


    行到日落西山,終於來到了桃花溪頭,才有了休息落足的地方。


    沿著溪岸一直上去,看見了這一石洞,心裏欣然說道:“這洞很是幽深,可以用來習道,可惜才知道,命二翠弟子居住在這裏不錯。”


    還沒等完全想好,不知不覺霧氣如煙從四麵八方而濃濃升起,天也越來越暗。


    三緘也不能再繼續前往,於是在洞中趺坐,凝神靜氣,煉起了功夫。


    忽然到初更時,洞的後方好似有數十人,嘈嘈雜雜,在細聲細語聽不清楚。


    頃刻之間,各自都拿著磷火,從裏處湧了出來。


    看見三緘,都朝後退去,不敢往前而行,有的繞道而過。


    三緘微抬眼看了看,都是披頭散發赤著腳,猙獰可怕。往後退的似乎有請在後洞,還有不少的擁了出去,發出無數磷火。


    其中有一高大厲鬼,齒長約有一寸,形象極其兇惡,看了都怕人。


    走到三緘的前麵,挺立著,叉著手。三緘當作沒有看見,而仍然凝神煉氣。


    厲鬼吼叫道:“從什麽地方來的野道,膽敢奪我的洞府?”


    三緘說:“我不是為了奪你洞而來到這裏,因為碧玉山惡妖擾亂,我收伏後剛來到這裏,看看日頭已經西墜,暫時借貴洞休息一個晚上。”


    厲鬼說:“洞各有主,這洞原不是你的,你既然是借宿,理當也要通報,問一問主人。”


    三緘說:“遠方來的行人,隻以為這洞是沒有人居住,隻住宿一夜,諒必也沒有關係的吧。沒有想到原來是有有主人的,如果我早一點知道,怎麽不通報問一問呢。”


    厲鬼說:“我知道你以煉道為恃仗,這是看我們如同看兒戲。你能收伏妖鬼,我今夜與你試試道法。如果能勝我,就拜你為師;如果不能勝我,就拘你在洞中以供使喚。”


    三緘笑笑說:“你想與我試法嗎?”


    厲鬼說:“當然。”


    三緘說:“你所想試的是什麽法呢?”


    厲鬼說:“把你收妖伏鬼之法,試試讓我們看一看。”


    三緘說:“你想看看,等我試一試。”


    厲鬼說:“你且試來。”


    三緘暗將寶劍取了出來,金光一亮,一金甲神接過手中,扭緊厲鬼。群鬼一見都把頭叩在地下,聲聲叫喚著討饒。


    厲鬼被捉,隻見劍光圍繞著他的脖子,很是害怕,也立即跪在地下求饒:“不知道仙官來到這裏,冒犯多多,望仙官仁慈,施恩野鬼。”


    三緘說:“幸好我得了大道,如果是凡夫俗子,今夜要進你的羅網一定被弄死了。你試想,如果沒有一點道術的人,膽敢一人獨自居住在你的洞中?”


    厲鬼說:“今天才知道凡人也不可以忽視。祈求仙官憐憫,念我無知,快放了幽魂,感恩不已。”


    三緘說:“你從此不得在這村中擾亂傷害居民,我才能放你。”


    厲鬼說:“謹遵仙官之命,不敢有違。”


    三緘說:“如此念在你是初犯。”


    剛把寶劍收了迴來,厲鬼叩了叩頭兒,立即想逃離。


    三緘說:“跑這麽快幹什麽去,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厲鬼一聽,統領群鬼老老實實地呆立在兩旁。


    三緘說:“你們聚集在這洞中,是相約聚集而來到這裏,還是平時就居住在這裏的呢?”


    厲鬼聽到這麽一問,雙目垂淚,哭得泣不成聲。三緘看到這種情形,想探個究竟,問問清楚是怎麽一迴事。


    厲鬼邊哭邊說:“以前蚩尤作亂,我帶著村裏人避難在洞中,後來被蚩尤的遊卒搜巡到這裏,數百村民都慘遭殺害。


    靈魂不散,而如今隻好聚集在這裏,從來沒有討取過民間一頓酒食,也隻是夜裏出來轉遊,也都沒有驚擾過村犬。


    我雖然是野鬼,還可以不愧於天,沒有對不起人。”


    三緘說:“你們居住在這裏長夜漫漫,不想重見天日嗎?”


    厲鬼說:“重見天日,怎麽不想啊。但是沒有人提攜,如何才得脫離苦海呢?”


    三緘沉吟許久,說:“等我道成功時,超拔你們重投人世,好不好呢?”


    厲鬼一聽,與群鬼叩頭謝恩,歡喜不已,於是群鬼好是不舍。


    三緘說:“自然圍坐在位置上。”


    厲鬼說:“我們居住在這裏,還有一難事沒有解除,懇請祈求仙官解除,以安撫眾魂,也是大德。”


    三緘說:“既然已經慘死在刀兵下,又有什麽難呢?”


    厲鬼說:“因我們在世的行為,有的不合天意,有的懷奸詐而損人利己,有的行忤逆而不願辛苦勞作。


    所以怨恨上天讓我們不得好死,而且還在死後骨堆洞內,常被野獸咀嚼不休,我們的靈魂痛入骨髓。


    這就是所謂的有難還沒有解除,仙官你聽到後是不是也很是傷心。”


    三緘說:“如此等野獸來時,我一定幫你們去除之。”


    厲鬼說:“仙官除之,不過也是殺他個一二,然而野獸進入洞中,是陸陸續續而到來的,怎麽能一次性就除盡呢?”


    三緘說:“如你所說,我又怎麽能幫你們除害?”


    厲鬼說:“仙官如果肯施恩救助我們,也是特別容易。”


    三緘說:“你說的容易是怎麽個容易法子?”


    厲鬼說:“野獸一個出來,一個出去,都是土地神所管轄。仙官如果可以把土地神叫過來,告訴禁止,那麽野獸一定絕跡,而我們也就安全了。”


    三緘說:“這確實不難,你們站在這裏,我去唿叫土地神來,一一吩咐他。”


    眾鬼圍繞著上座拜了又拜,不勝感激。


    三緘口誦真言,土地神連忙急匆匆來到洞內,跪地而請求說:“仙官唿叫小神,有什麽使喚?”


    三緘說:“這洞中的殘骸,都是遭受劫難而慘死的人,常常被野獸濫嚼,痛及靈魂,你必須發布禁令,不能進入這洞中來嚼枯骨。”


    土地神說:“上天所愛,都是以忠孝節義為重。如果是忠孝節義之輩,即使屍骨堆成山了,正氣也常能伸展,野獸是斷然不敢來欺負侮辱。


    這洞不能禁止野獸,大概都是一些邪淫奸詐之輩,死後也要遭此報應。仙官何必施恩於他們呢?”


    三緘說:“他們雖然沒有忠孝節義,慘死在洞中已經有許多年了,野獸嚼他們的枯骸,何止有萬次了?懲罰到這裏,應該可以了,沒有要長久承受的道理吧。


    你聽我的話,一定要禁止,如果有天仙斥責,你就說這是我的主意,這樣就不會懲罰到你的頭上了。”


    土地神說:“仙官的吩咐,膽敢有不遵的道理。”


    於是來到了洞門畫了一張符篆的形狀,轉而稟告三緘說:“有這符篆,野獸不敢再來了。”說完叩頭而去。


    群鬼說:“如果不是仙官來到這裏,我們的苦況不知道要遭受何年何月。仙官的仁恩真是我們的再造之父。”


    於是都又叩拜,叩著不停。


    三緘說:“我既然看見你們遭受濫嚼之苦,你們從此也要收斂形跡,才知道在世時沒有做一個好人,沒後也要當作一好鬼。上天有眼,自然能赦免你們的罪,才能到福地投生。”


    群鬼說:“仙官之言刻骨銘心,不敢忘記。”


    話還沒有說完,四更雞鳴,群鬼紛紛入洞而沒了蹤影。


    三緘見天已拂曉,用斬妖寶劍在石壁上題寫了四句話:


    “古洞幽深野鬼巢,飛磷夜夜走荒郊;問來盡屬生前錯,自此還宜舊孽拋。”


    題寫完畢後走出洞來,暗自想到諸弟子因為我困在惡妖,四散紛然而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聚相見。


    今天沒有同伴,獨隻一身,就到市鎮中去結一些善緣,然後再向南嶽而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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