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炎注視著蘇塵兒,目光複雜:“別後三月,塵兒倒是無甚變化。想來應是無恙。”


    蘇塵兒麵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沉吟了會,方開口道:“你瘦了許多。”頓了頓,“你很快是有家室的人了,該安心養著身體才是。”


    阮君炎唇邊浮現一抹苦笑:“心結難解,如何能安?”


    蘇塵兒唇邊溢出一抹歎息:“何必如此。你與我之間終歸無緣,過去這麽久,難道你都看不透麽?”


    “如何看透,塵兒倒教教我。”阮君炎捏著茶杯的手用力了一分,手背有青筋凸顯出來。他布著血絲的眼睛裏有萬千情緒交織,便這般直直地盯著蘇塵兒。


    蘇塵兒聞言,眉微微蹙了蹙:“後日便是你的大婚,我在江湖上也依稀聞得一些風聲,風茜既肯舍命救你,該是待你真心。你應該做的,是放下我,好好待她。其實你並非看不透,而是不想看透。這樣無謂的執著,可對得起即將成為你妻子的風茜?”說這些的時候,蘇塵兒清冷的目光微微放柔了些,“這段時日下來,我也看了明白,你與我縱是當日成了親,未必便能真的幸福。”


    阮君炎咬了咬牙,麵色掙紮:“我不信。”


    蘇塵兒淡淡笑了笑,垂下眸去:“你心裏其實也清楚昔日的毒是怎麽迴事罷?我們既不被祝福,在阮家堡裏,又如何能真的平靜生活。”


    阮君炎聽到蘇塵兒的話,臉色瞬間灰敗幾分。他沉默了半晌,方喃喃道:“可是我會保護你。”


    “我知道。”蘇塵兒並不懷疑阮君炎的話,隻是直白道,“但時日一久,大家都會累。你也不可能完全庇佑我。何況她是你娘,你雖能保護我,卻又能如何為我爭個公道?你該比誰都了解她,既不喜我,就算我們成了親,也會有分離的那日。”


    阮君炎張了張口,卻終究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他挺直的背脊彎下去,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他知道蘇塵兒說得都是對的。這是他一直自欺欺人不願承認的事實。


    其實在自己醒來不久後便聽到了那個真相。那時爹與娘都以為自己尚昏迷著,因此事起了爭執。其實本就是極易想通的事情。他的飲食,一向注意得很,除了親近之人的服侍外,能接觸到而不被懷疑的隻有娘了。彼時爹的大怒,娘的供認不諱,以及最後爹的妥協。阮君炎在那一刻也看清楚了自己的無可奈何。對爹而言,那是他患難與共的妻子,是比任何人都親近的人。就算他如何生氣她的任意妄為,卻寧可自己承擔這份自責,最後還是輕易原諒了她。而對阮君炎而言,她是他的娘親,自幼疼他護他,就算她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自己卻無法苛責於她。


    他的溫潤和善,有時候恰恰成了他的致命弱點,讓他無法反抗,也注定無法保護生命裏最愛的女人。


    蘇塵兒望著阮君炎,歎出一口氣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不如各自好好重新生活。看到你能成婚,我也安心不少。你也該把心多放點在風茜身上,莫辜負了人家姑娘。”


    聽到蘇塵兒的話,阮君炎身子一震,似迴過神,猛地轉頭朝蘇塵兒看過來,目光直勾勾地逼視著蘇塵兒,一時連著唿吸都有些急促。


    蘇塵兒甫一接觸到阮君炎的視線,心裏突然沒來由的一沉。之前的不安感重新泛上來。


    房間裏的沉默延續了一段時間。半晌,阮君炎才突然開口道:“其實,我在這裏已等了你兩日。”


    蘇塵兒聞言一怔。


    阮君炎繼續道:“你離開的大半年裏,這凝塵居我每日都會讓人打掃。直到兩日前,我方將那些丫鬟都暫時遣散了。”言罷,阮君炎又盯著蘇塵兒,似要從她的眼睛裏瞧出什麽東西來一般。


    蘇塵兒望著有些異常的阮君炎,也不開口,麵上依舊冷靜地等待著阮君炎繼續說下去。


    阮君炎見蘇塵兒又沉默下來,胸口有焦躁的情緒一路翻滾,那句話也終於就著低啞的聲音衝出了口:“我有話想要問你。”


    此話一出,蘇塵兒的腦海中有一道靈光突然閃過,隻一瞬便意識到阮君炎將要開口的問題。她正要出聲打斷阮君炎的話,對方卻已一字一句,從齒縫裏咬牙切齒地蹦出幾個字來。


    “你與鬼醫,到底是何關係?”


    華以沫沉默地跟著雷霆拐了幾個彎,然後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池旁。


    雷霆止住了前進的腳步,轉過身來望向華以沫。


    “說罷,你都知道些什麽。”華以沫迴望著雷霆,道。


    雷霆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掃過華以沫,然後緩緩開了口:“關於華清揚姑娘的死,是在婚前夜晚被未婚夫婿一劍穿心,不知可對?”


    華以沫目光微寒,眼底有殺意一閃而逝,並未多說什麽,隻默認了。


    雷霆見狀,繼續不疾不徐道:“我特意派人去查了那名叫夏於銘的人,發現得到的隻有一些蛛絲馬跡。這夏於銘似乎在當時江湖並不傳名,唯一被人得知的,似乎隻有他的幻千掌罷了。隻是這掌也不過勉強入個二流。而他在殺了華清揚姑娘後,曾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出現時,便是擄走千麵郎君的時候。然後整個人仿佛真的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再也沒了消息。當時聽到下麵匯報上來的消息,雷某的確有些驚訝。千麵郎君的武功雖不是頂尖,然而要活捉擄走還是有些難度的。顯然這之前夏於銘一直深藏不露。這倒讓雷某對他的這個人起了懷疑,思忖著既然往後沒有消息,不妨順手查了下他在遇到華清揚姑娘前的事。”說到這裏,雷霆的話頓了頓,直視著華以沫道,“華姑娘可知,雷某查出了什麽?”


    華以沫沉默地聽著雷霆說這些的時候,平靜的麵容起了些戾氣,聞得雷霆的問話,沉著臉追問道:“什麽?”


    雷霆本沒有打算讓華以沫猜,兀自鎮定道:“我什麽都沒有查到。”


    華以沫聞言先是一怔,下意識地胸口便有了怒意,以為被對方耍弄了,正待發火,然而觸及雷霆別有深意的目光,忽的便領悟過來雷霆的意思。


    在殺了姐姐、擄走千麵郎君後夏於銘的消失許是可以解釋為躲避,然遇見姐姐之前,以雷家堡的情報網竟也查不到什麽,卻是極其不正常的。


    想到這,華以沫的臉色白了白:“怎麽會這樣……”


    雷霆見華以沫這麽快便了解了自己的意思,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雷某猜測,這夏於銘該是一開始就帶著明確的目的前來,之後與華清揚姑娘的進展,也是被一手安排好的。我本以為夏於銘的銷聲匿跡是因為習得了千麵郎君的本事,但既連之前都是如此,雷某倒想到了一種可能。”雷霆說著,不動神色地望了一眼天色,口中道,“擁有這等隱藏身份的本事,江湖之中,許是隻有一個門派能做到了。”


    雷霆的目光重新迴到定定望著自己的華以沫身上,一字一句道出了自己的猜測:“刺影樓。”


    蘇塵兒聽到阮君炎問出那個問題後,沉靜如水的神色跟著一凝。


    阮君炎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塵兒,幾乎連唿吸都屏了住,眼底有緊張一閃而逝,隻勉強扯了個難看的笑意,道:“我聽聞了一件趣事。有人告訴我,說塵兒心有所屬,與那鬼醫私定了終身。嗬,塵兒覺得可不可笑?”


    沉默半晌,蘇塵兒終於緩緩開了口。她並未迴答阮君炎的問題,隻是不鹹不淡道:“別人的閑言碎語,你理會作甚。”


    阮君炎一聽蘇塵兒沒有直接反駁,當下心裏就涼了半截。隻是仍存了一絲希冀,努力平穩著聲音道:“這閑言碎語未免太過分,這般汙蔑塵兒的清白,我如何能忍?我這幾日盼得塵兒來,隻願得一句解釋,才好心安。”


    蘇塵兒聞言,下意識地想要反駁,腦海裏卻不知怎的浮現出華以沫彎著眉眼的笑意來。這樣片刻的停頓踟躕,已經讓阮君炎變了臉色。他“刷”的站起身來,俯視著蘇塵兒,聲音沙啞道:“塵兒為何不解釋?莫非這是真的?”


    蘇塵兒的眉蹙起來,知道對方已存了疑心,再解釋也是無用。又思及華以沫,索性棄了念頭,隻抬頭望向阮君炎,淡淡道:“你與我既斷了關係,我不覺得要向你解釋什麽。你這般的質問又是何意?”


    阮君炎沒料到蘇塵兒竟這般說,相當於間接默認了他的話,當下驚怒得身子往後退了半步,氣息不穩道:“塵兒,她是女的!你怎會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蘇塵兒麵色不變,緩聲道。


    阮君炎的臉色卻已鐵青,見蘇塵兒這般無謂冷淡,當即往前跨了一步,忍不住一把扯過蘇塵兒的手腕,直視著她的眼睛道,啞著聲音道:“塵兒,你定是被鬼醫所脅迫,對不對?”頓了頓,阮君炎的眼底浮現懊悔,“都是我的錯……若不是因為我,你如何會惹上鬼醫?我怎麽沒有想到,她這樣喪心病狂之人,突然留下了你,定是當時就存了變態的心思……”


    “夠了。”蘇塵兒突然冷冷地出口打斷了阮君炎的話,平靜的目光裏終於起了波瀾,“後日便是你大婚,你可知你現在在做什麽?”


    鉗製在蘇塵兒手腕上的力道愈發重了幾分,很快便有紅色指痕浮現在白皙膚色之中。阮君炎卻恍若未覺地盯著蘇塵兒:“不知道在做什麽的是你!兩個女人……嗬。”阮君炎的唇角泛起苦笑,“塵兒以為會有好結果?”


    蘇塵兒抿著唇,麵無表情地迴望著阮君炎:“縱是沒有結果,又關阮公子何事?不牢操心。”頓了頓,蘇塵兒的目光掃過被阮君炎握著的手腕,“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廣而告之:近日決定好好經營微博晉江馬甲!昵稱不變,大家快來粉我讓我有點動力!#漲粉絲模式快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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