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以沫鎖著好看的眉偏頭望了蘇塵兒一眼,眼底俱是不悅,卻到底沒有再動。隻是那眼神冰得仿佛要將人生生凍僵。


    似乎是怕華以沫反悔,蘇塵兒保持著扯著華以沫右手的姿勢,轉向阮君炎道:“君炎,我既已應了鬼醫姑娘的條件,看到你醒來,也是允諾的時候了。至於我們的親事,”蘇塵兒定定地望著阮君炎,眼底神色一時複雜到看不通透,“其實也並不算是成功,你也不必這般。你是阮家堡的少爺,有自己的責任,萬不該將兒女私情累了阮家堡。至於我,你也不必介懷,鬼醫姑娘沒必要太為難我。隻是你若執意如此,怕是未能將我帶走,又令我難做了。”


    阮君炎聞言,神色怔怔,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隻聽“嘭”的一聲,阮君炎手一鬆,手裏的封靈劍已落地,落在虎皮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塵兒。”阮君炎輕輕地喚了聲,麵色有些悲戚,“我阮君炎雖不是什麽英雄,卻怎可為了自己的性命置你於不顧?不說我與你青梅竹馬,縱是尋常人家,我又怎可將你放之任之?若是如此,這條命,不要也罷。”言罷,眼神決絕,朝華以沫道,“既是你救的我,我還你便是!”


    話落,腳一踢,腳邊的劍應聲而起,落入阮君炎手中。阮君炎劍一橫,便欲自刎。


    蘇塵兒臉色一變的同時,華以沫手中的針已擊在劍刃之上,力道沉重如鐵。阮君炎本就去勢匆忙,沒顧得及使上真氣,手一抖,劍重新落了地。


    華以沫望著怒目而視的阮君炎,淡淡道:“你要還,我可不收。至於你要死,不要髒了我的地方,請出去再自我了斷。還有,”華以沫眼神裏帶了一絲嘲諷,“我不是善人,不做賠本買賣。你的命,可沒蘇塵兒值錢。”


    阮君炎臉色愈發慘白,盡失了血色。


    蘇塵兒見阮君炎無事,暗暗鬆了口氣,才開口道:“君炎,先迴去罷,不要做傻事。我也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阮君炎凝視著蘇塵兒,沉默著沒有開口,也沒有離去的打算。


    “真是麻煩。”華以沫皺了皺眉,不願再理會,伸手扯了蘇塵兒的手腕,甩了甩衣袖便轉身兀自朝通道行去。


    阮君炎上前幾步,咬著牙欲跟,一旁的阿奴已經上前來攔住了他。


    “姓阮的,你煩不煩?”阿奴神色不屑道。


    阮君炎望向眼前的粉衣女子,拳頭在身側攥緊。


    阿奴忽然朝阮君炎笑了笑。


    阮君炎有些不明所以,鼻間已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下一瞬,意識一鬆,往前倒去。


    阿奴輕巧地往旁邊一讓。


    這次的悶響聲,比劍落地時重了不知多少。


    “嘖嘖,主人怎麽不早些下迷藥呢,浪費這麽多口舌。”阿奴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將瓶塞蓋了上,然後才在鼻前揮了揮手,看著趴在地上的阮君炎嘟囔道,“這可是藥效最強的迷藥了。可是,為什麽苦力總是我?”


    一路碎語著將阮君炎提了起來,往洞口走去。


    這幾日,江湖上又起了新的風波。


    這次,是有關天下第一莊,風秋山莊的事。


    風一嘯的大女兒風舞將於下月初九嫁與江湖第一刀客淩迦。


    一時風秋山莊風頭無二。


    有人歡喜有人愁。一時,淩迦與阮君炎相並被提及的次數也不斷增多。


    江湖事多,樂的自然是各個茶樓的說書人。因為圍著他聽說書的,也越來越多。


    “嘿,你們說巧不巧,你方唱罷我登場。這阮君炎妻子沒找迴,風秋山莊又開始轟轟烈烈地要開始辦喜事了。嘖嘖,不知阮天鷹的臉要黑成什麽樣子了。”說書人扇子一撒,笑眯眯道。


    底下有一人似想起了什麽,開口喊道:“不是聽說鬼醫給風一嘯治過毒嗎?會不會……”


    下麵的話,大家心照不宣。


    說書人的扇子朝說話者一點,道:“兄台好記性。這風秋山莊,可欠過鬼醫一個大人情,難保不是趁此機會拉攏鬼醫。鬼醫雖然性格不怎樣,醫術倒的確在江湖中數一數二,難得匹敵。”


    “不是還有易大神醫嗎?不知這兩人孰高孰低?”


    說書人點點頭,接道:“這話問得好。易遠得妙手神醫真傳,倒也頗有一分能耐。隻是據說,鬼醫醫人,金針十三,對症下針,針到必除。這般看來,倒比易遠快了不是一點兩點。而且……”說書人頓了頓,方凝了神色,將聲音提了提,道,“不要忘了,鬼醫出名之時,方才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眾人被說書人一提,方才想起他們口中的鬼醫,比之二十有餘的易遠,當真是年輕得過分了。而這醫術,卻絲毫不遜於對方。誰都不敢保證,假以時日,鬼醫的醫術會恐怖到何種境地。


    若鬼醫隻是個大夫,自然是武林之福。隻是如今,當真是福禍難料。


    “莊主,需要的物件已準備齊全。還有別的吩咐麽?”說話的正是風秋山莊的管事風啟。他是風氏的旁支,卻因能力出眾而擔任管事已有七年,如今四十有二。


    風一嘯擺擺手,道:“不用了,你做事我放心,便先下去罷。”


    “是,莊主。”風啟望了眼對自己笑了笑打招唿的風苒,然後退了出去。


    風一嘯轉頭繼續問風苒:“你可有把握?”


    風苒聳了聳肩,道:“我盡量罷。”


    “嗯。那你現在就啟程罷。我讓定兒跟著你。”風一嘯沉吟道。


    風苒聞言,連忙搖頭拒絕:“不用了爹,大哥這幾日已經很忙了,到沉淵也不過幾日的路程,不用那麽麻煩。我會在二姐成婚前趕迴來的。”


    風一嘯還是有些不放心:“誰讓你平日練武偷懶,要不是沒有比你更合適的,我才不會派你過去。這樣吧,我派幾個手下跟著你。江湖險惡,萬不能衝動行事。”


    “知道了,爹。”風苒笑了笑,道,“為了二姐夫,我一定努力將人帶過來。”


    鬼醫窟。


    華以沫坐在浴桶旁,不時往下麵丟進些柴火,好讓那水繼續翻滾,保持熱度。目光則帶著探究意味地落在水裏的人身上。


    蘇塵兒雙眼緊閉,□的香肩瘦削圓潤,因為熱氣臉頰濕潤泛紅,而埋在水裏的身子卻微微顫抖。青絲因為沾濕貼在臉頰兩側,睫毛顫得厲害,紅唇愈發豔紅,脖頸修長,鎖骨精致,一路蜿蜒至水麵。


    那水,並非澄清之色,竟是帶了微紅。


    華以沫掐了掐時辰,從旁邊放置的幾個瓷瓶了挑了較遠的那個,從裏麵倒出一粒白丸來。


    然後,伸出手去,將藥丸遞給某人。


    冰涼的手指觸到熱意滾燙的紅唇。


    華以沫認真的眼神,忽然晃了晃。然而很快,便重新恢複了平靜。


    她一手鉗了蘇塵兒的下頷,讓她微微張開嘴來,然後將藥丸塞入唇齒之間。


    一時濕潤之意觸及指尖,指甲碰觸齒背時發出清脆的一聲。


    意識早在模糊邊緣的蘇塵兒隻覺得渾身滾燙,整個身子仿佛被什麽擠壓著,連骨骼都發出錯節之聲。


    每一寸肌膚,都敏感到仿佛微微一觸碰就會破裂開來。而身旁微微晃動的水,每時每刻都在向自己施壓。


    而唇齒之間,忽然滑入什麽東西。


    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滑下。


    腦海裏有一根弦,突然啪地一聲,斷了。


    整個身子,徹底沸騰起來。身體內部仿佛點燃了一把火,蹭的燃燒起來。


    周身的擠壓,頓時化作外部與內部的傾軋。身子在承受兩者互相抵觸爭鬥的壓力。


    有那麽一瞬間,蘇塵兒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意識將離未離,隻殘留了一絲絲牽連著這具飽受痛楚的身子。


    有一抹冰冷,忽然從模糊的意識裏衝出來,遊走在自己輪廓上。


    一觸,即收。


    而隨著那短暫細微的碰觸,身體仿佛也隨之安靜下來。火勢漸緩,身體放鬆。


    唯一那絲執著的神智,也隨著身體的鬆懈,而徹底渙散開來。


    華以沫望了眼隨著白丸入口而唿吸急促的蘇塵兒,從懷裏取出一個木匣。


    蘇塵兒的身子似乎在被燒烤似的通紅,那水也隨之愈發紅了幾分。


    華以沫打開木匣,裏麵安靜躺著十三支長短不一的金針。


    她取出金針,手指穩如石,然後尋了穴位,毫不遲疑地刺下。


    金針小半截破開蘇塵兒吹彈可破的肌膚,顫顫地停留在穴位之上。


    一根。兩根。三根。


    華以沫下手越來越快,絲毫不受空氣裏的水霧影響,仿佛那些穴位早已深入骨髓,不必辨清便能一一指出。


    不一會,蘇塵兒的肩膀之上,已插了七根金針。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覺得最後那段寫得好曖昧……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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